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太行山山下飛鳥盤旋, 人跡斷絕。

姜昀等人在山下的密林裏下了馬, 将馬綁在樹林裏, 看了看雲霧缭繞的太行山,提起衣擺拾階而上。

徐笙的羅裙已經換成在無終時穿着的粗布棉衣, 布衣下襟寬大, 并不妨礙她上山。

一條狹窄陡峭的石階蜿蜒而上, 徐笙走了兩步,聽到林間鳥兒被他們驚的撲閃着翅膀四處亂飛, 心中沉積了幾日的陰郁終于散開, 抿住唇溢出了一抹淡笑 。

“能走的動嗎?”姜昀拉住徐笙的胳膊問。

“恩。”她看着沿途風光, 輕聲應到。

“莫勉強自己, 若是走不動,我背你。”

徐笙搖搖頭說“夫君放心,我若是走不動了,定會告訴你的。”

姜昀便再也沒說什麽了,只是沉默地往前走着。但仔細看, 便能發現他步子放的很緩,顯然是刻意在照顧徐笙。

徐笙提着裙擺, 看着兩旁綠意盎然的大山, 與色彩缤紛的野花,就是不去看他。

倆人沉默着走了許久,徐笙看着這壯麗秀美的景色,一時間心情開闊,郁氣散盡, 就連眼角也帶上了笑。至于姜昀的不悅她只做全然不知。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

徐笙挑眉看着他,詢問他有什麽事。卻不想他一言不發,忽然俯下身攔腰将她抱起,一言不發地大步往山上走去。

“有人看着呢,快把我放下來。”徐笙一慌,回頭看流殇和百裏明等人。

卻見他們早已經落在後面,離她和姜昀有不遠的距離。

“沒人敢說什麽。”姜昀冷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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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先生怕會不喜。”她安下心,輕哼一聲。

姜昀道:“我喜歡便是,旁人如何,何必在意?”

徐笙故意到:“百裏先生可是一看見我就吹胡子瞪眼,眼下見你如此,怕是臉色已經鐵青。”

姜昀沒有說話。

“回頭他要說我是紅顏禍水該如何?我看話本子裏,就時常有忠臣勸谏皇帝,不要沉迷女色,說女子乃紅顏禍水,百裏先生不會也如此勸谏你吧!”徐笙戳戳他的胸膛,絲毫不在意他的冷面。

“呵呵”姜昀冷笑。

“他真的說過!”徐笙瞪圓了眼睛。

“皎皎你這樣便很好。”他答非所問,忽然道。

“?”徐笙歪着頭,看着他的下巴,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姜昀見她裝着不明白的樣子,神色煩躁道:“我待皎皎之心,日月可鑒,皎皎你為何要在意我的身份?就因為我不是你真正的表哥,你便因此而懼怕我疏遠我?”

“你不說話,我也不快活。”他這幾日是受夠了,他不管怎樣待她,她都不冷不熱。

徐笙臉上笑意斂起來,沉默了半響問:“你累嗎?放我下來吧!”

姜昀心裏一沉,手猛然收緊,沉聲到:“不放開,這輩子你都休想離開我!”

此時流殇和百裏明等人早已落得遠遠地,他們都是有眼色的人,知道此刻不能打擾姜昀和徐笙,便遠遠的落在了後面。至于百裏明,他雖然覺得姜昀于女色上太過沉迷,但卻想到在信都時葛老的那一番言論,終究是忍下了。

故而,此刻這曲折的山路上,便只有姜昀和徐笙倆人。

“你放我下來,我再與你細說。”徐笙觸到他堅定的目光,心裏一軟,柔聲到。

姜昀停下來盯着她看了許久,才低聲說了句好。

“起初我願意嫁給夫君你,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徐笙被放下來後,伸出手拉住他的慢慢往上走去。

她一面走一面自顧自地說:“是因為你身份簡單,家境普通甚至是貧寒,這些在普通女子眼中的不足之處,在我看來卻是正好。我選擇夫君你,是因為怕麻煩,且不喜歡旁的女子沾我未來夫君的身,而夫君你若需要依靠徐家的權勢,就必須聽我的,這樣我不許你納妾,你便不能納。”

“我所希望的,只有我和夫君兩個人,和和美美的過完這一生。”

“可是,夫君你不是我的表哥。”

“從科舉殿試那日,你在徐府門前留下的血跡開始,我便應該懷疑夫君你的身份的,可是我沒有,我粗心的将它忽略了。”

徐笙自嘲的笑笑。

“夫君說我聰慧,其實我卻是最愚笨的。”

姜昀忍不住插話:“我的身份那麽重要嗎?”

“對我而言很重要。”徐笙扭過頭看他。

“我很霸道,不喜歡夫君親近旁的女子,從前我還可以依仗我徐家女的身份欺負欺負夫君你,可現在不同了,依夫君的身份,身邊不可能沒有別人,而我也不可能願意為妾。”

姜昀抿唇說:“你既心悅我,為何不願意為我想想?”

