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活活地騙進了王府做傻子老婆,已是天大的冤情,苦不着邊,澀無覓頭,偏偏到了這兩個下人嘴裏,倒成了我的恩惠了,這感覺……就好比明明吃了黃蓮,再硬生生地給你塞顆糖,還做出一副施舍的嘴臉來。
藿香正氣液,也就如斯味道罷了。我倒寧願苦到底,爛了腸、腐了肺也心甘情願,巧巧弄些膩人的甜味進來讓人惡心!
我到底是造了哪門子的孽?
兩個下人還在敘敘地低語,其中一個嘆息道:
“不過咱們王妃倒還是真本事,想咱們少爺傻了二十又五年,雖家世顯赫、一表人才,愣是沒娶上媳婦兒,現在王妃三言兩語,竟連公主也騙了來。”
語畢,兩人都嘻嘻哈哈地大笑起來。
我聞言大有蹊跷,隐隐聽着兩人奸笑更是怒火中燒,提腿就欲去問個清楚。我好歹也是個公主,21世紀的新興女性!頭頂天、腳踩地,能撐半邊天!難不成一進門被公公婆婆老公雞欺負了,還要被你們幾個下人恥笑來羞辱去?
我挽着袖子就要去把這兩個死丫頭就地正法了,可一使勁,才察覺竟被人拉住了。一回頭,只見一個鵝黃粉膩,挺漂亮的小丫頭正可憐兮兮地拉着我的袖子角,水汪汪的大眼睛盯得我不好意思,一個勁地搖着頭。
我的無名火被這汪清澈見底的眸子澆熄了半盆火,奇怪着她要幹什麽。小丫頭沒說話,只指了指身後的小道。我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假山,兩個該死的長舌丫頭依舊相談甚歡,手下又被輕輕地扯了扯,我嘆息聲,道:
“走吧。”
聲音不大不小,對面的笑聲卻戛然而止。不收拾你們,吓吓也好。
小丫頭說自己叫月兒,我跟着她東拐西彎,沒兩下就出了假山小徑,在湖邊泡了壺上好的碧螺春,一邊賞湖吹風,一邊慢慢聊了起來。
我承認我粗線條、反映比較慢,偶爾還會短短路、斷斷電,和月兒在一起喝茶,我只考慮到月兒是有別于假山上的那兩個壞丫頭,是聰明的、可愛的、溫柔的、有些膽小的乖丫頭,卻忽略掉了為什麽穆王府的一個丫頭可以正大光明地坐在湖邊賞花喝茶做刺繡。
那時,我和月兒聊的全是大白癡安陵然。
我于月兒,似在孤海中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将苦水一個勁地往外倒,好在月兒娴靜溫柔,竟一直隐忍着微笑沒說我半字不是。
我說:“你家少爺長成那樣,怎麽能是傻子呢?我奶奶的嘴兒!”
我又說:“你家夫人知道自己兒子是傻子,怎麽能騙公主…不是,是我嫁過來呢?我她娘親的嘴兒!”
我再說:“居然還騙我那個大白癡去公幹,讓我也當了回白癡,和公雞拜堂。媽媽的,那個公雞還取個名字叫什麽‘吉哥’?我吉你安陵全家的祖宗!你祖宗的祖宗!”
我一直說一直說,說到口幹舌燥,說到月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嘴角好看的笑容一絲絲消失。
我當時想,不過一個小丫頭,聽我罵了、發洩了也就過了,誰能知道,這位就是我溫柔可愛、美麗動人的小姑子。第一次見面,我就當着她的面把安陵家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可是,我的小姑子是位溫婉動人,典型的乖乖女、溫柔千金大小姐,她聽完我所有的哭訴後,吞下原本的自我介紹,扯了個異常難看的笑容柔聲道:
“其實……少爺也沒你說的那麽差,他往日對我們很好…我不開心,都去找哥,不,去找少爺玩。他很會哄人。”
又說,“夫人騙您嫁過來的确不對。不過公主一定聽過,‘游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線’,娘,…夫人平時雖霸道了些,但都是維護着我們兩兄妹,哥,不…少爺二十五歲了,與他同齡的好多王公貴族連小妾都娶了,孩子也是三兩成群,少爺卻孤單形影,夫人擔心也是情理中的。”
我喝了口茶,瞪着月兒眼珠不動彈了。我琢磨着這個穆王妃肯定大有問題,聽丫頭和月兒的意思,似乎這個公主嫁過來也大為蹊跷。不過眼下,我考慮的倒是穆王府往日管理是不是很森嚴,為什麽我罵安陵一家她臉色白成這副模樣?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不成個樣子,什麽哥啊姐啊,娘啊夫人的,全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