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1)
準提道人十八只手上皆持寶物,一邊與上清纏鬥,一邊還護着接引道人。
玉清也認識到準提道人才是主要戰力,祭出了盤古幡,盤古幡有天地之間奧妙無窮的法力,準提、接引二聖所持法寶攻力他的力量全被盤古所吸收,然後回擊。
而上清也不手下留情,祭出誅仙四劍,此乃先天絕殺寶劍,此時就算沒有布下誅仙陣,但見劍見縱橫,強大的絕殺之力去砍準提道人的二十四個頭和十八只手。
準提道人也不是泛泛之輩,有金光護身,誅仙劍雖兇利萬分,但要突破他的護身金光而一擊即中卻是難了。
四聖鬥法,只覺天地失色,日月無光。
太乙真人恨死西方教,此時自知法力不夠聖人塞牙的,就號召闡教中人接着毀壞西方教的寺廟,殺人捉人。
而截教多寶道人不忍為之,約束截教的門人不要參與殺人,闡教也不與他們計較。
準提、接引二聖也發現闡教門人所為,心中一急,與玉清、上清鬥法就不能專心。不過一會兒,接引道人的拂塵被誅仙劍打下,而玉清的三寶玉如意正擊碎他的三顆舍利子。
接引道人不禁更無威脅力,便是多寶、龜靈等人都能拿下他,但是他們也到底敬畏他聖人的身份。
此時準提道人更是将師兄護在身後,等于以一敵二,另一邊又有感西方弟子信徒們都被闡教中人所擒所害。
不多時準提道人也是扛不住了,神杵被絕仙劍打下,而七寶妙樹又為救接引去與三寶玉如意相撞,發出沖天靈力。
此時又有上清的青萍劍和另誅仙三劍襲來,他的護身金光和十八只手上的寶物卻不可敵,他只有閃身避開。
正在這時,元始天尊祭出捆仙繩,聖人法力加持,捆仙繩一下子捆了接引道人來。
準提道人一見,心中大急,忽取出乾坤袋來,乾坤袋飛至天空,法光含着天數,正所謂“有緣皆進來,無緣請走開。”
一時之間,原本在西方寺廟擒人毀寺的慈航道人、普賢真人、文殊真人等,以及截教多寶道人、龜靈聖母、長耳定光仙等諸仙都覺有一股不可抵抗的力量将他們牽引。
闡、截兩位教主見此,心下才覺駭然,但想:此等莫真不是天數不成?
Advertisement
正在這時,天空金光燦爛,仙樂陣陣,從東方天際,忽然飛下一個紅色球形寶物,打在乾坤袋上。此等法力亂了天數,乾坤袋法力失去運數,一衆闡、截兩教“有緣門人”也都落下來。
但見東方八龍八鳳拉着天帝禦辇香車,天兵天将護衛左右,仙娥宮婢鼓瑟吹簫,此等排場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天帝陛下禦極洪荒,萬壽無疆!”天空仙娥天兵天将口頌贊歌。
而地下闡、截兩教弟子也不得不下拜:“吾等參見天帝陛下,陛下萬壽無疆!”
“衆卿平身!”天空傳來一個威嚴的女聲,不多時,從天空中降下一名美貌絕于洪荒的女仙,那紅色法寶正落于她手。
這紅繡球乃先天法寶,又有功德加持,打在聖人身上尚且作痛,這一擊在乾坤袋上,乾坤袋也失了收納與西方教有緣之修士的天數。
準提道人見是天帝,新仇舊恨加持,怒道:“西方教興,乃是天數,道友強插手天數,便不怕身死道消嗎?”
清漪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留一線生機,若真天數那般,朕願做那一線生機。”
準提道人道:“我西方功法自有妙處,欲渡東方衆生,天帝何必阻止東方衆生超脫?”
清漪道:“西方可渡衆生,但不能強渡。你傳你的道,但是你們為興西方教而算計三教,不辯善惡,六根不淨,那麽西方也未必是極樂之境。朕為三界之主,如此善惡巅倒、大道正氣不存之事,不能坐視不管。”
準提道人說:“你為上清教主之妻,自然有所偏頗,我西方教不認俗世權力,亦不認你為天帝,你奈我何?”
