第29章 首領之争(二)

南離怒極反笑。

那夜的事情雖然疑點重重,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荷露故意從中搗鬼。只因這其中牽扯着子羽和阿桑的聲譽,南離才沒有大張旗鼓,将其調查個水落石出。

他已是有意放了荷露一馬,想不到荷露猶不領情,居然還敢拿着這種事情大做文章,簡直是不知死活。

“你怎麽不早跟我說?”南離埋怨阿桑道,“你是大祭司的妻主。居然會被人這般欺負了去。倘若荷露真要嚷出來,我還要先問她一個幕後主使的罪名,你怕成這樣子做什麽?”

“沒有用的。”阿桑搖頭道,“母親不會罰她,只會罰我。”

南離一愣之下,随機明白了阿桑的意思。荷露和阿桑,在姜姬的眼中是不同的。

只因荷露的父親毫無過錯,在姜姬的冷眼旁觀下被姬燕明活活逼死,姜姬天然對荷露有一份憐憫之心,故而荷露每每作死,姜姬都怒不可遏卻又任勞任怨地跟在後面為荷露擦屁股。

而阿桑呢,姜姬曾經為了阿桑的父親姬燕明散盡夫侍,自以為仁至義盡,其後姬燕明勾結姬姓部落謀逆,姜姬受到牽連失去一只眼睛。從此之後,在姜姬自己的心中,便只有姬燕明欠姜姬,沒有姜姬欠姬燕明。在這樣的情況下,姜姬又怎會對姬燕明唯一的女兒好?

阿桑一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所以當年南離鬧着要成親時,阿桑就估摸着姜姬不會準備什麽聘禮,所以才自己偷偷籌備,要南離一等再等。如今就算荷露算計她和子羽在先,致使南離的新婚之夜鬧得一團糟,子羽的初夜幾乎被她奪了去,這本是荷露的不是,她其實也是受害者,但是若按了姜姬通常的性子,只怕會把荷露輕輕放過,轉頭來重責于她了。

荷露想必也明白這個道理。故而有恃無恐,逼着阿桑幹這幹那。阿桑明明知道若幫了荷露,只怕從此功勞全是荷露的,過錯全是自己的,可是一時苦于沒有辦法。她并不是擅長陰謀詭計的人,此時雖然把事情看得透徹,卻仍舊是一籌莫展。

南離不過稍一尋思,就明白了阿桑的苦衷。當下因為姜姬的偏心,對阿桑越發起了憐惜之意。阿桑的處境确實艱難,在一般人眼中,或許只能這麽挨日子,可是他是大祭司,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你該早點告訴我的。”南離嘆息着說道,“我是大祭司,難道我竟會沒有辦法嗎?”

次日南離趁着姜姬去別寨檢閱農事,要三日方歸,特地于祭宮之中,設宴款待荷露青葉夫婦。

那時正是初夏,榴花明豔,南離一襲白衣端坐于榴花樹下。大抵是喝了些酒的緣故,他臉上有些醉人的緋紅,黑發蜿蜒于身前肩後,輕輕一撥,五弦琴就流淌出雅致的樂音,當真是如詩如畫。

荷露望着這樣的南離,突然覺得倚在她身邊、盛裝打扮的青葉簡直如泥土瓦礫一般。她一向自诩容色照人,當下便不顧阿桑、青葉皆在一旁,沖着南離亂飛媚眼。南離居然好脾氣地裝作不知,于是荷露越發得意。

直到南離問起月兒的父親時,荷露才曉得宴無好宴,這場宴會實在是暗藏殺機。她一下子煞白了臉,可惜南離早有準備,豈能容她一意否認?

當年荷露懷着月兒時,就算母親姜姬發了狠打她,都沒從她口中撬出那野男人的名字。可是南離是祭宮的大祭司,手下神官無孔不入,情報之詳盡又豈是荷露能臆測的。人證物證源源不斷被送了上來,鐵證如山,簡直無從抵賴。

“母親大人刻意磨砺阿桑,一意打壓,只因阿桑身上流着姬姓人的血。阿桑是她親自生的,是她當年受燕明君蒙蔽,犯了糊塗,猶遭此等待遇。倘若母親大人知道,她嬌生慣養長大的女兒,放着五十頭豬五十只羊娶來的正夫青葉不好好珍惜,轉頭去同敵人派來的奸細鬼混,甚至還弄出孩子來。你說說看,她該有多傷心?”最後,南離不緊不慢地說道。

荷露的身子開始發抖。她很清楚母親姜姬對敵人的痛恨。姜姬是狠到能直接挖掉自己的一只眼睛,能眼睜睜看着枕邊人姬燕明和女兒阿桑去死的人,又怎麽會容忍她和敵人派來的奸細私.通?

“月兒很可愛,也很聰明。”南離嘆息了一聲說道,“姜姬大人一向很喜歡她,或許看在月兒的份上,會立你為女嗣。可惜,倘若她知道了真相,卻是不成了。”

“我……我絕對沒有背叛稷下川的意思!”荷露哭喪着臉,指天誓日一般地說道,“我……我不知道那男人姓姬。我只不過見他生得好,人又知趣,才跟他親近了一段日子。不過後來我發現了真相,我就後悔了。可惜……可惜我已經有月兒了。可月兒她是無辜的!”

