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側夫風波(一)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要征得母親的同意。”阿桑跪在姜姬面前求懇道,“等到母親應承下來,我就去告訴秀秀,我去求他嫁給我。”
姜姬聞言大為詫異:“原來季秀還沒應承嫁你?”在她看來,季秀對阿桑的心思昭然若揭,不等阿桑開口,季秀就該明示暗示,主動湊上來才是,卻想不到阿桑在稷下川求了一圈人,季秀居然還沒答應嫁給她。
“我……我尚未同秀秀提起。倘若先說了,結果卻沒辦法娶,豈不是傷了他的心?”阿桑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等到母親答應了,我再去求他,他不肯時,我就軟磨硬泡,大概總能成功的。”她心中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果真是溫柔到了骨子裏,做起事來,認真得有些執拗,于傻氣中卻又透着幾分可愛。
但是這樣的阿桑,卻絕對不是姜姬心目中理想的接班人。她失望極了。“你想過沒有,若我不同意,你該如何?”她眼睛直直盯着阿桑,問道。
“若母親不同意時,我就多哀求幾次。世上沒有辦不成的事情,只有談不妥的條件,這話是母親教我的,我一直謹記在心。”阿桑道。
姜姬更加生氣。她沒想到她悉心栽培出來的女兒會把她的教誨用在兒女私情上頭。“你既然記得我教你的東西,就你該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若想求我答應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就得做好傷筋動骨、被扒下一層皮的準備。”姜姬道,“若是我的條件太過苛刻,你窮其一生也無法達成,你打算怎麽做?”
“我……”阿桑遲疑了很久,終于一咬牙,硬着頭皮和盤托出,“我最後的打算,是帶秀秀一起走,離開稷下川,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
姜姬怒極反笑。很好,這就是她悉心教導出來的女兒。一個比一個垃圾。荷露惡劣沒品到已經不可救藥了。阿桑呢?她冒着被人指責通敵的危險,把阿桑帶回家,給她漂白身份,教授她做人做事的道理,好容易等到阿桑當上村寨首領了,她卻要為了一個人盡可妻的男人,抛棄她這個母親,抛棄對她一心一意的南離,抛棄姜姓四寨對她寄予厚望的子民,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跟那個男人風流快活。
“看起來,你所謂的娶側夫分擔家事、為繁衍之道做表率,都只是借口。”姜姬慢吞吞地說道,“你根本就是變着法子找借口,好跟季秀雙宿雙.飛。”
“求娘親成全。”阿桑道。
姜姬心中微微一動。一直以來,阿桑都沒叫過她娘親,而用的是“母親”這個尊敬有餘、親昵不足的稱呼。她自問沒有撫養阿桑長大,被疏遠也是咎由自取,因此也沒有抱怨什麽,可是有的時候,看到別人家母女那麽親昵,她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姜姬定定看着阿桑,這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姜姬剛生下她的時候,也曾經視她為瑰寶。如今這塊瑰寶已經長大了,她的容貌和姜姬年輕時候相似,又比姜姬多了幾分妩媚,說話時候的神态,又和當年在姜姬身邊甜言蜜語的姬燕明極其相似。她還是第一次叫她娘親。
“你想過沒有,季秀的身份。他的父母究竟是誰,我想你絕不會一無所知。你叫我一聲娘親,我和你父親的過往,你自然也曉得。”姜姬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你如今愛季秀愛得發狂,什麽都顧不上計較。可有朝一日,若季秀也如你父親般做出對不起稷下川的事情,你又該如何?”