清漪手持紅繡球,道:“你乾坤袋也失機緣,你想強渡二教弟子也已失了天數,此時不認朕是天帝,豈不是以卵擊石?自古成王敗寇,識實務者為俊傑,你若俯首,朕留西方教一線生機,可傳借《大荒心經》于西方教,全了西方教經文。西方教欲傳教東方也未為不可。”
玉清道:“天帝陛下,他抓了我教門人,此時豈能放過?”
清漪道:“哪吒、楊戬二人自當放還。”
準提道人:“要我臣服于你,那是休想!”
清漪道:“人間權力尚得氣數,何況朕呼?你不妥協于人間權力,在人間傳教尚且不便,何況,你難道要看着人間權力将西方教排除在外嗎?人間權力之士和貧苦衆生都能信西方教,上下貫通,西方教才大興。朕乃天帝,下界王朝也敬畏于朕,你不臣服于朕,下界王朝如何信服于你?朕之母女娲娘娘有補天造人之功德,乃人族之母,你否認人族之祖先,又如何向他們傳教?”
準提道人道:“人族已是凡界之主,也未必人人敬仰女娲。”
“朕好言相勸,欲化幹戈,準提教主卻仍殺氣騰騰,那便沒什麽好說的了。”
玉清拿住接引道人,道:“準提道友,如今接引道友已在我手中,你若想保他,馬上釋放我教弟子!”
準提道人與接引道人一同修行,一同成聖,是一對誰也不能離誰的好基友,西方教強渡人收徒雖然重要,卻也重要不過接引。
準提道人道:“想要救你徒弟,馬上停止破壞西方教寺廟!”
現在還沒有放棄拆遷的只有闡教中人,玉清只有下令,先救出弟子再說。
準提道人令白蓮童子去靈山地牢拿來哪吒、楊戬,兩個闡教三代弟子因為不從西方教,已經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太乙真人和玉鼎真人見了,都恨紅了眼。
“師祖,師父……”哪吒還在昏迷,楊戬還有些意識,但也是四肢具斷,被穿了琵琶骨。
玉清怒道:“對兩個晚輩下如此毒手,臉都不要了。”
清漪卻道:“你們口稱西方極樂,便是如此極樂的嗎?”
準提道人說:“你們也對西方凡人動手,高明得了多少?”
清漪道:“你們雖是西方教主,但是佛門出家人慈悲為懷,四大皆空,憐憫衆生,你們竟是不知。西方貧瘠,唯有修行玄空功法,以佛法慈悲化解貪嗔癡怨妒,教徒修行其心。你們如此作為,滿身污淖,何曾淨心,又哪來西方極樂淨土?挂羊頭,賣狗肉,西方教在你二人手上只怕難興。”
準提道人道:“你雖為天帝,但我們乃是聖人,何曾輪到你來教訓我們?”
上清道:“夫人說得不錯,渡化衆生,豈可如此強擄強逼,既然衆生平等,你們強加折辱,哪還存半點慈悲心?”
準提道人說:“你們夫妻一心,我不與你們談,現在想要兩人性命,快放掉我師兄!”
太乙真人道:“師父,若是将接引道人先放了,他們不放人怎麽辦?”
太乙真人這時卻也有點多慮了,準提道人雖然卑鄙,但此時衆目睽睽,他又忌憚兩教再在西方境內滅佛,而東方道人此時人多勢衆,他還不至于如此。
雙方雖然互相戒備,卻也順利交換了人質,準提帶了接引欲離去,但被清漪喊住。
“天帝還欲何為?”
“西方教可至東土傳教,但是不得有強渡行為,朕會在天條裏加上這一條,闡教門人必定嚴格執行。二位教主若是出面強渡,怕是與天庭、三教為敵,教興東方那也是休想。”
準提道人說:“今日就此別過,來日走着瞧!”
