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哪怕知道這是個小說的世界, 可在這裏生活久了,喬巧無法當這個是小說世界來看。看着曾思源懇切信任的眼神, 她覺得不能欺騙這樣一個渴望母親的孩子。

但,即使告訴他真相,也是有所選擇的告訴, 至少不能把這個世界其實是一本書的事告訴他,也不能把她其實來自書外的世界告訴他。不然,真有人說出真相,這本書的世界崩潰了怎麽辦?

喬巧想後說“我也是一團靈魂, 就像你一樣,死後不知道為什麽進了你媽媽的身體,不過進入的時候她不知為什麽已經去世了, 我只吸取了她的記憶, 知道她在洪家受了許多的磋磨, 你父親洪學兵對她也不體貼,我自然不想在他們家過,就想辦法出來來到了燕京。現在,你如果讓我把身體還給她,我也是沒辦法。”

說完,她有些忐忑,不知道這個一直懷念着媽媽的男孩會怎麽做。如果他想要她的性命,替他媽媽報仇, 她也不會坐以待斃。

想到有可能與這樣一個可愛的男孩站在對立面,喬巧心裏一陣酸楚。從看書時她就有些同情他, 這不過是個渴望得到愛的小男孩罷了。

只怪造化弄人,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唯有等待罷了。

曾思源停了下說“世界真是神奇,我也是,我不但有我自己的記憶,也有曾思源原身的記憶,我即是他,他卻不是我。”曾思源嘆了口氣,“所以,喬巧阿姨,我無權要求你什麽,但我還能像以前一樣,把你當成我的媽媽看待呢?”

“如果你不介意,我會像對待自己孩子一樣對你的。不過,我原來也沒有孩子,所以是第一次做媽媽,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請多原諒。”

“我意外和這個思源思維融合在一起後,我就想着一定要讓媽媽從洪家出來,這輩子過得幸福快樂。你不是我的媽媽,又是我的媽媽,我現在這個便宜爸爸人不錯的,如果可以,你過來我們一齊組成一個家好不好?“

他雖然有着成人的思想,但現在仍是三頭身的萌噠噠樣子,喬巧本來只是怕曾思源反對,現在既然知道了內情,就答應了。

曾思源禁不住從床上站了起來,“太好了!”

兩人說開後,反而多了幾分朋友相處的自然,曾思源好奇地問“那你那時候多大?為什麽去世的?”

喬巧有些啼笑皆非,這世上,大概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這麽交流了吧。不過,有些秘密可以分享的感覺真好。

“我前世身體不好,先天性心髒病,我父母頗費了一番心血,才讓我活到33歲。你呢?”

“我只活了23歲,比你現在還要小一些,這樣說,叫你媽媽我好吃虧啊。”曾思源哇地叫了起來。

“哈哈哈,你上輩子23,現在4歲,加起來27歲,我上輩子33,現在25,加起來58歲了,所以,你叫我媽不是正合适嗎?”

“好像也是。”曾思源過了一會兒才發現,論年紀哪能這麽輪呢,不過經過這一番打趣,剛才兩人有些凝重的氣氛卻不見了,兩個人像朋友似的聊的起來。

“你對未來有什麽打算嗎?”

“我現在沒想太多,反正現在年紀小,什麽也做不成,就慢慢享受這個和原來不一樣的童年吧。你呢。”

“我想考大學,以後只有考上大學,才能有更好的機會。”

“那以後就拜托你了,喬巧媽媽。”

兩人在屋裏坦誠相待,還說了一些後世的事,樓下的曾志國圍着樓在走路,轉一圈,就可以看到南向房間裏的燈光。

也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麽,思源那麽黏喬巧,大概這是天生的緣分吧,不知道兩人談得好不好。曾志國越想心裏越着急,恨不得早點上去,可下來之後兒子說了,要等到叫他的時候他才能回去。

他感覺等了一個世界那麽久。曾思源終于下來了,不過他忽然起了促狹的心,把臉崩得緊緊的。

果然,曾志國緊張地問“兒子,你們談的什麽?到底怎麽樣了?“

“回去再說吧。“

父子兩個一前一後上了樓進屋。

曾思源給曾志國了一個鄙視的小眼神,“喬巧阿姨同意啦!老曾同志,關鍵時候還是要靠我啊!“

曾志國顧不上去思考兒子這種語氣到底對不對,一把抱起了曾思源,把他抛得高高的又接住,“太好了,太好了!”

曾思源被吓得要命,唯恐曾志國沒接住把他摔到地上,“把我放下!”