“我心裏的人,從始至終只有你,也只會有你一人。”

徐笙心底一嘆,她終究是奢望了啊!

“旁的女子再好,我也不會看她們,皎皎你信我好嗎?”他拉着她的手,皺眉道。

“既然不夠好,那你為何要納娶呢?”徐笙問的很犀利。

為何呢?姜昀問自己。

“夫君真正身份,其實是冀北虞家的三公子吧!”傳聞冀北王有三子,長子與次子在去歲時,與冀北王一同去長安賀壽,被冠以謀反的罪名當場斬殺,只餘下一個三公子留在冀北。

“是。”姜昀沉默半響道。

“我的名字,是虞臻。”

“我騙你,是因為當時秦雁行在追捕我,我不得已假扮成姜昀,暫且呆在長安。”

徐笙點點頭:“我知道的,夫君。”

姜昀忍不住打量她的臉色,她并沒有什麽不悅,心裏舒了一口氣。

不知道為何,剛才他看着風輕雲淡,但心裏卻是忐忑極了,他就像個慫蛋一樣,生怕皎皎說出什麽難以挽回的話,還好她沒有。

想到這,他不禁感謝她對自己的感情了。

不過他不能表現出來,萬一被皎皎發現,一怒之下不理他了怎麽辦?

“皎皎,我都坦白了,你這下便不要生氣了吧!”他搓搓她的手,期待到。

徐笙淡淡的嗯了一聲。

姜昀雖然得到答案了,不知道為何卻仍舊郁氣難消,他滿臉期待的想要她也向自己吐露一下心事,可卻只是得到冷冷淡淡的一聲嗯,再無其它。

這完全是他一個人剃頭挑子一頭熱,她完全是無動于衷好嗎?

姜昀想想,自己到底哪裏答錯話了。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有想明白,他已經承諾了心裏只有她一人,也已經坦白了自己的身份,為何她還是那麽冷淡?

姜昀拽住徐笙的胳膊問:“你為何還不開心?”

“夫君在廣平答應我的什麽,可還記得?”徐笙拉下他的手,冷冷說到。

說完她也不看他,便埋頭往上走。

她也是傻,才期待他能記得自己的承諾,期待他能夠說出只有她一人的話來。徐笙忍住心裏湧上的不甘與無奈,一個人埋頭向前,任由姜昀跟在她身後哄她,也不回頭。

“我不記得了,皎皎你再提醒一下我好嗎?”

“皎皎……”

姜昀低聲在後面道。

他和她隔着一段距離,腦袋發脹。

“不要和我說話!”徐笙回頭瞪了他一眼,提着裙擺往上走,什麽小意柔情,什麽溫潤賢良,她都懶得管了!可笑她還報着期待,故而才對他說了那麽一番話,結果全部是對牛彈琴了!

“皎皎,你別生氣啊!你告訴我,我哪裏不對告訴我好嗎?”樹林裏,傳來男子低聲小意奉承的聲音。

鳥兒叽叽喳喳,看着這對奇怪的男女,小眼睛咕嚕咕嚕地轉着。

“站住,你們是何人,來此處做甚?”大約走了有兩個多時辰,徐笙已經累的走不動的時候,忽然從樹林裏面傳來一聲呵斥。

姜昀轉過身,不慌不忙的将徐笙拉到身後,冷聲到:“虞家第六代家主虞臻。”

報上自己的名號後,樹林裏的人靜默了一會兒後,走出兩個身材高大,體格壯闊的男子。

“請公子出示令牌。”倆人抱拳行禮。

只有有青霓令的人,才會被虞家軍認為主人,故而這兩人并沒有直接稱他家主。

姜昀不在意,伸手示意倆人起身,然後拿出一塊青銅令牌,上面雕刻着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在陽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屬下見過家主。”倆人一看,立馬變了臉色,單膝跪地,抱拳行了大禮。

“起來吧!帶我去見劉祚将軍。”

“家主請随屬下來。”

此刻,姜昀又恢複了在外人面前的清冷疏離,那一本正經的模樣,與剛才在徐笙面前簡直是判若兩人。

他們走走停停,經過了許多岔道,在一片繁密的樹林裏穿過後,來到了一片懸崖上。這懸崖對面又有一個懸崖,二者之間只有十幾米的長度,被一道鐵索橋連在一起。經過鐵索橋,又通過了一個峽谷,前面帶路的将士才停了下來。

面前的青山上,大量的木屋竹屋掩映着樹木,他們一人小跑前去請劉祚,一人領着姜昀他們從一條大路慢慢的上山。

徐笙一面走,一面打量着沿路的木屋,整齊劃一,卻不見一人。

“屬下拜見公子。”就在這時,一個滿臉絡腮胡,穿着铠甲的壯漢從山上大步流星走下來,他聲音粗噶,身材高大威猛,看起來威風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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