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方腿上蓋着毯子坐在輪椅上把鴨舌帽壓低遮住了大半張臉,許惟在電梯裏一衆人的注視下悠然地推着何方走到自己家門口,在電梯門關上的時候何方甚至聽見站他剛剛旁邊拎着一捆大蔥的大媽嘟囔着:“這麽年輕就癱了,可憐啊。”
一進許惟家門何方就扶着椅子掙紮着想站起來,許惟按住了何方的肩膀,“別,在我家坐輪椅更安全。”剛說完兩只薩摩耶就從屋裏跑出來沖着何方和許惟沖了過來。許惟趕緊喝止了兩只大狗的親昵:“大寶!二寶!坐下。”
兩只雪白的薩摩耶聽到許惟的話乖乖地坐在了地板上,“哈赤哈赤”地沖着許惟吐着舌頭。
何方看見這兩條雪白的大狗跑過來有一瞬間的晃神,似乎有過這樣的場景,白色的什麽東西沖着自己跑過來然後撲進他的懷裏。
但他家從來沒養過動物,老太太對動物的毛發過敏,他很少有機會接觸到動物,何方随口問道:“我見過你家大寶和二寶嗎?”
蹲在地上撫摸着大寶和二寶的許惟愣了一下:“沒有,這是您第一次來我家。”
許惟推着何方到客廳的書桌前,何方打量着許惟的屋子,一室一廳,客廳裏沒有沙發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他這是坐着輪椅來的,要是健全的來他可能都沒有地方坐。
就是這麽小的空間許惟居然還養了兩只大型犬?養兩只貓可能都挺擠的…“許惟,老太太是不是年年都拿你的獎金給郊區孤兒院捐款啊?”
許惟笑了笑:“并沒有,老夫人只是說給您聽的,年底她還會給我包紅包。”
何方嘆了口氣:“你就不能換個大點的房子住嗎?賺了錢就是用來花的啊,你是守財奴嗎?”
許惟沒接話,指了指桌前的一大堆文件:“所有的資料都在這兒了,從您出生到現在的所有我分析有用的大型事件的新聞,還有您小時候的保姆的資料。您看看吧,我去倒杯水過來。”
何方先拿起了保姆的資料看了看,只有一張模糊的照片但依然能看出來這個穿着高領衣服的女人就是他小時候的保姆,資料顯示這個女人從他滿月開始就在他家工作了,一直到他出車禍當天消失不見的,據說留了字條說是老家出事了不能再繼續工作了,但她走的時候似乎沒有跟任何人當面打招呼,名字是假的,公安系統查無此人。
非常可疑啊,何方思索着。
看完保姆的資料他看了一眼許惟,這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提了一箱礦泉水過來,此時正坐在礦泉水箱上對着放在椅子上的筆記本電腦處理工作。
何方無語地搖搖頭,他這個助理兼秘書為什麽拿着高薪過得這麽慘啊,真是人各有志。
何方在許惟找到的新聞裏拿過最上面的一小沓,看見上面的标題時揚了揚眉:“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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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惟從工作中擡起頭來,“啊,那個啊,那個是我感興趣的,特大海嘯。下面是給您看的。”
何方随手翻了翻這個特大海嘯的資料,海嘯發生的日期是他出生的那天,時間上居然也跟他出生的時間差不多,還是史上最大的海嘯。
何方對自然災害沒有什麽興趣,準備把資料放回去時候看見後面的一張震源分析圖,何方愣了愣,腦海裏浮現了這麽一句話:“九九八十一釘永世不得翻身。”
何方盯着這張圖片眨了下眼睛,不是,啥玩意兒啊?九九八十一釘?還永世不得翻身?《西游記》啊?何方自嘲的笑了笑,問許惟:“《西游記》裏那猴子是九九八十一釘釘在海底永世不得翻身的?”
許惟擡起頭認真地看着何方,沉默了大約10秒,就在何方差點不耐煩的時候許惟開口了:“何總,醫生真的确定您頭部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嗎?”
何方眯了眯眼睛:“什麽意思?”
許惟嘆了口氣:“孫悟空,是被如來壓到五指山下的不是海底,而且也沒有永世不得翻身,還跟着唐玄奘去取經了。那個九九八十一,是難,九九八十一難,取經路上的。您上學時候沒有讀過《西游記》嗎?四大名著,中小學必讀課外讀物。”
何方被自己的助理兼秘書一頓怼,怼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實際上他也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夠傻逼,但他最近兩天實在是混亂,好像很多東西都超出了他的認知正在往另外一個方向發展。
何方擡手搓了兩把臉:“閉嘴工作吧,尤其是跟常鵬那孫子競争的那個項目,必須拿下來。”
許惟沒回答,低頭繼續敲電腦去了,屋裏只有大寶二寶“哈赤哈赤”地吐着舌頭喘氣的聲音和許惟敲鍵盤的聲音。
何方一沓一沓資料翻過去,看到最後也沒再找到一點有用的東西,他皺了皺眉,甚至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撞到頭了。
環視了一圈也沒看見許惟這客廳裏哪有能看時間的東西,何方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機瞧了一眼:“1點多了?”