“我和秀秀在一起十幾年。他的脾氣秉性我最清楚不過。他心地良善,和父親當年是不一樣的。倘若……倘若我果真看走了眼,母親大可挖掉我一雙眼睛,砍斷我的雙腿,或者将我從祭壇高臺上再扔下去一次,或者……或者把我跟秀秀生的孩子也掐死吧。”阿桑說道。
“大膽!”姜姬面色鐵青,大聲叫道。阿桑說的話,句句都有來歷。當年姬燕明謀逆一事出,姜姬生生挖掉了一只眼睛,姬燕明被砍掉了雙腿,尚在襁褓之中的阿桑替父母受過,被當時的大祭司姜妧從祭壇高臺上扔下去,故而癡傻多年。至于孩子被掐死的典故,卻是來自荷露。荷露因和敵人私通生下的女嬰月兒,可不就是被姜姬親手掐死的?一時之間,前塵往事撲面而來,逼得姜姬喘不過氣來。
她們說這些的時候,季秀就在外面偷聽。他把整個身體貼在門板上,将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心中又是感動又是甜蜜。到了這時候,他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推門進去,挨着阿桑并排跪下,向姜姬說道:“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誰,也不想知道。請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幹出對不起稷下川的事情的。”
季秀說完這話,目光便直直望向阿桑,既深情又專注。阿桑高興極了,不顧姜姬就在她對面,湊過去對準季秀的唇親了一下。季秀也不顧一切地回吻她。便如同天雷地火一般,兩人全然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裏,忘情擁抱親吻,不顧這樣的場面在姜姬看來是如何的有礙觀瞻。
姜姬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齡,卻修身養性多年,看到這樣火爆激烈的場面,一直好涵養地忍耐着,直到她覺得兩人很有可能在她面前上演一場活春宮的時候,才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阿桑身子一僵,終于回過神來。她整了整衣服,複又乖乖在姜姬面前跪好,她的臉上一片春意盎然,猶自喘息不定,那雙眼睛裏異彩連連,卻又透着哀求和期盼。季秀也是一臉如臨大敵的樣子,看着姜姬。他們似乎覺得,姜姬可以主宰他們的命運。
姜姬笑了。她慢吞吞地說道:“你想娶季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三個條件。”
“什麽條件?”
“第一,每月裏你跟南離過夜的日子,必須比你跟季秀過夜的日子多。”姜姬道。
阿桑一下子急了。“那怎麽可能?他心腸不好,又看不起我,我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他。我不想和他睡覺!我只想跟秀秀睡!”然而看到姜姬嚴厲的目光,她又退縮了,“既是這樣,我就挑我來月事的時間去尋他,或者挑祭宮最忙的時間。這樣……大概可以吧。”
姜姬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女人變起心來就是這麽的可怕。阿桑并不是其中最過分的。只要阿桑能擺平南離,就由着她去,若是擺不平時,反被欺負了,阿桑也別指望她姜姬會為她做主。
“第二,你生的第一個女兒,必須是南離的孩子。”姜姬又道。
“這……要我如何保證?他跟了我三年了,誰知道他是不是生不出來?”阿桑嚷道。
但阿桑的惡意猜測很快被姜姬制止了。“他若生不出來時,你和季秀就不能同房。這也是我的第三個條件。你可以娶季秀,但是至少三年內,不能同房。”姜姬道。
“這怎麽能行?娘親,求求你饒了我吧。我……我現在每夜裏都快要發瘋了,我……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麽忍到現在的。我……我恨不得現在就睡了秀秀,這些日子……能看能摸不能吃的日子我受夠了!”阿桑如同崩潰一般地大聲嚷道。
能看能摸不能吃?姜姬眉毛一挑,眼神冰冷地審視着季秀:“好手段。”她的聲音裏滿是陰寒。
姜姬萬萬沒有料到,阿桑在季秀那裏居然受到這樣的待遇。倘若那個男人是南離這樣的,身份高貴,一向潔身自好,能看能摸不能吃倒還情有可原,可是季秀……一個跟無數女人睡過的男人,憑什麽這樣轄制阿桑?怪不得阿桑會對季秀突然這麽癡迷。這等欲迎還拒、若即若離的招數,姜姬看得多了。以季秀這樣閱女無數的男人,又有姬燕明十幾年的諄諄教導,應用這樣的招數自然得心應手。可憐阿桑統共也不過經歷了南離一個男人,哪裏是他的對手?
