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入局(下)

第三十章入局(下)

如錦被他剎那間陰寒無比的眸子瞪得心冷三分,她自己不願意承認的些許懼意也隐隐探出了頭。

也是,論起賭狠,誰人比得過名揚天下、殺人如麻的大齊和敬九王爺莫惜庭?她秦如錦就是死過一次,氣勢上都壓不過他。

秦如錦微微眯了眯眼,掩藏過眸中一閃而過的恨意。現在她還沒有資本去和他對抗,她得先安撫好他,然後伺機再進一步接近他,就像他前世對她做的一樣。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時失手才……”想起他似乎最喜歡那些小鳥依人的女子文文弱弱的樣子,如錦低下頭慌張的說道。

“是嗎?你失手都能把本王差點打死,若是不失手,豈不是本王十條命都不夠你殺的?!”莫惜庭依舊眼神陰沉,對面前女子的懷疑又多了幾分。

今日淩晨他接到線報說那個人到了清心觀,一時疏忽,他便只帶了幾個人就快馬趕到了這裏,誰知竟是中計,随他而來的幾個人全部殉職,而他在幾人的拼死掩護下還是受了傷,只僥幸逃了出來。

原以為躲在這女子的房中能夠避開黑衣人的追殺,畢竟他和那個人都遵循暗殺不見光的原則,可沒想到這女子一大早的就要洗澡,他不是柳下惠,見到如斯場景還能坐懷不亂,若不是有傷在身,他絕不會像現在這樣還呆在屋子裏的。

然而這女子剛才所表現出來的鎮定從容、臨危不懼,讓他不禁生疑,看她的樣子不過一個普通的閨閣千金,何以竟有如此的心胸氣度?倒像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人似的。而剛才,她明明就是有意的重重一拳,更是讓他疑心大增,宅門中嬌生慣養的女子怎麽可能像她一樣?出手如此之重,毫無半點女孩子家的矜持。看她這架勢,倒像是派出來殺他的刺客,和外面那些黑衣人裏應外合的關系!

這麽一想,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地方、這個詭異的大清早泡澡也自然而然有了解釋。沒錯,她就是在使美人計,想要趁他松懈的時候襲擊他,而她竟也成功了。

莫惜庭的眼神越發淩厲起來,沒想到他竟在一個女子手上翻了船,暫不說這件事情傳出去對他的名聲又是一大損害,也不說這女子的存在依舊會對他造成威脅,光是現在他左胸處鈍鈍的隐痛,就讓他恨不得立刻殺了她。

如錦倒是不知道莫惜庭想了這麽多,她的想法依舊很簡單,先把他趕出去再說。

“你是王爺?恕如錦眼拙,剛才冒犯了,”如錦說的無波無瀾,“王爺您的胸口傷的很重,我記得清心觀的東南角有一間存放藥物的藥房,王爺可以移步去那裏處理一下傷勢,再耽誤恐怕對您的複原有阻礙。如錦現在不太方便,但是一整理好就會過去的。”

半晌沒有聽到回答。如錦一直低着頭,只覺脖子有些發酸。她忍不住朝着莫惜庭的方向慢慢擡起了頭,這一看不要緊,只見莫惜庭幽深的眸子中殺氣大盛,竟是有滅口的意思。如錦不禁驚慌,現在她好像砧板上待宰的羔羊,逃都沒法逃,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她,攜帶着死神的氣息。

大齊盛傳九王爺嗜殺成性、喜怒無常,她以前還沒什麽切身體驗,只領教了他的風流無情,這次竟然是把從前欠下的都補上了,他的嗜殺成性快要用到她身上了。

如錦這麽一驚吓,頓時回過神來,只覺身子浸在這早已冷透的水裏仿佛堕入冰窖,寒意刺骨。她的腦袋也清醒過來,不行,她不能就這麽糊裏糊塗的死在他的手上,她的仇還沒報呢,該死的人是誰都不該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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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爺!”如錦在莫惜庭離自己一步之遙的時候喊住了他,聲音急切而響亮。

莫惜庭卻不理她,只是站定了,黑曜石般的眸子裏流露出一絲不屑,這大齊的王爺也不止他一個,她卻準确無誤的說出了他的身份,現在她才要來承認并妄圖挽回什麽,也不嫌太晚了麽?且看看她有什麽花樣要使出來,反正殺一個女子,對他來說還是易如反掌的。

“九王爺息怒!如錦有一樣東西要交予王爺。”如錦見莫惜庭不再逼近,連忙說道。

“哦?什麽東西?”莫惜庭玩味的挑了挑長眉,她以為一件東西就能改變他的想法?究竟還是一個沒有什麽見識的女子罷了。

“它在我枕頭底下的內側,請九王爺務必去看一下,如此如錦死亦無憾。”如錦眸光堅定的說道,她現在不能表示出一分一毫的怯弱和心虛來,否則以莫惜庭的性子,他肯定會先殺了她再去看看那是什麽東西的。

