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斷斷續續下了幾日,直到今日終于放了晴,枝桠上的積雪時不時的落下來,了然無聲。陽光從雲頭裏探了出來,徐笙見天氣好,便把自己挪到了窗戶下的軟榻上。
這樣的閑适并未持續多久,便被綠楊的腳步聲打斷了。
“姑娘,姜家公子已經到府上了,現如今正在老太太處,老太太讓姑娘們去見禮呢。”
她從外面進來,急着禀報到。
徐笙伸伸懶腰,打了個哈欠,擱下書道:“倒準時的很,伺候我穿衣服吧!不然去晚了祖母又要怪罪。”
緊趕慢趕,她到松鶴居的時候還是遲了,衆人都已經到了,就她一個人來的最晚。
徐笙住的溯之院是府裏最偏僻的,離松鶴居很遠。
徐笙進去的時候,屋子裏正熱鬧至極。
見到她進來,老太太心裏高興,便沒有怪罪。還對姜昀介紹到:“昀兒,這是你三叔家的妹妹,家中行六。”
徐笙剛進門,便聽老太太如此說,也沒擡頭,彎腰朝衆人行禮後,又側着身子向姜昀行了一禮,便安靜地坐到嫡母紀氏身後。
“你這六妹妹生性腼腆,昀兒可別介意。”老太太笑呵呵到。
“姨祖母說笑了。”姜昀的聲音有些清冽。
徐笙雖然覺得好聽,卻沒有想要去打量他。只是覺得姜家表兄聲音可真是好聽,倒不知人是否也像他的聲音般令人愉悅。
屋子裏歡笑連連,徐笙一直端坐在那裏。
“六妹妹怎麽低着個頭不說話,表哥初來府上,你可別害羞。”徐萱坐在何氏身後,忽然到。
衆人的目光便全部一下子聚集到徐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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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笙聞言一怔愣,擡頭看了一眼姜昀,這才見到他長的什麽模樣
他身姿玉立,一身青衣,五官俊美,嘴角含笑,卻隐隐含着疏離之色,正看着自己。
如果是普通女子,怕早已經傾心。
可徐笙卻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輕言細語到:“四姐姐誤會了,我只是聽祖母說話入了神。”
“好了,你這潑猴還不趕緊別說了,你六妹妹性子沉穩,怎麽讓你如此打趣。”大房太太何氏捂着嘴唇笑起來,還在徐萱的頭上親昵的彈了一下。
“母親……”
徐萱撒嬌到。
松鶴居裏瞬間有歡聲笑語起來。
離開松鶴居的時候,徐笙看了幾眼姜昀。
只是他嘴角含笑,溫文爾雅,好似有所察覺,忽然扭過頭朝她看來。徐笙一愣,朝他點點頭連忙垂下眼睛,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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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松鶴居回去後,徐笙一個人坐在屋子裏想了許久,總覺得徐萱和大太太怪怪的,可是哪裏怪,卻又說不上來。
“讓孫林去和大伯身邊的小厮套套近乎,看大房最近有何事。”
綠柳應下,然後看看四周,小聲問到:“發生了什麽事情,姑娘。”
徐笙撐着下巴,一只手在桌子上輕輕的敲着:“不知道,可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綠柳遲疑到:“可孫林眼下走不開,他正監管着玉膚膏的趕制,若是讓他去,沒人看着那群師傅,若是讓人偷走了方子該如何?”
徐笙開了家玉顏齋,專賣養顏美容的東西,這孫林便是裏面的管事。
她前世愛搗鼓古方美容,這世思來想去,只能拿這個手藝賺點小錢,好補貼補貼自己。不過若是說掙大錢,那是不可能的,她那鋪子雖然生意還好,但卻不像是穿越文中寫的,成千上萬兩的賺。
她在徐府日子不是多難過,卻也算不上好過,故而可以補貼自己一二。
孫林為人圓滑,讓他去打探姜昀的消息是最穩妥不過的。
徐笙思忖一二,握着手裏的茶杯暖手:“先趕制玉膚膏,但讓孫林他弟孫茅看着,讓孫林去打探的消息。”
“是。”
“對了,讓劉媽媽去通融通融後門的媽媽,想辦法偷偷買一點炭回來,今年天反反複複,給你們也燒個火盆,還有我這屋子裏兩個個火盆碳也不夠用。只是若是不能偷偷帶進來的話,那便算了,萬事小心為妙。”
“如果買進來卻被人看見了,就說是我用月銀買一點的,見機行事,可明白了?”