說着,準提道人帶着接引道人,還有諸多沙彌随着法光離去。
天庭衆仙和二教門徒各顯神通返回,且不細數。
而在東土,清漪安排楊婵在凡界民間降妖保民,又重啓武王伐纣,而白瑤已被天帝法旨鎮壓在華山之下。
闡教一回東方,玉清就派廣成子去将附逆妲己的申公豹擒走。
之後姜子牙在熬墨、敖雪兄弟,以及紫璇神女、離烈王子的襄助下對付被妲己借殼的殷商大軍。
西歧大軍一路東進打到牧野,被九兒附身的妲己此時就算猜出自己一時妄形胡為,多殘殺無辜,天庭怕是不樂意支持她了,但讓她就此束手就擒,又不甘心。
她抱着僥幸的心理,只要取得天下,就有天數氣運相護,天帝就算知道她的錯處,到時她再認認錯,又讓姑奶奶說說好話,王圖霸業未必不成。
在牧野戰場,妲己集結十萬妖軍為主力,又裹協數百諸侯出兵襄助,他們人多勢衆,妲己也增加信心,便有一局定成敗之意。
紫璇神女作為清漪斬屍,敖墨、敖雪作為大荒第三代小王子,可比九兒這個白瑤的侄孫女有說服力多了。
敖雪出列,但見少年雪衣飛揚,小小年紀自有威脅,玄門正宗,天帝外甥,皇家貴胄,自有浩瀚之氣。
敖雪報上家門,妖兵皆驚,無論是做過惡的,還是被裹協的,心中都不禁惴惴。敖雪飛至雲瑞,取出招妖幡舞動起來。
受招妖幡的驅駛,首先是大荒山一脈小妖仙不由自主跪于陣前,也足有數千散仙以下修士。
“參見二王子!”
敖雪冷笑一聲,說:“爾等不好好修行,竟然私自在凡界作亂,該當何罪?”
一只兔妖道:“回禀二王子,我等奉白瑤天女之令,下凡襄助妲己娘娘問鼎天下。”
又一個黃鼠狼妖道:“小王子,我等奉命伐周,卻也日日虔誠供奉天帝陛下和清漣王妃,絕無不敬之意!”
“是呀!是呀!”
幾千大小妖精紛紛附和,敖雪道:“奉命?奉白瑤的命?白瑤背瞞天帝,私自幹涉王朝更疊,已被天帝鎮壓嚴懲。爾等名不正,言不順,又在人間多結惡業,将來大劫一至,難免身死道消。”
“怎麽可能?白瑤天女是天帝陛下最信重的女官,怎麽可能被鎮壓?”
“對呀,數千年前,魔族大軍反叛天庭,白瑤天女還曾代為指揮伏羲八卦陣,得天帝真傳,難道她的法旨并非出自天帝?”
“不可能的,我們就差一步可得天下,到時大荒山仙門大興,指日可待。小王子何故阻我們呢?”
數千妖仙紛紛附和。
敖雪道:“事到如今,爾等還不知悔改!紫璇神女,動手吧。”
他話音一落,就見姜子牙帥旗下一個絕色的紫色道袍仙人飛出,手持卷軸,周圍有浩瀚的創世開天時的靈力。
紫璇神女運功祭出“山河社稷圖”,一飛至天空,朝下緩緩打開卷軸,但見圖上山脈、河流、湖泊、平原、大海應有盡有,但是沒有人類村廓和城池。
一陣靈光灑下,但照在大荒山出來的衆妖身上,将之吸入其中。
妲己等三妖大驚,就化為三道虹飛走。
敖墨大喝一聲:“哪裏逃!”說着化為一條黑色神龍沖上雲端朝三妖追擊。
三妖法力才是散仙,近年修為雖然大步提升,哪裏是敖墨大荒山和龍族三代,玄門正宗修為的對手,不多時就在雲頭被敖墨截住了去路。
敖墨取出煉妖壺來,不禁把妲己、嬉媚、琵琶精三妖吓得渾身發抖,紛紛跪下。
“王子饒命!”
敖墨道:“天帝陛下要拿你們問罪,本王子可饒不了你們!”
妲己是狐族,精于媚術,就看着敖墨的眼睛展露風情,敖墨卻冷笑一聲,說:“本王子白瑤都未放在眼裏,就你這下界狐妖也敢對你爺爺發騷?”
嬉媚道:“王子饒命!天帝陛下是仁德之君,我等腳根下賤,修行不易,還請王子多網開一面,放過我等。小妖必定時刻感懷,日日供奉王子。”
敖墨道:“你身有血腥之氣,只怕殘害了不少百姓,豈能饒你?”
嬉媚道:“王子,小妖雖曾食血食,但人間屠狐殺雞乃是尋常,為何我們反其道吃了幾個人便不行了?”