莫惜庭盯着如錦看了一會兒,才道,“好,我便去瞧瞧到底是什麽東西。”略頓了一下,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你最好祈禱那東西不會讓我太失望。”說完,他便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如錦只覺得他的腳步卻像踏在她的心上似的,壓抑着她的神經讓她呼吸困難。如錦迅速去撈旁邊架子上的衣服,可是長久泡在冷水中,她的全身竟是都被這水浸得麻木了,一時間也動彈不得。這次卻是如錦自己的手腳不争氣,再錯過這次機會她就真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如錦急得快要哭出來,眼眶澀澀的。

忽的面上拂過一縷清風,如錦擡頭一看,卻是一件大麾迎面而來,如錦連忙把它接在了懷裏。又向莫惜庭看去,卻見他根本沒回頭,只是用袖子一揮運功把她的衣服送過來了。如錦的眼淚自然是沒流出來,只是心裏覺得怪怪的。

他怎麽不把她的中衣啊、長裙啊什麽的都送過來,只送來這麽一件!如錦默默抱怨,忽又想到這一會兒的功夫,她哪裏穿得了這麽多衣服,便又覺得他好像做的還蠻對的。

如錦才擦幹了身子,把大麾披上,莫惜庭已經是面色冷清的踱步過來了,骨節分明的手上正拿着那枚玉盤扣。世人都道九王爺喜怒無常,暴怒之時面色陰沉的如西北風呼嘯的冬日,卻不知九王爺其實真正生氣到極致之時,臉上的表情反而淡了,只是這樣卻更加危險,差不多預示着不久的将來有人會死得非常之慘。

“這個你是從哪兒得來的?”莫惜庭的眼睛裏透着一股陰鸷,也不和如錦多廢話。

“我無意在觀中撿到的。”如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流利答道,她剛才就想好該怎麽說了,所以現在根本不需要思考。

莫惜庭忽的身形如鬼魅般移動,還不待如錦反應過來,他的手便緊緊掐住了如錦脆弱的脖頸,如錦立刻覺得呼吸急促,喘不過氣來。她驚慌失措的看着莫惜庭,像是被夾到腿腳的小兔子般楚楚可憐,臉色早已蒼白如紙。可惜莫惜庭這個獵人毫不憐香惜玉。

“說實話!”他的話依舊幹脆利落,不帶半點情緒,手也慢慢加大了力道。

“确實……确實是我……昨天在觀中……撿到的……”如錦忍着喉嚨的萬分不适,面色泛着蒼青,艱難的吐出了這句話。

莫惜庭眼中的陰鸷之色更甚,濃稠如墨染,他忽的手向上托,單手便把如錦掐着脖子提了起來,聲音更是陰冷滲人,“還不說實話?那你就去死吧!”

如錦的雙腳離了地,身子的全部重量都壓在了脖子上,只覺得莫惜庭那只手好像鷹爪一般死死掐着她,來自地獄的窒息感和恐懼感洪水一般淹沒她的頭頂,任她如何手打腳踢都毫無作用。

眩暈侵襲了她,她眼冒金星、嘴角也漸漸有了涎液流出,眼看進氣遠遠少于出氣快要接近死亡的邊緣時,如錦狠狠反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劇痛讓她稍稍恢複了一點清醒,如錦使盡所剩無幾的氣力斷斷續續道,“真的……是在觀裏……撿到的……”

如錦的聲音細若蚊蠅,要費很大的勁才能聽見。然而正是如錦這幾句話救了她自己一命,莫惜庭猛地放開了手,嘴角浮起一絲冷笑,“諒你也不敢說謊!”

如錦被重重的摔在地上,由于僅有一件大麾裹身,冷硬的地面觸感和碰撞的痛感都異常清晰的傳到了她的全身,如錦乍松一口氣,呼吸着這剛才極其渴求的空氣,又立刻因為痛感倒吸了一口冷氣。

好在這冷和痛的雙重刺激下,如錦的眩暈感消失了,她漸漸緩了過來便坐起身,舉起袖子抹去了嘴角殘存的涎液。

他剛才說什麽來着?諒她也不敢說謊?

如錦垂下了頭,尤帶着點點水珠的如霧青絲掩去了嘴角浮起的淡淡嘲笑。他真是太自信了,不,太自負了!他以為他真的能靠這樣的嚴刑逼供從她口中套出真話麽?沒錯,面對死亡,人是會害怕,她也是普通人,并不例外,可是這種害怕跟對他的恨來比,實在不值得一提。

他現在孤身一人,又受了傷,落入靠逼迫一個女子來躲避追殺的可悲境地,這都是他的自負所致!她為什麽不敢對他說謊,他憑什麽就斷定她不會對他說謊?!就因為她是個弱質的閨閣女子,在他眼裏就一文不值、得乖乖聽他的話?

可笑,如錦覺得他真是可笑,可也只能低聲的道,“王爺說的是。”

眼前卻有一個高大的影子轟然坍塌,如沙上的千尺高臺一般說倒就倒,別無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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