她的分利裏,碳本來是夠用的,可劉媽媽領回來的卻少了不少,怕是被底下人克扣了去。
她也沒打算細究,這事情弄不好,反而自己受罪。若是把人揪出來了,打一頓,可她就不好過了。府裏的奴仆都是家生子,沾親帶故,随便使個絆子都有的受,她又不是有人撐腰的。
況且嫡母紀氏也不喜自己,招了她的眼,怕尋個理由就又要被罰。
“難為姑娘了,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卻跟做賊似的。”綠柳哼到。
“再忍忍吧!我也到了快出閣的年紀,等嫁了人,自己當家做主也能好很多。”徐笙心裏計算着自己這些年攢下的銀錢,安慰她。
她小心行事了這麽多年,為的就是讓紀氏在親事上不要太難為自己,給自己找個家世低,家裏簡單的夫君,然後天高任鳥飛,喝個小酒,養幾只貓,逗逗相公就好了。
眼下正事要緊的時候,她千萬不能招了紀氏的眼。
綠柳一一應下。
……
……
過了幾日,天氣晴朗起來,積雪都開始消融了。春圍的日子也不遠了,徐府也有幾位公子要下場,所以整個徐府氣氛都緊繃起來了。
這日下午太陽甚好,徐笙披着披風,懷裏抱了一個暖爐,聽了紀氏的命,領着綠柳去了徐府花園的魏紫下面,把去年埋的酒挖出來。
剛走到一處影壁處時,忽然見到影壁後面露出一抹青色衣角。
徐笙駐步。
便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出來。
“六表妹。”姜昀聲音清冽。
見是他,徐笙上前一步與他見禮,輕言細語到:“姜表哥。”
姜昀點點頭,拱手見禮。
“六表妹。”
他嘴角挂着一抹溫潤的笑意。
倆人并不相熟,故而徐笙并未準備多聊,便言:“母親讓我來園子裏取去年埋下的酒,沒想到在這裏遇到表哥。想來表哥也應該有事,我就不叨擾,先走一步。”
說完她錯開姜昀,準備離開。
姜昀溫潤的笑意瞬間斂下,變得面無表情。
等徐笙走遠了,才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裏早已經了無一人。
不知怎的,她覺得很奇怪。
姜昀生的俊美,身材修長,體格健壯,一點也不像是弱不經風的文弱書生,反而像是久經沙場的将軍。
她搖搖頭,卻并未放在心上。
……
……
等到園子裏不見人影時,姜昀清俊的身影才從影壁後面出來,他負手而立,看着徐笙遠去的背影,嘴角上卻是半點笑意也無。
“出來吧!”
他的聲音冷冽,眉目間帶着刺骨寒霜,整個人猶如一把欲要出鞘的劍。
“公子,徐六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們的談話沒,是否讓屬下去殺了徐六。”一道黑色的影子飄出來,跪在角落裏,沉聲問到。
姜昀眼睛眯起,看着水潭裏徐笙落下的耳墜子,擡腳踩了上去,向外院走去,冷冷道:“去”。
“是”
黑影跪在地上。
“等等。”
姜昀走了兩步,在黑影準備離開之時,卻忽然停住腳步叫住黑影。
他轉過身來,恰好一陣寒風吹過,姜昀撚撚手裏的竹葉,忽而劍眉一斂到:“不必了,此時行事,易打草驚蛇。”
黑影的身子頓了頓,拱手應到:“是”
随即站起來悄無聲息的離開。
這一切,遠在溯之院的徐笙根本不知曉。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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