敖墨也不禁被這個問題問住了,沉默一下,說:“天意如此。”
人族大興乃是天意,人族天生道體,壽命雖短,難有修成正果者,但其智慧卻不下于仙,且易于繁衍傳承,韌性極強。人族自出世以來就得到天道的護佑,助人為善,害人為惡,修士因果多在于此。
嬉媚眼中充滿絕望,忽道:“小妹乃玉石琵琶精,從未曾食過血食。王子明鑒,請放過妹妹一命吧!”
如果說妲己還攀上一門貴親,她和琵琶精就真是草根修士了。因為妲己是絕對的權力中心,自然會有距離感,所以嬉媚和琵琶關系更親密一些。
“何必再多言!”敖墨執起煉妖壺,将妲己、嬉媚收入壺中,再将膽子被吓破的琵琶精化作原型拿到手中把玩。之後,妲妃、嬉媚被斬首,入了輪回投生為蟲,而琵琶精得一線生機在敖墨手底下修煉。
敖墨趕回牧野戰場,紫璇神女已經将大荒山一脈妖族先收入“山河社稷圖”的天地中,另有兇性更大的邪修妖魔不服,離烈、敖雪正在戰場厮殺。
此時武王伐纣殷商一脈的殺劫只能應在這些妖兵的身上,冥冥之中,他們竟然成了闡、截二教的替死鬼。
直至妖兵盡除,姜子牙才令人族大軍與殷商人族大軍厮殺,但是殷商人族大軍見那些妖軍盡數被滅後,紛紛投降,西歧大軍攻向朝歌,勢如破竹。
帝辛清醒過來時大勢已去,在摘星樓***,可嘆: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想當初登上王位之時,也有賢臣良将輔佐,八百諸侯盡臣服,如大夢一場,千萬種方法可讓他失天下。
西歧大軍是在龍鳳兩族襄助下得了天下,他們崇敬兩族的神力,是以周朝信仰龍鳳,歷經夏、商之争,龍鳳在周朝達到勢力平衡。
沒有封神榜,姜子牙也就沒有了封神任務。
清漪現在也并不在天庭,而在金鳌島,紫璇神女等四人便去金鳌島複命。
清漪已經算到了重啓武王伐纣的殺劫都應在了那些凡妖身上,他們是有錯處,但是更像是天道和他們開的一個權力的玩笑。
四人複命後有感有所悟,告辭回山修煉,清漪也沒有阻止。
……
清漪信步金鳌島的仙草園,此時靈氣馥郁,清漪也想緩一緩沉重的心情。
《封神》中截教成了炮灰與現在的凡妖成了炮灰有何區別?
都說衆生平等,可是“人”生來就是分為三六九等的。
在這凡塵中想要訴苦天道不公,但如此天道便會轉而給苦命“人”好命嗎?
——不會。
蒼生如蝼蟻,沒有了指望,積壓在心中的怨氣如何化解?
截教說衆生平等,但上清派所修的也并非四大皆空之道,也無法解決天道之下衆生的心靈之苦。她節取後世佛經,修改偏著成《大荒心經》,可到底有斷章取義之處,局限于“技”,而不是博大佛法。
清漪不禁想:蒼生皆苦,天道不公,這是西方教大興的真正原因嗎?衆生的不平等,天道運行之下,其實這就成了天道的大bug,用別的“道”難以修補,以至于怨氣和困苦充滿三界。
西方教二聖雖然有卑鄙讨厭之處,但是他們所創佛門,講究四大皆空,引導向善,講究修來世,豈不正補了天道bug?
都說身在局外才看得清楚,但是此時她身在局中反而看得更加清楚,因為她有切實的感受。
這就是“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規律嗎?
肯定:最初的趙清漪對《封神》時闡、截兩教正邪的認識。
否定:堅信截教無辜成了炮灰,覺得西方教兩位聖人太過卑鄙。因此一心算計救玄門,維持玄門的大興。
可是對于受苦受難的卑賤蒼生來說,我佛慈悲,無論富貴貧寒,修佛都能在心靈上得到解脫。佛門正是渡化他們脫離凡俗的天道不公、命運殘酷,還可修來世。
這樣又豈會不是蒼生之福?