“您想多了。我沒有耍過什麽手段。我也忍得很辛苦。我一直在想,她為什麽不要。只要她要,我就會給。”季秀看透了姜姬的心思,不卑不亢地說道。仿佛為了想印證他說的話一般,他開始低頭解衣服。
季秀是真的委屈。他從來不知道,阿桑居然會那麽一根筋地作繭自縛,堅持在娶不起他之前就不碰他。和阿桑一起抱着睡覺也是一種折磨。他貪戀她身上的香味,迷戀她肌膚的觸感,卻壓根不敢碰她,只能和衣而卧,熬到她睡熟之後偷偷起身,到外面沖冷水澡。
“把衣裳穿好!”阿桑突然瞪着眼睛大叫道,整個人擋在了姜姬前面,用身體擋住姜姬的視線。
姜姬看阿桑這副樣子,只是冷笑。阿桑對季秀這麽在意,都不想讓她的親生母親多看一眼,從前季秀跟那麽多女人好過,她真的能夠無動于衷嗎?只怕這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罷了。等到她清醒過來,越是深愛,越是糾結,越是痛苦。
“我說的條件,你都答應嗎?”姜姬悠然問道。
阿桑咬唇糾結了很久。後來她突然想起什麽,眼前一亮。“是不是只要我保證生的第一個女兒是南離的,就可以睡秀秀了?”她說道,“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根本不用等三年。反正秀秀忍得住,不會弄在裏面。我就算睡秀秀,也不耽誤跟南離生第一個女兒啊。”
季秀聞言呼吸一滞。阿桑倒是很看得起他。她仿佛壓根都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有多為難人。從前他和那些女人亂搞的時候,心是憤恨痛苦的,他只是為了報複,整個人是抽離超脫的,自然容易控制。可是跟阿桑在一起,卻是他夢寐以求的事,他壓根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麽。
姜姬看了看阿桑,又看了看季秀,臉上帶着嘲弄的笑容。“果真如此嗎?季秀?你若是敢在南離前頭,弄出孩子來,我就親手把她掐死,到那時候,你們不許怪我。”姜姬陰測測地笑着說。
“好。”季秀心一橫,應承了下來。
到了這時,所有的阻礙似乎都已經解決了。阿桑滿面春風地走出去,發現姜寨迎接遠方貴客的篝火舞會尚未散去,子羽臉上帶着淚痕,妘姑正在旁邊柔聲安慰他。
“你們兩個看起來倒像是一對。”阿桑走了過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子羽的眼淚原本已經收住了,然而聽到這句話,卻鼻子一酸,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子羽的哭聲令阿桑頗感意外,她手忙腳亂地安慰他,低聲賠着小心,語氣雖然溫柔,但內心卻是頗為不屑和煩躁的。
然而子羽就在阿桑虛情假意的安慰中漸漸鎮定下來。“阿桑,你果真愛上季秀,一定要娶他嗎?”子羽睜着他那雙清澈的眼睛問道。
阿桑有些不高興跟子羽聊這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指責我對不起南離。可是別人都有側夫,為什麽我不可以有?”阿桑道,“你這樣的,大概沒真正喜歡過一個人,你不知道,若是真正喜歡上什麽人,就會想方設法要跟他在一起,便是被人罵負心,我也認了。”
子羽聞言心中頗不是滋味。“你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沒喜歡過?”他有些不服氣地說道,但是看阿桑壓根沒有理他的心思,只得乖乖轉換了話題,“你放心。既是你真心愛着季秀,我會幫你的。如果南離不同意,我會幫你勸他的。”
妘姑看到這副場景,若有所悟。“阿桑大人豔福匪淺。”她頗有風度地笑笑說,“我也不瞞阿桑大人,我其實已經有了意中人,但是我們妘寨接連兩年糧食欠收,民衆都餓着肚子。你夫君南離大祭司應承我,只要我娶季秀回去,就借我五百石的糧食應急。我才不顧一切,來此迎娶。誰料稷下川的男子固然個個美貌深情,但他們似乎都只仰慕阿桑大人一人。如此看來,我只怕要空手而歸了。”
“你放心。”阿桑不假思索地道,“等我娶了秀秀,騰出手來,我可私下裏借你些糧食。再教你些高産莊稼的種法,保證你渡過難關。”
妘姑心中也未報什麽指望,不過還是神情懇切地謝過了。她笑着說:“怪不得你們的大祭司這麽在意你。若我是男子,有這麽一個能幹的妻主,我必然也要看得死死的,不肯放手。”
阿桑卻沒有跟她繼續寒暄的心思。子羽那邊打探得消息來,說是南離就要帶着最後一批人回來了。攤牌的時間終于到了。她迫不及待,想等着攤牌之後,迎娶季秀。
“名分什麽的,我本不在意。到時候你見機行事,若是南離不肯時,就不用求他。大不了我們私下裏偷偷來往就好了。”臨行之事,季秀在阿桑耳邊,輕聲囑咐道。
阿桑卻不甘心這般偷偷摸摸。“那怎麽行?全稷下川的女人都可以娶側夫,憑什麽我不可以?再說,以他那個脾氣,若是知道我們私下裏偷偷來往,還不定給你安什麽亂七八糟的罪名。”
季秀淡淡一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麽也不怕。南離想罰我,便由他罰好了。橫豎我孤身一人,爛命一條,他能怎樣?”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女主就是渣。她已經移情別戀了。不過她愛秀秀的方式,就是這樣的。季秀的人設就是人形□□外加女主點亮政治技能的催化劑啊。姑娘們是不是覺得棒棒噠萌萌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