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有病...

“噗……”

因為實在太苦,曲柚喝了一半終于忍不住反嘔了一嘴出來,藥都噴在了顧城安捏着白玉勺的手上,她下颌和頸子也被誤傷。

太丢臉了。

曲柚臉頰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她縮縮脖子嗫嚅了一聲:“唔……對不起。”

顧城安接過紫蔓遞過來的帕子,第一反應卻不是擦自己的手,而是去給曲柚擦她沾了藥膳的軟嫩下巴和雪頸,嘴上還兇了一聲,“等你病好了孤再好好罰你!”

曲柚臉紅了個透。

“殿下,段太醫求見。”

這時李明德走進來。

曲柚神經一緊,顧城安喂進嘴裏的藥直接嗆了出來,“咳咳咳……”

若不是喂藥的人是尊貴的太子爺,不是別人,殿內的宮女們該以為曲柚是故意的了。

這一次更多的藥液灑在了顧城安身上。

顧城安看了看李明德,再看看曲柚,眉心微蹙,接過青葇遞來的帕子好生将曲柚的小嘴擦幹淨,大掌輕輕拍在曲柚的脊背上,生怕她咳出什麽問題來。

“殿下,臣妾自己喝吧。”

曲柚小手從暖裘裏伸出來,想去拿了顧城安手裏的碗,也似為了掩飾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好掩飾的,她同段延風本就沒什麽,只是在她胃疾這件事上,怕是要害了段延風,她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顧城安将碗擡高,根本不讓曲柚碰,看着曲柚這副病恹模樣,他的心幾乎是抖的,他将曲柚的小手塞回她暖裘裏,又舀了一勺藥送到曲柚嘴邊,“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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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柚只能乖乖喝下。

李明德咽了口沫,在思考要不要找一找存在感,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正猶豫着,顧城安看向了他。

“讓他去書房等孤。”顧城安給曲柚喂着藥,聲音冷淡。

曲柚小手立馬又伸出來扯了顧城安的袍子,“殿下,段太醫是被臣妾脅迫的,他本不想幫着臣妾隐瞞病情,但臣妾說若他不答應,就讓殿下摘了他的官帽,他無奈至極,只能答應。”

一想到等會顧城安會單獨審問段延風,曲柚心髒就噗通噗通狂跳起來。

若她和段延風說辭不一,定會讓顧城安懷疑什麽,如若那般,很多事情就說不清了。

顧城安在曲柚小臉上捏了捏,輕笑一聲,“這麽說,你還是用孤要挾的他?”

“……”

曲柚接下顧城安新喂來的一勺藥,忍受着那刺鼻的苦味将藥咽幹淨,她盯上顧城安的下颌看,顧城安的下颌又厚又尖,還隐隐長了些黑黑密密的胡渣。

她想顧城安能抱着她這般體貼入微地給她喂藥喝,此時定是還沉迷在她的美色中,那她一定不能放過了這樣一個乞求他的大好時機。

以後她不能保證,但此時,能争取的她不能浪費。

“怎麽又盯着孤看?”顧城安手握着勺子在藥碗裏轉了一圈,再次舀出一勺藥,先落到自己嘴邊試了試溫度,送到曲柚唇邊。

“殿下,臣妾欺騙了您,您就不怪臣妾嗎?”曲柚看着顧城安。

李明德眨眨眼,突然覺得自己很多餘,可方才他還沒來得及領命,就被太子妃打岔了去,此時進退兩難啊。

直接退出去叫段太醫去書房等,還是再等一下看看太子妃故意打岔,是不是別有用意?

顧城安先将勺子裏的藥喂進曲柚嘴裏,然後将勺子落到藥碗中,騰出手往曲柚額頭一敲,還不敢敲重,“你個蠢東西還好意思說。”

曲柚不說還好,一說,顧城安又來氣了。

但他往深一想,若當初曲家老實上報曲柚患有隐疾之事,太後怕是不會堅持賜婚,那他就該同曲柚錯過了。

想來,竟是有這樣的好處,可,他更寧願曲柚健健康康。

又被罵“蠢東西”,曲柚是不大開心的,她明明不蠢,此時見顧城安不知道想什麽別的去了,罵完她一句也沒再說別的,俊臉微呆,手上不停給她喂藥喝,曲柚便試着開口道:“殿下,您看這天也黑盡了,時辰不早了,讓那段太醫回去吧,殿下給臣妾喂完藥也快去歇下吧,不必再為臣妾的事煩心。”

話落,她看見男人遞到她唇邊的勺子明顯一頓。

“呵,你在替他求情?”顧城安聲音變得陰冷冷的。

“……”曲柚渾身顫栗。

男人的勺子依舊送到唇邊,曲柚卻不敢接了,驚在那。

“張嘴。”顧城安深呼吸一口氣,帶了點哄,心裏直佩服自己的耐心。

上一世就算了,看來這輩子他的耐心和容忍度,都得要搭在了懷裏這個女人身上。

顧城安說這兩個字的時候,語氣近乎是瞬間緩了下來,對比方才,又立馬像變了個人似的,把曲柚從顫栗中拉回來,她趕緊乖乖張開小嘴将勺子上的藥湯一點一點汲進嘴裏。

“段太醫是受了臣妾的威脅,是受臣妾所迫,臣妾自然是要替他求情,隐瞞殿下是大不敬,可是皆因臣妾而起,殿下若要罰就罰臣妾,不關段太醫的事。”