她在截教與西方教之間選擇,答案是不公正的。因為個人喜惡和私利而行事,原自以為高明,可是她的認知卻存在很大的局陷性。
她原本堅信的正義,從蒼生受苦難需要解脫度化來看,也未必是正确的。
……
信步靈芳園,忽見前方隐隐傳來呢喃之聲,卻是有人呢喃着幾句《大荒心經》的經文,忽又有人念及西方教四十八宏願和西方廟宇的戒律。
清漪更謹慎地隐了蹤跡,靠近那人,卻見是多寶道人臉現悲凄之色,手捧經書出神。
清漪聽他口中言語想必是癡于佛法了。
清漪顯出真身,多寶道人不禁吓了一跳,跪拜行禮:“參見陛下!”
清漪道:“起吧。”
說着,在他身邊化出一個蒲團坐下,多寶道人這時不禁戰戰兢兢,他雖然在讀《大荒心經》,可是所念者有西方教義。而自從西方回來,當初在西方境內大肆滅佛之為總在他心底萦繞不去。
截教師門對他恩重如山,可是每每想起蒼生之苦,想起自己腳根不出衆,幾萬年修行的不易,他能感同身受,不禁潸然淚下。
清漪長長嘆了口氣,說:“坐吧。”
“臣……還是站着吧。”
清漪微微一笑,說:“你便當我是當初的大荒山清漪道友,不要将我當天帝和師娘,我見你修行有異,也想與你談談。”
多道道人無法逃避,這才坐下來,但仍心中不安。
“陛下,臣罪該萬死。對不起師父,對不起您。”
此時否認也是無用,對方是何等身份修為,不作跳梁小醜之狀。
清漪嘆道:“你是截教大弟子,自來是截教弟子的表率。你侍奉師父至孝,任職天庭也盡了忠,對于洪荒萬仙也有憐意,你又何罪之有?”
多寶道人道:“弟子知道現在說什麽也是巧辯,可弟子仍要辯一句,弟子不是故意的,弟子不是為了自己。只是當日在西方滅佛,弟子已生了心魔。西方貧瘠,修士難出,衆生皆苦,二聖建立佛門也為蒼生指了一條路。二聖便有不對,可蒼生無路卻又何辜?弟子不是說無當師妹當初之計有過,只是不忍天下衆生總是被如蝼蟻一樣誅殺。什麽是貴,什麽是賤,師尊立截教,教化衆生自是大慈悲,可是能從底層爬上來的又有幾何?衆生追求上升而不得,但此念在心,其行卻不順利,反苦擾一世,又至何年何月不知為何而亡。如此困苦蒼生,前赴後繼,永無止歇……”
“善哉!善哉!你有此無私憐憫衆生的大智慧,誰人又能說你是錯的?”
多寶道人說:“西方教,教義前後矛盾,經文不全,但也并非一無可取之處。至少,當初它給那些信徒了希望和快樂。衆生皆可成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這至少對于下賤腳根無望成仙的修士是個解脫。”
清漪嘆道:“也許,你是與西方教有緣吧。”
多寶道人說:“弟子不敢叛教。”
清漪微笑:“何為叛教?你既沒有不敬教主,也未殘殺同門,更沒有反天另立。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但是大道三千,誰又能說弟子所悟之道便一如其師?不然盤古三清本就是一家,同師于鴻鈞道祖,可是三清教派卻大有不同。所謂大道無垠,依朕來看,你若得你之道,并非教主教育的失敗,而是你已經出師了。西方二聖之所為,朕雖不齒,但若是朕在那般走投無路之下,亦不能保證,會不會使詭計。西方教義雖然殘缺,但是其中‘大慈大悲,渡己渡人,衆生平等’确實高妙,若是其中精華教義能更加完整,轉而傳于東方,也能解東方衆生之苦。”
門戶之見,有時是有必要,但有時卻又很愚蠢,便如後世儒家,早期也教出兵家、法家的能人出将入相。後世頑固食古不化的儒教,反而難有大師出現。
……
清漪轉而去尋了上清,陳述了她自己對于此次武王伐纣的感悟,上清為衆生截取一線生機,本是慈悲,也不禁深思。
“如今再說來,顯得矯情,我當初一心只想我玄門精英得以保存,可是武王伐纣之殺劫便不是應在闡、截二教身上,也要應在別人身上。衆生平等,身于紅塵,談何容易。西方教教義雖然激進,也有可取優點。”
上清悠然傳靈茶于妻子,臉露淡笑,說:“當年我初聞你所念經文,與現在你所著的《大荒心經》可是有所不同。”
當時上清已然成聖,她克服心魔,口中念經,旁人聽不着,他卻聽見了。但夫妻相伴多年,上清從未追究過。
清漪不禁尴尬,說:“你想知道?”