南離也沒有一定要将真相公諸于衆的意思。在荷露發誓再不找阿桑麻煩後,就放過了她。當天夜裏,南離将一幹人留在祭宮。阿桑好奇追問時,南離才告訴她:“我自然不會這般輕易放過荷露的。你母親那般偏心,只恐我将所有的證據都擺在她面前,她也會閉着眼睛拒不承認。事不宜遲,我一定要讓荷露永遠不能翻身才好!”

阿桑總覺得,南離說這話的時候,眼眸裏的冷光令她隐隐害怕。但是南離溫柔一笑,俨然又是那個人前清冷、人後喜歡癡纏她的夫君。

“現在知道你夫君的好處了吧?”南離将阿桑攬在懷裏,邀功一般地說道。阿桑心中暗想:為何動辄就要令人永遠不能翻身,大家都和和氣氣的,相親相愛的多好。

南離身上的熱意令阿桑有些難受,她不着痕跡地疏遠着他,但是他卻如影随形一般地貼了過來:“倘若你當年跟季秀在一起,他難道能如我一般幫你?”

南離這麽問,阿桑除了沒住口地贊美他外,簡直沒有什麽話能說。但是她隐約間又覺得有些不自在。

那天夜裏阿桑做了個奇怪的夢。依稀是她很小的時候,跟季秀一起去姜寨找那些女孩子們玩。季秀渾身雪白,頭戴花環,一臉驕傲坐在大樹底下。她和蒲柔、秋朵她們一起起哄着要秀秀嫁給她們。

“嫁我!嫁我!”阿桑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道,結果被秋朵嘲笑道:“阿桑,你連話都說不清楚,人又傻得厲害,若是阿秀嫁了你,難道跟着你喝西北風嗎?”

阿桑眨着天真的大眼睛:“我養不了秀秀,可是秀秀會養我呀!秀秀那麽能幹!秀秀,你說是不是?”

她這樣天真的言語遭遇了秋朵和蒲柔她們的一致嘲笑,她們都笑阿桑人這麽傻居然還想吃軟飯。阿桑在衆人的嘲笑聲中不知所措。直到季秀站起來,迎着衆人詫異的目光,拉着她的手,很認真地跟她說:“我嫁你。”

他們就這樣手拉着手歡歡喜喜回家去了。他們的家是一間陰暗潮濕的茅草屋。打開茅草屋的門,有一條黑色鞭子像蛇一般盤桓在地上鋪着的茅草上。阿桑一看見那條鞭子就害怕得尖叫起來。季秀分明也怕得渾身哆嗦,但是終于走上前去,用棍子将那條黑色鞭子移開,遠遠地扔出門去。

然後阿桑就不害怕了。她和秀秀日日夜夜抱在一起,相親相愛。秀秀裏裏外外都是一把好手。阿桑渴了或者餓了的時候,只消張開嘴,自有可口的水食送到她唇邊。她若想要的時候,只消一個眼神,秀秀就會順從地解開衣服,他的肌膚如雪地裏的雪一般潔白耀眼,他的懷抱溫暖宜人。

“若能永遠都這樣,該有多好。”終有一日,阿桑向着秀秀喃喃說道。然後她就看見秀秀的身形迅速化為泡影,半空之中橫着一根木杖,依稀傳來姜姬冷哼的聲音:“哼,你敢!”

阿桑大叫一聲,驚醒過來,卻發現不過是一個夢。只是那夢裏的情景如此真實,令她心悸不已。她迷茫中四下張望,看見祭宮寝殿之中夜明珠淡淡的光芒照着身旁南離那張俊美的臉,他睡着的時候,才是毫無心機的時候,于是越發的好看。

阿桑驚魂初定,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突然她發現她的手還放在南離光裸的大腿處,忙不疊地移開。

但是她的這番動靜到底已經驚醒了南離。南離初醒來的時候有些睡眼迷離,但是看到她這副樣子,卻是會錯了意。

“想要?真是的……色女!”南離無可奈何般地抱怨着,清俊的眉眼中卻盡是縱容。初夏的天氣已有幾分炎熱,他輕輕将寝衣褪了下來。他這般主動配合,又這般縱容和期待,阿桑實在是避無可避。

愧疚之餘,阿桑又隐隐覺得有些不甘心。南離和秀秀到底是不同的。

南離的肌膚是靠後天的精心呵護,才養成了如今玉一般的色澤,他不過替阿桑擋了一回鞭子,那道疤痕至今未去,摸起來尚有些凹凸不平;秀秀卻是先天的好皮子,從小摔打着長大,替阿桑擋了無數次鞭子,到了今日卻連個痕跡也沒有。有的時候阿桑甚至很憤憤地想着,或許應該趁機年紀小,在秀秀身上留下些痕跡來,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待她是不同的,也省得南離總是拿秀秀拒絕當她側夫說事。

但是到了第二天,阿桑卻赫然發現,其實有的時候,南離和秀秀還是頗為一致的。例如說他們都知道自己生得好,都喜歡賣弄姿色,勾引別人,雖然是以不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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