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習慣
等得一會,章憲與章婧終于取了東西回來。沈落再看章憲的臉色,不似先前那般難看,故而當下沒有多問。之後一行人騎馬,慢悠悠地往林苑的靶場走去。
章憲走在最前面,沈昭與沈骞跟随其次,韓玹則落在了最後。在韓玹前面的,是沈落與章婧。章婧與沈落一樣也騎得一匹小馬,卻是通體雪白,渾似沒有一絲雜毛,兩人并排說笑。
章婧道,“落落,你上次專門從清河郡帶回來的禮物,我很喜歡。”朱紅色的玉線被編做了十瓣的花瓣結,結心嵌了顆精雕成木棉花樣式的紫黑寶石。她現在想起來,還是喜歡得不行。
沈落挑的這份禮物屬于投其所好,這樣顏色有些濃烈的物件,章婧一向偏愛。她當下笑說,“便是知道你喜歡我才買的。”又說,“不知道小王爺滿意不滿意我送的扇墜……”
她忽而想起來,章憲到現在都沒有和她提過禮物的事情。喜歡不喜歡,總該有個說法吧?往前他從不會一句話都沒有。
沈落想了想,低聲問章婧,“小王爺可是又被催找王妃的事了?”
章婧笑,“他又有什麽時候不被催呢?就昨天,皇後娘娘還在說呢,等大選的時候要給哥哥好好挑一個王妃,我娘不好應,不敢讓皇後娘娘費心。”
沈落道,“皇後娘娘很疼小王爺,才上心這些。不過我大哥也還沒有定親,祖母倒是不怎麽着急。”沈落心想,小時候不大覺得,而今越來越覺得祖母的關懷與特別。
若非祖母撐腰,她哪裏敢自己跑去清河郡呢?沈落回頭看了一眼韓玹,正好與他的視線對上。韓玹眼底的慌亂一閃而過,她仍是捕捉到了。
沈落自戀地想,韓将軍一定一直都在看着她,所以她突然回頭,才會有那樣的反應。她不免心中得意,沖韓玹笑起來,容顏鮮妍,喊他,“韓将軍。”
韓玹不緊不慢驅着身下大馬往前,習慣沉默,卻沒有習慣總不自覺看向沈落。她身上仿佛有種特別的吸引力,讓人願意看着她。或者只是安靜看她一颦一笑,也覺得很好。
沈落與新城郡主興滴滴說話,清脆的聲音不斷往後飄過來。韓玹将她的話都聽到耳中,言語中的歡喜與愉悅也是她身上時常散發的感覺。
但她突然回頭,笑容嫣然,又特意喊他一聲,不知是要說什麽話。明明在騎馬,可還是一點都不安分。韓玹沒有避開沈落的視線,只提醒她,“看路。”
“嗯。”沈落應得聲,依言轉過頭,又忽而回首,好似定要将沒說出口的話和韓玹說完,“韓将軍,是不是可好看了?”很驕傲的樣子。
“什麽可好看了?”章婧見沈落頻頻回頭,好奇追問。她又看得眼韓玹,還是冷冰冰的樣子,因此很快收回視線。
沈落不在意韓玹應她與否,畢竟在她問出口時答案已經在她心裏了。然而遲遲都未聽到韓玹說話的章婧,但以為這位韓将軍實在有些不好接觸,心裏也生出了些許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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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沈落笑容滿面,渾不介意,章婧也笑了笑。畢竟她才第一次見這位韓将軍,也無法判斷他好還是不好,但落落像之前便認得他,應當是不會看錯了。這麽想着,章婧又變得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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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樹合圍的方形靶場中人并不大多,章憲負責挑了一塊合适的區域,劃定做一行人玩兒射箭的地方,又安排護衛在四周守着。
章憲将一副小巧的弓箭遞給沈落,沈落道了謝又說,“小王爺,我之前送的禮物,你還沒告訴我喜歡不喜歡。雖不是稀罕的東西,但那象牙玉的質地算是上乘,上頭雕的小老虎也很威風。前些時候不是說先前的扇墜丢了麽?換上這個,也行罷?”
“嗯,挺好的。”沈落說了許多的話,章憲的回答卻很簡單。察覺到沈落對韓玹的不同之後,章憲的心思生出變化。
他終究沒有辦法直接放棄沈落,總歸要有些行動。他得讓沈落知道他的心思,但也不想吓到了她,所以無法莽撞。倘若不是她自己意識到,太直白或許會将她吓跑。
“還是我教你射箭吧,”章憲低頭看着沈落,依然最介意這個,“你和我又不算外人,難道還擔心麻煩了我嗎?”但只字不提韓玹。
“便是不算外人,才覺得不必那麽多講究。”沈落笑起來,“小王爺,你教郡主,我哥教弟弟,韓将軍教我,這樣的安排就很妥當了。原本韓将軍教弟弟也是可以的,但是先前都是哥哥在教他,許是不好一下換別的人。”
她像是有許多正經的理由,讓人反駁不了她的話,也坦然地讓人不好往其他方面去想。章憲想要堅持,韓玹卻默默走了過來,沈落看見他,擡手沖他揚了揚手裏的小弓,“韓将軍,我用這個可以嗎?”