許惟揉了揉肩膀:“是麽,我定個外賣吧。”
何方本來想說昨天他告訴保姆中午回去吃的,但想了想,現在他腦子裏還是亂的,實在是不想去面對他的拽保姆:“你定吧,清淡點。我得趕緊站起來,這麽瘸着實在是不方便。”
許惟應了一聲,掏出手機開始點外賣:“西芹百合,四色豆幹丁,素炒西蘭花,瓜片山藥,雜菌湯。可以麽?”
何方比了個OK的手勢:“你是不是早知道老太太給我找的保姆是個女人?”
許惟笑了一聲:“怎麽樣?相處還愉快嗎?”
何方捏了捏眉心:“不愉快,一個匪夷所思的怪人。”頓了頓又想起那一桌子菜,“做菜挺好吃的。”
許惟難得的開了個玩笑:“做菜好吃就可以了,你還想做什麽?”新保姆的資料他是看過的,長得可以說非常不保姆了,說是明星也不為過,而且他查了查這個女人,身份重重疑點,這些他不信何方注意不到,但昨天給他發信息的時候居然是調查以前的保姆。
注意到了還故意忽略,那就耐人尋味了。
何方知道許惟心裏打得什麽算盤,估計跟老太太是一樣的目的,揚眉笑道:“你居然是這樣的許惟。”
許惟把手機裏的外賣下單付款,淡淡的回了一句:“見笑。”
吃過飯之後兩人又湊到一起把公司的文件核對了一下,許惟開車送何方回去的時候已經快要5點了,何方疲憊的伸了個懶腰,說是在家養病,公司卻也沒一樣能少操心的,幸好他有許惟這個能幹的助手。
何方坐在副駕百無聊賴的望着車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過了這個紅燈再往前開幾分鐘就是他家的小區了,眼角餘光忽然看見超市裏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何方望過去,皎皎?
他的小保姆正提着兩個巨大的購物袋悠哉悠哉的從超市裏晃出來。
何方看了看她手裏的兩個購物袋,轉頭跟許惟說,“過了紅燈在路邊停一下。”
再轉過頭的時候小保姆已經不見了,何方把車窗打開探出頭望了望:“算了,不用停了。”這人走的還挺快,拎着那麽大的兩個袋子說不見就不見了?大力士嗎?
許惟把何方送到家裏,兩人進屋就聽見廚房傳出的做飯聲,何方愣了愣,許惟笑着說:“何總我走了。”說完就轉身從何方家出去了。
何方靠在門邊拄着他的拐杖,這都已經開始做飯了?打車回來的?動作很快啊…雖然心裏疑惑,他也沒去廚房看,出了一身汗他得去給自己擦擦身上再換套舒适的衣服。
等何方艱難得伺候完自己沐浴更衣從浴室蹦出來的時候,屋裏已經彌漫着飯菜的香味了,何方吸了吸氣,真是比中午訂的酒樓的外賣誘人多了。他慢悠悠地拄着拐蹦到餐廳,桌上依然是看起來非常不清淡的五菜一湯,但何方今天不想再丢臉了,他汲取昨天的教訓安靜地坐在了餐桌前,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
太好吃了!
何方吃光了一碗米飯還有些意猶未盡,他的小保姆今天倒是挺有眼力的看上去也沒有特別拽,只是默默的拿着碗走到廚房又給他盛了一碗米飯。何方一邊吃一邊琢磨着,只要不對話這個保姆還是挺好的,起碼做飯是真的好吃。
吃完飯小保姆開始收拾碗筷,何方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自從他回來這人一句話都沒跟他說過,看着她一趟一趟端着東西從自己身邊走過去。
何方有點無奈,估計她跟那些出現在他身邊故意制造偶遇的女人不一樣,這個女人簡直無視他無視得徹底。
何方盯着她的背影,今天小保姆梳了個高高的馬尾辮,看着又乖又靈性,白皙而光滑的天鵝頸在燈光下足夠吸引人眼球。
何方眯了眯眼睛,在她低頭的瞬間突然看見她頸部靠下的皮膚上有一彎淡粉色的新月。
周圍的空氣好像一瞬間凝固了,那種朝夕相處才會有的熟悉感迎面撲來,何方的手不受控制的抖着,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他撫着左手小指內側白色的新月胎記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有種千萬年離別終于相見的激動堵在喉嚨間,何方甚至感覺到了自己眼眶的溫熱。
她一直背對着他收拾着,把盤子一個一個放進洗碗機裏,似是對身後的事物毫無察覺。
何方的手抖了半晌才終于停下了,冷靜下來之後他有些心驚自己的反應,這是幹什麽呢?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何方迷茫地擡手蹭掉了眼角的濕潤,又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胎記和她頸部下方的粉色新月:“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蛟蛟聽見何方的話手裏的動作突然頓住了,緩緩轉過頭看着何方,勾起嘴角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