上清淡笑:“若無妨礙,或可一聽。若有妨礙,不聽也罷。”
清漪長長嘆了口氣,她從前穿越從未告訴別人,但也因為她是凡人,怪力亂神,只怕會自尋死路。
“可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妨礙。我所念的确實是佛經,心魔難除,佛經是種很好的應對之法。但我是玄門中人,著寫《大荒心經》自然是道佛合一,有所修撰。”
“門戶之見,本來難除。可是,倘若修改,難達玄空之境,對修士效用便有所局限了。”
清漪不禁苦笑,說:“此時,我也明了。你不問我為何有連西方二聖都沒有的經文嗎?”
上清道:“若不是時機,不說也罷。但是此次量劫,依你之計,我教門保全,卻要謝你。”
“你我之間,談何謝字。”
上清微微一頓,卻道:“我并不想你為我做這些。”
“為什麽?”
“因為……我想你多陪我幾千年。”
清漪眼眶不禁有些濕了,作為大能修士,對于因果和緣分看得比誰都明白。不知何時結束,但它确實是會結束的,就像狐仙報完恩,生完孩子,了結紅塵,總是要回山修煉一樣。
“多寶的事,你有何打算?”清漪岔開話題。
“教門有別,萬法卻相通。他的機緣已到,不在我教,若能造福蒼生,我又何至于為一己之私誤了他和蒼生的福分?”
“你真舍得?”
“你若無此意,又怎麽會來找我說?猶記得我初立教成聖之時,你來道賀,你我二人便有論道。你說‘立教而興,興教而衰,衰而破立,劫未必不是緣’,此箴言當真精妙。我立教初心,教化蒼生求得生機,初心不變,教義永存。教化蒼生求得生機,又何嘗不在陰陽變化之中?我之教化是一線生機之‘可為’,西方教乃是外物皆空而不可為,是以只求心。這天下蒼生,三六九等,其‘心’,不正是唯一可以‘平等’的嗎?我截教與西方教看似對立,可又何嘗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輔相成,一如太極。況且,我便不信,在西方教,法力的高低是光修心可達到的。”
清漪微微一笑,兩人對視,其心自明。
上清便和多寶有一次閉關深談,清漪并沒有參與,兩人出關之後,就已下了決心。
……
老子仍然秉持太上忘情,而元始天尊卻對清漪和上清對多寶人選擇頗有微詞,在一票棄權,兩票贊成一票反對之下,多道要開始了他人生的新副本。
清漪也防着西方教二聖會使什麽下流手段,但派遣瑤姬和清漣往西方走一趟,西方二聖可不會接納女弟子。
準提、接引接到上清和清漪的聯名署信,一看內容,不禁狐疑:“你們是不是設下什麽陷阱,引我們去好暗中下手?”
“你們愛信不信!反正機會是給你們了,你們不來,西方教不興,可就不能賴我們了。”清漣本是有身份的人,清漪不過是想讓她多積些功德也多多歷練得來機緣,這才派她親來。
接引道:“玄門會這麽好心?”
瑤姬道:“我聽陛下說,多寶道人與西方教有緣,上清聖人自然是憐惜首席大弟子,不忍他失了機緣,這也是西方教的機緣。是天帝陛下和上清教主何不成人之美?”
準提道人心想,天道之下,聖人不死,他們見機行事,也未必會着了道。
“你們回複上清與天帝,我們定準時赴約。”
“師弟……”
“教門為先。”
于是準提、接引再去東方,此次會見地點在天庭。準提、接引做足了心理準備東方玄門和天庭再合起來陰他們。沒有想到天帝還是在靈霄寶殿款待他們,像是之前與他們惡怼的不是她一樣。
老子和元始根本就沒有來,老子不問世事,而元始心中還有疙瘩。
佛門不飲酒,飲罷天庭仙茶,上清就朝多寶示意,多寶出列,朝二聖施了道禮,說:“兩位聖人,貧道覺得與西方教有緣,願入佛門,不知兩位教主,可願收留?”