曲柚這一次沒再接下顧城安喂來的藥,而是輕輕推開,從顧城安懷裏起了起身,她裹着暖裘挪出去一點,将就着跪着對顧城安埋下腦袋。

顧城安眸底暗湧出猩紅,握着勺的大掌暗暗發緊,“咔擦”一聲,手中握着的勺竟直接斷了。

“……”曲柚擡起頭看去,吓了一跳。

她說錯什麽了嗎?她沒有啊……

“李明德,叫段太醫回去。”顧城安冷着臉說。

李明德愣了一大下,趕忙“是”了一聲,躬着身後退三步,然後轉身快步走出去,心嘆太子爺這就為了太子妃娘娘改變了主意?稀罕稀罕!比月亮打白天出來還稀罕!

“可以過來乖乖喝藥了嗎?”顧城安将冷意往下壓再往下壓,對曲柚說話的聲音與對李明德命令的聲音,明顯不是一個調。

“……”

曲柚心裏對顧城安的懼意更濃了一度,總覺得這個男人陰晴不定、反應古怪,可他的的确确是被她的話說動了,将段太醫放了回去。

只要顧城安不為難段延風她就放心了,曲柚便“喔”了一聲,眸子微轉,拖着身上厚重的暖裘乖乖把自己挪過去,挪回顧城安懷裏。

她跟球似的身子剛貼過去,男人一只長臂就伸過來圈緊了她,手上端着那碗還剩下一小半的藥碗,另一只手捏着那只小勺子,小勺子的勺柄變短了一截。

因為适才柄頭生生被男人掰斷了去,被丢到一邊。

于是曲柚就在驚疑不定和受寵若驚的惶恐中,被顧城安捏着那把斷成半截的勺子給她喂完剩下的藥。

喝完藥後她沒什麽力氣,倒頭就想睡過去,可顧城安說“得多走動走動,好讓藥消化”,便扶着她站起來,長臂穩穩摟着她的肩膀,強迫她在殿裏慢悠悠踱步了兩圈,即便走得跟蝸牛似的,男人也要強迫她走。

殿內的宮女們看得一愣一愣的。

在殿內走了幾圈,顧城安才願意将曲柚抱到床上去,剛沾了床,曲柚就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見男人也沒發現她是在裝睡,并且起身離開了,她才呼出一口氣。

叫來青葇對她問:“流雲醒了嗎?”

青葇搖搖頭。

曲柚眼珠子微轉,皺了皺眉頭,說道:“那就任她暈着吧,本宮乏了,你們都退下。”

“……”

殿內的宮女都退了出去,今晚輪到綠蓉守夜。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圓,卻不明亮,仿佛攏了灰色的薄紗。

顧城安沒有回西苑,而是去了書房,并且沒讓李明德跟着,他就一個人将自己關在書房裏,桌上點了一盞五足銅燈,男人骨節分明的長指輕輕的敲打着桌面,似在思考人生,也似在冥思苦想什麽。

上一世,平蕪之戰,大晉國鎮南大将軍司铎帶領的十萬大軍幾乎馬革裹屍,大晉國西南邊陲的平蕪和辛嶺一帶被北燕占領。

北燕軍長驅直入,近乎攻進大晉的京都滬陽,整個大晉陷入風雨飄搖之中,大晉帝只能将自己的太子顧城安送去北燕當質子,連帶家眷……

顧城安緊摁太陽穴,幾乎是壓着記憶的那根弦,努力地回想着上一世的幾國紛争,并冥想其中細節,終于回想出什麽。

大晉太子去北燕當質子的路途中,其新婚不久的太子妃突然亡故。

死因是……不堪路途颠簸、水土不服,因而引起胃疾複發。

十四芳齡,香消玉殒。

當時他剛登基東周國皇位,知曉北燕帝欲圖統一四國的狼子野心,為保江山社稷,他極其關注北燕國的一舉一動,大晉國送去其太子時,太子之妃死于路上之事,有密探同他彙報過。

想起種種,顧城安額頭砸落大顆大顆的汗珠,細思極恐,慌措和恐懼感塞進心頭。

死于胃疾……

死于……胃疾。

掐掉這個恐怖的想法,顧城安眸底湧出寒芒。

這一世,他才是大晉國的太子。他絕不會去北燕國做質子,更不會讓大晉國太子妃消香玉隕這種事情發生。

不知道在書房裏枯坐了多久,顧城安才從裏面出來,揉揉發脹的眼睛,徑直朝主殿而去,進到殿中卻發現無人給他的小姑娘守夜,頓時染了怒意,快步走到床邊微微掀開那厚厚的被子,見被子下的小姑娘睡得香,這才放心下來,狐疑地瞥了一眼那本是守夜宮女坐的坐墊,顧城安皺皺眉頭,褪了身上的袍子,輕輕掀開曲柚身上的被子,把自己爬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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