曾志國停下了把他放在地下,曾思源忍不住拍拍曾志國的頭,“老曾,你就像我幼兒園的小朋友吃到了糖一樣。”

不過,他也咧開嘴笑了起來。經過和喬巧談話,許多的問題總算放下了心,媽媽是現在的喬巧,但喬巧并不是媽媽,這個結論他已經很滿足了。

哈哈,曾思源好可愛。喬巧也覺得內心喜悅,同這樣的人組成一個家,她覺得沒錯。

曾志國突然過來也一把抱起了喬巧,“巧兒,謝謝你答應同我組成一個家。“

喬巧看一邊的曾志源,有些臉紅,推開了曾志國。

曾志國嘿嘿笑着回屋拿出來一個雕花的木頭盒子打開,從中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玉件,雕的是一朵玉蘭花的形狀,難得的是,花柄是墨綠色的,花葉是翠綠色的,顯得栩栩如生。

曾志國有些赫然,“回頭我們兩個挑塊手表,當作咱們的訂親禮物,現在,這個先給你吧,雖然不值當什麽,但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有紀念價值。”

也就是這個年代,值錢的是自行車、收音機、手表這樣的工業用品,這樣的玉在後世怕要值一幢房了,怎麽能不值錢?

喬巧接過這塊玉欣賞了半天,還是依依不舍還給曾志國,“你先替我放着,回頭我戴。“

“你戴上肯定非常好看。“曾志國已經無師自通學會了拍馬屁,”不過現在戴這個容易被人說成小資産階級思想,那我就先放着了。“

他還和喬巧商量,“那你看咱們什麽時候去領個證?”

好不容易一次婚姻,沒有鮮花,好吧,這個時代根本沒有買花的意識,這是小資産階段思想。沒有鑽戒,好吧,這個時代也沒有鑽戒的概念,那是後世商業營銷策略。

可這樣就要去領證,這也沒有儀式感了。 “我答應是答應,先生活一段試試看再說領證的事。”

曾思源翻個白眼,便宜老爸真是太直男思想了,也就喬巧媽媽好說話,才讓他這麽輕松就過關。

“爸爸,你回頭怎麽也得請喬巧阿姨吃個飯啊,這麽大的喜事。“

“對,對,擇日不如撞日,明天正好是周末,我們一起去吃頓好的。你說去哪裏好呢?“

喬巧說“全聚德。”

曾志國眉頭皺了起來,雖然在燕京的第一頓飯就是在全聚德吃的,可他的相親飯也是在這裏吃的,總覺得喬巧說這話時別有深意啊。

“我們要不換個地方去吃?我覺得全聚德的鴨也就一般,我們完全可以去嘗試個新的菜式,以慶賀我們的新生活嘛。”

喬巧有些遺憾地說“我想你第一次在燕京請我吃飯就在全聚德,很有紀念意義嘛,難道你不想去?”

“想去,當然想去。”曾志國忙點頭投降。

小樣,就是要去那個地方,讓曾志國覺得他的相親不對,以對她懷有愧疚。

一邊的曾思源聽了想,看來便宜老爸完全不占上風嘛,好,喬巧媽媽幹得好!

說定這件事,曾志國拿出了那塊帶竹子的布料遞給喬巧,“那天我去商店看到這塊布,覺得非常适合你。”現在正好是個機會。

喬巧看了布,滌棉的料子,上面印的是竹葉,比起身上現在穿的小碎花衣服,顯得洋氣許多。謝過了曾志國,她收了起來,準備回頭去做件上衣穿。

第二天,三個人一起去了全聚德,正好上次他們吃時那個位置沒人,喬巧直接向那個方向走。

不知怎麽曾志國覺得有些心虛,“我們去那個方向行不行?“他指了個相反的方向。

“我覺得這裏挺好的,窗明椅淨,我們就坐這裏吧。“喬巧直接走了過去,曾思源偷笑,”上次爸爸相親就坐在這裏。“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好想打這個兒子一頓好不好,他可真是拆臺小能手,曾志國如坐針氈。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們不再提了好嗎?”好在喬巧解放了他。

“對啊,過去的事啦,你看你們吃什麽?”

三人湊在一了菜開吃。和後世被人非議的不一樣,這時的鴨确實不錯,肉嫩皮脆。正吃着,突然,外面響起了大喇叭的聲音。

“這裏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各位聽衆,本臺今天下午4點鐘有重要廣播,請注意收聽。”說完之後,又重複了一次。

曾志國神情嚴肅地站了起來,“巧兒,思源,你們兩個慢慢吃,不要慌,我要去公安局了。”

喬巧和曾思源交換了下眼神,“行,你去吧。我會帶好思源,你不要擔心。”

曾志國匆匆走了。全聚德大堂裏的不少人也匆匆站了起來,大家都默不作聲,神情嚴肅。

喬巧也無心吃了,幹脆把沒吃完的打包帶走,一直回到家,想到歷史上的一個大事,她才問曾思源“是不是領袖去世了?”