準提、接引就像是窮鬼突然真中了五百萬一樣,一時不敢相信。
接引道人道:“這裏可是天庭靈霄寶殿,這裏說的話可是要算數的。”
多寶道人說:“衆生皆苦,我佛慈悲,貧道入佛,渡人渡己,還望兩位教主的多多指教。”
上清道:“本座已經同意多寶投入佛門,若兩位教主會接納,你們便要答應,好好培養,西方教真能成為渡人渡己的正道。”
準提、接引豈有不答應的,就差上前拉了多寶來摸一摸,這是第一個好苗子了。多寶可是截教的教主之下第一人,資質和心性豈有不好的?而他此時也有大羅金仙修為。
西方教收人,也就欠下東方門好大的因果了,這時沒有量劫,截教尚興,因果不可能被炮灰掉。
多寶淚流滿面拜別師父、師娘,要跟着準提、接引遠走西方,清漪也不禁不舍,應該說些感人的話,可是出口卻是:“準提、接引,多寶曾是我們的徒弟,今後是你們徒弟,你們教導西方功法可以,但要是強迫他搞基,我也是不會同意的!”
說着,擦了擦眼淚。
在場人除了上清之外無不訝然,沒有聽懂,上清卻上前拉了拉了她的手先行離開了。
上清接人拉着飛遁,一直落到蟠桃園中,當初兩人共同“看片”其實也是在蟠桃園附近的仙靈池。
清漪還在傷感,上清也未必舍得,但上清故地重游,有意攜她去共浴。
清漪卻突然感覺整個身子打個激淋,她一把推開他。
“夫人!”
清漪整個身體都震動起來,靈光環繞,附近更是受到異樣靈氣而仙脈仙草以可見速度長大。
清漪化為一條金角白龍,龍吟九天,似整個天庭的靈力都湧向她。
她在空中盤旋幾個時辰,忽見九天落下劫雷,但是對她的殺傷力卻是不大。
一共降下九道劫雷,過後一聲龍吟,威震三界四海八荒。
忽見天空混元玄龍身影一晃,從其口中又吐出一條幾近一模一樣的金角白龍,只不過原來那條白龍身上還有點雷劫之傷。
那條分出來的白龍落地後,原來那條卻還在天空,天降功德,龍身傷勢恢複,身上龍鱗更加充滿靈光。
此時四海八荒修士都能感應這股強大的力量。
清漪化為龍身在天空盤旋,實是身體異樣,之後分離出一屍又感應出天道。
這個過程實在是久到還在回西方路上的準提、接引嫉妒。這才叫成聖,他們的那個叫“經濟适用成聖套餐”。
清漪在天空許久,再落于地,化為道身,全身輕松。
“恭喜陛下功成圓滿!陛下萬壽無疆!”
天庭,人間,仙門洞府的修士無不下拜恭賀。
天帝陛下成聖了!
從來沒有一個天帝是聖人的,那麽這位陛下難道是要永世為帝了嗎?
上清走到她面前,還沒有來得及說得上話。
清漪新的斬屍已然上前:“拜見本尊!”
清漪定睛一看,此神女也是仙帝修為,而她相貌與她像了九成八左右,若不是站在一起與現在的她對比,很難辯出不同來。
清漪心中一派空明,此時已與從前的自己告別。
“你是……自我?”
那斬屍微笑,點了點頭。
“還請本尊賜名。”
“既然是‘自我’,就叫‘金漪’吧。”
“金漪多謝本尊。”
上清也不禁看向她,洪荒能斬‘自我’的修士只有鴻鈞。就算是老子精修太上忘情道,也斬不下‘自我’。不都是先斬善、惡兩屍的嗎?
清漪忽得玄妙,原來斬去“自我”是這種境界。她早不是原主那樣的自我,現在看透蒼生皆苦,思己當初認識的局限,跳出自我的圈圈,兩重自我疊加,就一舉斬下“自我”,此時她的境界已到達全新的高度。
斬下二屍,她的天帝身份和功德又足以令她成聖了。
此時聖人修為,她的“學歷”已和三清持平了。上清素來淡定,但也不知斬下“自我”的清漪會有何不同。
清漪沖他微微一笑,那目光更加通透,她與他攜走遠去。
“未料及你一萬多年的修為便能斬下二屍成聖了。我斬善、惡兩屍可也花了幾十萬年,而你卻斬下‘自我’。”
清漪微笑道:“你未斬去‘自我’,我們才有緣分。人人都羨斬三屍,道祖斬下三屍,從此合道,長居紫霄宮。”
上清不禁深思。
“你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