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熱浪掀起徐笙帷帽四周垂着的白紗, 露出她光潔如玉的下巴, 和素齒朱唇。
“瞻彼淇奧, 綠竹猗猗,有匪君子, 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
縱是見過姜昀那樣的姿容, 徐笙也不得不承認,此人不輸給姜昀, 并且二人又是截然不同的俊美。
要說姜昀是如積石如玉, 列松如翠, 身材高大威猛, 世無其二 ;那麽這個白衣男子便是有付粉何郎,玉山傾倒之姿,龍章鳳姿,天質自然更是卓爾不凡。
那白衣男子騎在馬上,觀其動作似乎是準備下馬, 卻被樹下的動靜吸引了目光。遙遙望去,徐笙看到那白衣男子目光裏的驚豔之色, 輕蹙眉頭, 收回了目光。
“勞煩帶路。”她對那婆子道。灼灼夏日,她的聲音冷冷清清,如同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泉。
“哎!夫人……夫人請随老奴來。”那粗使婆子這才如夢方醒,結結巴巴地應下,忙領着徐笙往側門走去。
見是側門, 綠柳眉毛一挑,想要說些什麽,卻便徐笙按住了手臂。她不忿的看了一眼那個婆子,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跟在徐笙後面。
今日是流殇送了她們來的,她們進去,流殇便在外面侯着。
“那是哪家的夫人,今日來我們府上做什麽?”
待徐笙等人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後,孫玉璋才收回目光,手裏折扇輕敲,嘴角挂上一抹玩味的笑容。
回想起剛才的驚鴻一瞥,他仍是回不過神來。眉目如畫,姿容似雪,從前只當書裏才有的容貌,今日倒是真讓他給遇到了。
“回公子,昨日三姑娘在坊市駕馬受驚,被一位長安來的婦人的随從一劍将馬劈死,夫人說想邀這位夫人來府上一聚,好生謝謝這位夫人。剛才進去的,想必就是。”他身後的仆從回到。
孫玉璋淡笑,翻身下馬,闊步向府裏走去。
“倒是可惜了。”
那位小婦人堪稱姝麗,也不知道什麽樣的男子有福氣娶了她。若不是自己從不好婦人,怕是早就按耐不住,上前搭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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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姿花貌,秋水伊人。桃花玉面,莺慚燕妒。月裏嫦娥,香嬌玉嫩。妍姿俏麗,風風流流。”
“可惜,可惜。”
回想自己剛才那驚鴻一瞥,孫玉璋還有些回味,那窈窕之态,風流韻韻,裙擺迤逦,輕搖纨扇,當真讓他驚為天人。可惜,這樣的佳人,卻早早嫁為人婦。他搖着頭,手裏敲打着扇子,闊步向府裏走去。
“公子,可要奴才去打聽打聽那婦人的身份?”男子身後的小厮沒聽明白,小跑着進府跟在男子問到。
“不必了,此等佳人,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随着他越行越遠,空中只餘淡淡的遺憾。
小厮撓撓腦袋,有些疑惑,見他遠去,連忙小跑着追了上去,将胸中不解抛之腦後。
……
徐笙跟在那婆子後面,一路上眼觀鼻鼻觀心,面色淡然地往正院而去。
孫家不愧是後族,僅僅一個縣令,府邸便修的如此豪奢,沿路走來,剛是奇花異草,她便見了好幾株,更不必提那園子,是仿南方園林建造的,從旁處引來活水,修得假山奇石。
然園林府邸修的再豪奢,随意一位世家大族出來的人,便能一眼能讓人看出底子來。
那婆子原本還想看到徐笙眼花缭亂的模樣,畢竟廣平縣的女眷,誰來孫府,不是一副驚嘆之色?可轉頭一瞧,卻見徐笙低着頭,微風襲來,掀起她的帷帽,露出一張桃花玉面,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不驕不躁,讓人如沐春風。
那婆子雖說不上來這位夫人哪裏好看,卻又知道,徐笙比她往日見過的那些夫人姑娘們漂亮的多。不自然地,她不由悻悻然閉上了嘴巴,不再誇耀孫府的景致。
“昨日小女在坊市驚馬,多虧夫人出手相救,所以今日特意邀夫人來府上做客,讓我好生感謝感謝夫人。”
孫府夫人是個富态的婦人,珠翠冠身,錦衣華服,屋裏更是富麗堂皇。
“不過是恰好遇見,緣分罷了。貴府姑娘無礙便好,我怎敢居功。”徐笙淡笑。
“夫人不必謙虛,你救下小女,我便是一定要感謝的,這時我備下的薄禮,還請夫人收下。”孫夫人雖然笑着,但說話卻很是強硬。
徐笙聞言面色不變:“既然夫人如此說,那我便厚顏接下了。”話說完,便讓身後的綠柳上前去接下禮物,從始至終,她表現的都是淡淡,看也未看那份禮物一眼。
“這才對。”孫太太面上笑開,面露滿意之色。
“對了,也不知夫人夫家是哪裏人,怎麽稱呼?”