“沒錯。”

這是一個見證歷史的時刻,兩人都無心做別的事,等到下午四點,打開家裏的收音機,收音機裏準時傳來了播音員沉痛、比平時更慢的聲音,念了對全國各界人民書,然後放了哀樂。

兩人一起站着聽着哀樂,對着安安門的方向深深鞠了躬。

接下來幾天,整個燕京城都陷入了一片哀痛中,單位裏人人都在袖子上戴上了黑紗,

大家都是一臉肅穆,臉帶戚容。

喬巧甚至見一個老工人痛哭流涕地喊,“領袖啊領袖,您走了我們可怎麽活啊!”

明顯大街上也開始戒嚴,走在路上,大家都行色匆匆,低頭疾行。大概因為這個原因,曾志國有兩天沒回家了。

喬巧送曾思源去幼兒園前,吩咐他,“你們是小孩子,沒多少人關注你們,但在幼兒園裏,仍是要少說,別的孩子怎麽樣,你也就怎麽樣,這時候平庸是最好的。”

兩個人說透之後,有種朋友相處的感覺,曾思源很享受這種關懷,看喬巧一眼,“是,喬巧媽媽。”

喬巧白他一眼,“怎麽叫的?”

“嘿嘿,我說你好像一個護着小雞崽的雞媽媽似的。”

“曾思源,你真是皮癢癢了啊!”

兩人鬥了幾句嘴,把自行車搬到樓下,曾思源說“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就可以去幼兒園。”

“那可不行,做戲做全套,再說小雞崽要被狼叼走了呢?”

“那好吧。”

把曾思源送走,去自行車廠工作了一會兒,胡斌帶了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過來,喬巧正忙着,就沖兩人點點頭,繼續畫她的畫。

她這次畫的是一幅自行車廠宣傳畫,在一邊寫上“大幹一百天,創自行車産量高峰!”

雖然只是幅宣傳畫,但喬巧用色妙巧,畫技傳神,給人一種積極、昂然向上的感覺。

胡斌想要對喬巧說什麽,男人擺擺手,站在桌子一邊看喬巧畫畫,待喬巧放下筆,胡斌說“喬巧,這位同志找你。”

來人一臉和氣,率先伸出手來和喬巧握手,“喬巧同志,你好,我是燕京郵電總局的,姓黃,是這樣。”他一臉悲戚,“領袖去世了,我們心情無比沉痛,無比難過,為了紀念偉大的領袖,好讓大家能更深刻地緬懷他老人家,繼承革命遺志,我們決定發行一套有關他老人家的郵票。”

喬巧不知來人意思,只得說“這樣的事非常有意義,如果有這樣的郵票,我一定會好好珍藏的。”

黃同志眼睛一亮,“你也能認可這件事的重要意義就太好了,我看了你發表在報紙上的畫,覺得你的畫人物生動傳神,想由你來設計這套郵票,喬巧同志,你願意接下這個光榮的任務嗎?”

胡斌在男人身邊沖喬巧猛點頭,意思是快答應啊。

喬巧知道這個機會難得,如果她能畫出這套郵票,可就青史留名了,不過,她仍是沉靜地問“我當然非常樂意,為紀念領袖他老人家盡一份心力,我想問下您有什麽要求嗎?”

就沖喬巧這不驕不躁的樣子,來人又高看她一眼,“郵票一套四張,最好分別反映不同歷史時期的領袖。”

喬巧想了下,“青年、中年、建國後,開國大典時各一張可以嗎?”

“你先畫出來看看吧。”

“那我需要一些領袖不同時期的照片,好能更好地表現出領袖不同時期的風采。”

黃同志表态,“這個不成問題,回頭我讓人給你送過來。”

兩人又交流了一番,黃同志告辭走了。

胡斌不由說“我覺得自己運氣真是不錯。”

能在這場運動中毫毛無損,生活得好好的,胡斌運氣自然不錯,喬巧深以為然,“你真是運氣不錯,工作得體,家庭和睦,生活和順。”

胡斌笑着嘆息一聲,“你們都沒理會到我的意思好不好?”

侯華則像個專職的捧哏,問“為什麽這麽說?”

胡斌嘴角上翹一點,又忙收了起來,“那是因為我們第一次出去幹活,就遇上了喬巧這個高手啊,你看,現在連郵政局的人都來找喬巧畫領袖像了,以後這是要畫史留名的啊。”

“哎,真是,恭喜喬巧!”

原來怎麽沒發現胡斌這麽貧呢,轉了一大圈,就是為了表揚她一句。不過,真心的贊美總讓人愉悅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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