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離府（上）
秦如瑩趁着小芽松懈的一瞬間掙開了，快步走到翠兒身前，撩了撩耳邊散落的青絲道，“原來是翠兒，姨娘在哪裏呢？怎麽不見姨娘？”秦如瑩故意把嗓音比平常調高了三分，好讓如錦和小芽知道現下秦府掌權的是她姨娘。圓圓和王婆子也丢開了手，任小芽頭發散亂的呆立在那裏，一臉得意的站在一邊。
翠兒不知怎的看見兩人踩高踏低的勢力樣子心中十分厭惡，竟也不回答秦如瑩，只是面色冷淡的道，“春雁姐姐剛才來找姨娘呢了，姨娘才走到外面聽見這裏喧嘩無狀，讓我過來瞧瞧。”
秦如瑩才恢複過來的面色又變得蒼白起來，聲音有些抑制不住的發顫，“春雁來找姨娘了？這怎麽可能？”她明明聽了圓圓的話給春雁下了足夠昏睡三個時辰的迷藥的。後面圓圓聽了，心中也不住納悶。
翠兒不知道秦如瑩在想些什麽，只簡單的說道，“是春雁姐姐身邊的一個小丫鬟來報信的。具體的只有姨娘知道。”翠兒看了一眼小芽心生不忍，暗想就幫她一把好了，遂道，“姨娘剛才很是生氣，七姑娘這兒似乎發生了什麽誤會，要不就一起出去到姨娘跟前講清楚吧？”
王婆子和圓圓還不知大禍臨頭，只撺掇着秦如瑩答應，秦如瑩心中雖想不通春雁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冒出來，似乎有些不尋常，然而又想到姨娘畢竟是自己的姨娘，胳膊肘不會往外拐，此去只有自己得好處如錦吃虧的理，又說不定那小丫鬟是擅自借了春雁的名頭，便答應了，氣勢高昂的帶着兩個人先走了出去。
翠兒見她們絲毫不管如錦主仆，只得自己去扶起如錦，這麽一扶才看見如錦後腦勺鮮血淋淋的傷口，真是慘不忍睹，小芽匆匆給她包紮的白紗布都染得通紅了。翠兒不禁手一抖，心中陡然升起一絲懼意。小芽見秦如瑩一行人走了才回過神來，也來幫着扶如錦，如錦倚靠着翠兒對小芽搖搖頭，嘴唇動了動，忽然自嘲一笑，不說話了。
三人攙扶着走了出去。
不多時，一個顏色俏麗看上去便有三分張揚的女子從花叢中走了出來，定定看着三人離去的方向，忽然綻開一個笑容，似乎帶着點欣賞。
“雁姐姐，你笑什麽？”旁邊一個遜色的多的小丫鬟疑惑的問道，臉上有着秦府中人難得的天真。她不明白，為什麽春雁要藏在花叢裏看了這麽久，剛才的事，明明是七姑娘欺人太甚，王婆子、圓圓仗勢行兇，她看不下去想要出去幫忙，春雁卻不肯。後來只讓她去找楊姨娘說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話，她回來後卻見情況更糟了。
還好，翠兒來了後，終于停了下來。
“巧兒覺得那個六姑娘如何？”春雁卻回了巧兒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六姑娘啊，”巧兒細想了想，才道，“府裏都說六姑娘很軟弱，今日一看還真是這樣，被七姑娘欺負成這種樣子。不過前些日子她不是撞牆了麽？似乎膽子也沒那麽小啊。”
春雁輕聲說了一句，“她的膽子當然不小，應該是比你我甚至夫人想象的都要大才是。”
“雁姐姐，你說什麽？”巧兒沒聽到春雁的話。
“我說，居然下藥下到我頭上了，真不知楊姨娘這陣子是瘋魔了還是太自高了，連女兒都管不好，任由旁的人撺掇胡來。夫人果然料得不錯，就是把權暫給了她又如何，還不是外強中幹成不了大氣候？！”
“雁姐姐！”巧兒聽了這話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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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雁姐姐我一直都是這樣，習慣了就好。我再告訴你一句，這六姑娘可不簡單，讓人看不透的人秦府裏可沒幾個。”
“那雁姐姐是看不透的人嗎？”
“你說呢？”春雁含笑道，“我可算不上，就我這樣還差遠了呢。好啦，我們現在去看看楊姨娘母女的好戲，順便把我的那份讨回來。哦，對了，別忘了把那百子千壽帶上，六姑娘真是機靈着呢，旁的花她不撞，偏偏撞上這一株。”
楊姨娘的屋子裏，外間的廳堂中此時站滿了人。
秦如瑩委委屈屈的坐在秦如錦的下手，看着一臉怒色的楊姨娘心中迷惑。姨娘在生氣些什麽？為什麽剛才見了她就不言不語，徑直就走回來了？她可是幫姨娘出了一口惡氣呢，只要剛才不管如錦，任她在那兒自生自滅豈不是輕松便宜的大好事？偏偏翠兒還要把她扶出來！這麽想着秦如瑩就瞪了翠兒一眼。