徐笙擱下手中茶盞,“我夫家姓姜,是江南人氏。”
“那我便稱你一聲姜夫人了。”
徐笙微微一笑。
小坐了一會兒後,徐笙便提出了告辭,孫夫人不免勸說幾句,讓她留飯,徐笙再三推辭,才告辭出來。
與剛才進來的路一樣,還是那婆子帶路。徐笙剛從正院出來,便又遇到了剛才在孫府大門口的遇到的那位白衣男子。因為離得遠,她也沒有行禮示意。
剛才那白衣男子看她的眼神極為露骨,故而再次相遇,徐笙便只做沒有看見。孫家乃後族,如今正如日中天,那孫夫人剛才與她說話,雖然看着平易近人,但言語見偶爾還是會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此等人最不好沾惹。
她不知,等她的背影漸漸遠去,孫玉璋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人都走遠了,有什麽好看的。”孫玉柔嘟囔道。
“說什麽呢你。”孫玉璋回頭,在她額頭上輕敲。
“我說的是事實,你敢說你剛才沒有看那個婦人?”
“我這就去告訴母親去,你又看上了一個女人,這次還是個已經嫁人的婦人。”
孫玉璋面露無奈,連忙作揖道:“好好好,你說是就是。不過可千萬別告訴母親,不然以後我就不帶你出去玩兒了。”
“哼”孫玉柔得意的輕哼。
“要我說那婦人看着就是個不安分的,都嫁人了還來勾搭你,誰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你可別把她弄回府裏來,我看着膈應。”她想想又道,言語見不乏鄙夷。
孫玉璋額頭上青筋直跳,忍不住道:“你瞎想什麽?我與那婦人連話也不曾說過,怎麽到你嘴裏,她就是水性楊花之人了?小姑娘家家的,別亂說話。”
“那是你看不出來,被她給迷暈了。”
“我看你是嫉妒她的美貌,才如此诋毀人家的。”孫玉璋道。
“我怎麽可能嫉妒她?她是什麽東西,也能和我比?我姑姑可是當朝皇後,我會嫉妒她?笑話。”孫玉柔跳腳。
“好了好了,你沒有,我們快走吧!去給母親請安。”孫玉璋不欲再和她多說,連忙拉着她往孫夫人的院子去。
“你說清楚,誰嫉妒她了?”
遠遠地,還能聽到孫玉柔氣急的聲音。
……
“誰允許你們的,你們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主子?”
空曠寂靜的大殿裏,傳來薄怒聲。一個錦衣少年站在玉階之上,指着跪在下方,瑟瑟發抖的兩個太監,眼眶欲裂。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兩個太監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頭,褚色衣服上一團暗色,還沾着茶梗。地上是茶盞的碎片,倆人跟沒看見似的,一下又一下地磕頭,不一會兒額頭便滿是血跡。
“是奴才鬼迷心竅,見殿下日日看着案前那女子畫像,便想着能找到那女子,好獻給殿下讨個賞,求殿下恕罪!”
“不,我知道是母妃,是母妃對不對!”
華服少年後退一步,緊緊盯着他們,聲音顫抖。
倆人磕頭的動作一頓,随即更是賣力地磕起頭來,高呼道:“殿下恕罪。”
“呵”
“你們不說我也知道。”少年凄慘一笑,無力的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到軟榻上,面露痛苦之色,目光怔怔。
跪在下方的兩個太監跪伏在地上,渾身顫抖。
“沒錯,是我。”門外傳來一道聲音,不怒自威。擡眼望去,逆着光線,一位宮裝婦人從外面正走了進來。她衣着華美,裙擺迤逦地極長,額間一抹豔麗,氣勢迫人。
“母妃……你為什麽要那樣做?”少年猛然站起來,看着宮裝麗人走進來,憤然到。
“為什麽?孫氏獨寵,把持朝綱,你身為大周皇子,竟然沉迷女色,将那女子的畫像挂在案前,終日觀賞,不務正業,你問我為什麽?”
“兒臣”
“母妃知你年少,愛慕女子也是正常,故而母妃才讓你舅舅将她夫婿調去無終,再将她半道攔截下來。你如今日日相思,不過是因為求而不得,母妃滿足你的心願。”
“只是你記住,那些女人不過是個玩物,平常逗弄我不過問,但若是你因此不思進取,那母妃便不客氣了。”那宮裝麗人眼神銳利,看的少年臉色發白。
見少年如此模樣,她看了眼跪伏在地上的兩個太監,眼風一掃淡淡道:“行了,下去吧!”
“多謝貴妃娘娘。”那兩個太監連忙行禮,佝偻着腰,急急退出去。
“若再讓母妃看到你如此模樣,受苦的,便是你那心心念念的徐姑娘了。”臨走之前,宮裝婦人扔下這一句。
少年頹然。
“過幾日,影衛便會将徐氏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