韓玹不看章憲,目光但放在沈落伸手,他微微颔首,走向別的地方。沈落沖章憲擺擺手,立刻追了過去。章憲看着沈落歡快的背影,嘴角漫過一絲苦笑,可不想叫人發現,只得依舊裝作平常。
沈昭倒是對韓玹頗為放心,原本他自己也是想請教韓玹的,不說還有弟弟沈骞,但是妹妹想與韓将軍學,他也就退讓了。
見沈骞這會眼巴巴望向韓将軍,沈昭安慰他道,“下次還有機會,到時候我們單獨找韓将軍請教。”
沈骞無言地轉過了頭,他看着沈昭,幽幽說,“出門之前,二哥你也是這麽說的。”
沈昭:“……”掩飾性輕咳一聲,沈昭大手掌着沈骞的後腦勺,帶他往旁邊一點的地方走去,“混小子,二哥我教你就不好了嗎?走走走,我們到那邊。”
沈骞被沈昭推着往前,即使依依不舍、想要一步三回頭也沒有辦法,終究被迫接受了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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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人暫時稍微分散開來,箭筒章憲也命人送到沈落身邊,裏面裝着與小弓配套的短箭。秀禾與秀苗不遠不近跟在沈落的後頭,随時聽候她的吩咐。
考慮到沈落的情況,韓玹帶她走近了些,在離箭靶百來尺的地方站定了。沈落自然都聽他的,心思卻并非都在這上面,她不時笑眯眯去看韓玹。
韓将軍神色不動如山,他側過了頭,對上沈落的眼眸,也不過平靜道,“我說,你做,不懂再問。”
沈落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卻說,“韓将軍,你不要傷心,其實我也将玉佩帶在身上了。”她空出一只手摸袖子裏的香囊,記得好好的,就放在這,卻摸了一個空。
她臉色頓變,沒有了笑。她将小弓遞給了韓玹,嚴肅着臉認真找了一遍,依然沒有找到。于是又問秀禾與秀苗,确定自己的确帶在了身上的。
然而這會不見了。
那可是和韓将軍這枚同為一對的玉佩,她竟然給弄丢了,沈落頓時心生懊惱,吩咐秀禾秀苗說,“你們再帶兩個人,沿着先前走過的路仔細地找一找,興許還沒叫人撿了去。也打聽打聽,有沒有人撿到了,若将東西還回來,定有重謝。”
知道沈落對此有多重視,秀禾秀苗不敢怠慢也怕她傷心,連忙便喊上了兩個機靈的小厮跟着一起沿着原路找東西。
韓玹看她滿臉悔怨,多半是在自責了,便說,“你還學嗎?”沈落低着頭沒有說話,韓玹又說,“學好了,有獎勵。”
沈落自然知道他是特地在安慰她,原本的難受霎時消失了大半,可心情還是有些不好。她其實不敢肯定韓将軍會否戴了玉佩出門,是以只将玉佩裝在香囊裏,帶在了身上。
往常擔心弄不見,她都将這枚玉佩好好單獨放在了一個匣子裏的,畢竟它的意義這樣不一樣。回了臨安,第一次帶它出門,竟就弄丢了。沈落越想越是懊悔,如果多注意一些,定不會變成這樣!
“韓将軍,”即使韓玹安慰,沈落還是笑不出來,她唯有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靜一些,“我會好好學的,不過要稍微等一等,看看能不能将東西找回來。或者其實落在了馬車裏面……”
沈落又想起,應讓秀禾秀苗去馬車看看。她有些待不住,也想要自己去尋。等找回來了,自然便安心了。興許很快就找回來了呢?她正在想着,秀禾卻已趕了回來,沈落連忙走過去,驚喜地問,“找到了?”
秀禾搖了搖頭,卻是說,“奴婢幾個人分散了去找,路上奴婢恰好碰見了英武侯府三小姐身邊的丫鬟,她與奴婢說,董三小姐正好也想尋小姐的,說是拾到了小姐的東西,讓小姐可以到湖邊的涼亭見她。”
小姐丢的是一個香囊,上面繡了小姐的字,董三小姐若是撿到,認出來了也不奇怪。但既知是她家小姐的,卻不肯主動歸還,還要小姐特意尋過去,誰知是什麽心思呢?秀禾想到往日董三小姐對待沈落的态度,頗為擔心。
沈落自知與這位董三小姐的關系不大好,且這個人不知怎麽,從第一次見面,董雲溪便不大喜歡她。但還是要去的,東西既在她手裏,一定要找回來。
“我去找她。”沈落很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