這些都落在了楊姨娘的眼裏。楊姨娘的臉色更沉。她不過是這幾天忙着上下打理內宅事務，想要趁着鄭夫人回來多積累些威望、人脈，幾日沒有看緊秦如瑩，她便被幾個下人挑唆的變了個性子。她從前一直教她要善于隐忍，等待時機再一鳴驚人。如今呢，她卻被人暗中算計了都不知道。
她前幾天已經嚴辭厲色的提醒過秦如瑩，讓她不要對如錦輕舉妄動。她隐隐感覺到秦如錦似乎自那日一撞開始便很有些不同了，至于到底有何處不同卻又說不上來。只是，凡事小心總是沒錯的。當時如瑩還是點頭答應了她的，雖然神色中有些不願。
可是現在呢？
楊姨娘的視線落到了秦如錦的的身上。她傷的極重，裹了厚厚幾層紗布還是有血絲透出來。連楊姨娘這種經過風雨的人都覺得有些心悸。秦如錦不過是一個十三歲不到的孩子，她怎麽就能承受的住這種傷勢呢。甚至她還覺得其實秦如錦根本不把這些傷勢放在眼裏，因為她的眸子裏并沒有什麽大波瀾，反而有一種堅毅的光芒。
“六姑娘，你的傷勢怎麽樣？若是實在重，我就先幫你找來大夫，如何？”楊姨娘緩了神色，瘦削的瓜子臉即使笑着也透出無法掩蓋的刻薄。
如錦沒空跟她來這些有的沒的。這楊姨娘果然是任何機會都不放過要折磨她一下，當然技術上更甚她女兒一籌，還記得要詢問一下她做些表面上的賢良功夫。
如錦搖了搖頭，“多謝姨娘的關心，如錦還撐得住。就請姨娘将今日之事調查清楚，還清白人一個公道。”這點時間她還撐得住，更何況好戲即将開場，錯過了這次下次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看到了呢。
“好，那六姑娘就再多撐一會兒。”楊姨娘心中煩擾，她又想如錦離開，好在整頓自己的下人的時候不被她看笑話，又不想這麽輕松送她去看大夫，心底裏她也是和秦如瑩一樣巴不得如錦不好呢。
“王婆子，你來說說六姑娘和七姑娘這是怎麽回事？”楊姨娘正色道。王婆子眼珠子一轉，才要開口胡亂說一通把如錦抹得漆黑，楊姨娘又發話了，“如有亂說一字，立刻賞十個嘴巴子。想好了再說，其他人也是！”目光掃過圓圓、小芽、翠兒，她們都低下了頭，心中各自思量。
王婆子究竟還是倚仗着自己是楊姨娘的陪房，又有七姑娘幫着，把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通，無非是強調如錦如何蠻不講理把秦如瑩惡意推倒，不想老天有眼惡有惡報如錦自個兒沒站穩倒摔到了後腦勺。
接着是圓圓說，基本上也是和王婆子相同的意思，不過言辭沒有那麽浮誇。輪到小芽說的時候，小芽基本上是憤懑之極，說的自然是事實，聽起來卻是和前兩人完全相反，在先入為主的觀念下，倒像是在和前兩人故意作對了。
“六姑娘，你可還有什麽說的？”
“如錦沒有什麽好說的，只是希望姨娘秉公處理。”
“七姑娘，你呢？”
“姨娘，我知道六姐姐最近心情不好，聽說前些天無緣無故就打罵了圓圓一通，圓圓走投無路這才偷偷跑到我這裏，我可憐她便給了她些藥又暫時收下了她。一直想勸勸六姐姐，卻沒找到機會。其實今日這事不怪六姐姐，我沒有早早告訴六姐姐圓圓在我這裏，讓姐姐擔心了，是我不對。六姐姐推到我……”
似乎是突然意識到什麽，秦如瑩連忙改口道，“六姐姐不小心推到我，也沒什麽，反而是姐姐因此而摔倒還摔得如此重……”秦如瑩的聲音哽咽起來，“都是我的不對，害的姐姐摔倒，嗚嗚嗚……”
這麽聲情并茂的一段黑白颠倒，真是連如錦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剛才失憶了，不然為什麽秦如瑩說的如此真實她卻完全不記得？屋子裏的人群騷動起來，都開始誇贊七姑娘的敬愛姐姐，體貼下人，同時連帶鄙視六姑娘的無理取鬧、自作自受。
楊姨娘暗地裏松了口氣，看來事情并沒有她想的那麽壞。就是這樣了，不管這些管事娘子們是因為懾于她楊姨娘現時的管家身份，還是真的聽信了七姑娘的話，只要這麽衆人一致的支持七姑娘、聲讨六姑娘，她就可以衆望所歸的把罪責推到如錦身上，正好借這個機會斬草除根，讓周姨娘和如錦永無翻身之日。
秦如瑩對自己的演技也很是滿意，王婆子示威似的看向了如錦，如錦只一派閑情，看都不看她。如錦相信，既然楊姨娘剛才出現了，這事就不會這麽結束。
楊姨娘露出輕松快意的神情正要開口，卻聽門外傳來一個女子快直爽利的聲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姨娘稍安勿躁，我還有話要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