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比翼鳥5
除夕夜躺醫院裏，淩孑然覺得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倒黴更丢臉的事情了。
醒過來的時候，裴陽正守在她床前，見她悠悠轉醒，立馬緊張地問:“孑然，你醒了？感覺怎樣？”
淩孑然就是覺得眼皮有些沉重，睜不開，四肢也無力，喉嚨更是火辣辣的幹澀。
“水。”她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字。
裴陽趕緊倒了一大杯水給她。
“孑然，你慢點喝。”
淩孑然“咕咚”喝完，才感覺嗓子好受了些。
“怎麽回事？我怎麽到醫院裏來了？”
她印象前天晚上在時宸住的地方等了兩個多小時也等不到人，心情低落地回到公寓後，第二天就察覺到身體的不對勁，忽冷忽熱不說，還額角冒汗，全身無力。
她猜自己估計是大半夜在寒風中站久感冒了，忙喝了感冒沖劑又躺回了床上。
貌似記得的就這麽多。再有就是睡夢中那嗆鼻的味道，還有那令人感覺快窒息的煎熬。
她本想睜眼看看怎麽回事，卻始終沒有力氣，只知道身體好像越來越熱了……
裴陽看她似乎想努力回想起什麽，忙幫忙說道:“你們小區着火了，接到報案後我們立刻趕了過去，但因為報案時間未及時，我們和消防隊趕到時，整棟大樓幾乎毀了一半，我們……我們只能盡力搶救和疏散人群了。”
裴陽知道火災發生地點後，立馬跟着石勝趕了過去。路上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全是未接。到了現場，也沒有見到她的身影。
裴陽越發覺得不對勁，發生了這樣的事，家住附近的淩孑然唯一會做的，就是救人。
可她竟然沒在現場！
裴陽二話不說就小心潛往她公寓的位置。火勢很大，但好在她房子距離起火點稍遠，除了走廊的天花板已經燃起還滿是濃煙外，其他還好。
裴陽破門而入，找了一圈發現了她蜷在床上，一探，才知道她高燒到不省人事了，忙将人帶了出去。
聽裴陽的口氣，淩孑然便感覺事情不樂觀，她沉默幾秒，問道:“有死傷人員嗎？”
“起火位置那一家三口全部搶救無效身亡了。”
淩孑然閉了閉眼睛，哽着聲音問道:“起火原因呢？”
“廚房煤氣外洩引起。”
靜了靜，淩孑然問:“火滅了嗎？”
“昨晚十點就撲滅了，起火時間預估是在八點。”
大火整整燒了兩個小時。
淩孑然心情有些沉重，她說:“我自己在這裏就好，你去忙吧。”
“孑然，你一個人……”
“沒事。對了，現在幾點？”
裴陽看了會時間，如實說道:“早上八點半。”
“恩，辛苦了。你去忙吧。”
裴陽叮囑她休息，等他走後，淩孑然也全無睡意，她躺在床上，視線沒有焦距地盯着前方。
不幸身亡的那一家三口，雖說住的離她遠些，但她晨跑的時候遇到過幾次。一家三口和樂融融，孩子還在讀小學六年級，長相清俊，說話也禮貌……怎麽突然間就……
天災*……一直以來人類都無法抵抗。
淩孑然才突然感覺到原來在這些天災*面前，人類的生命顯得多麽的渺小脆弱。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感覺，一直持續到林默然的突然出現。
“淩孑然，你不回家，原來是因為把自己整進了醫院裏呀！”
這熟悉的語調……林孑然在聽到聲音後忽地擡起了頭，就見房門口處站着的熟悉身影。
淩默然最喜歡穿的衣服顏色不外乎兩種，一種是白色，另一種就是黑色。
而此時她全身黑色着裝站在那裏，卻莫名的讓淩孑然有了一種心裏一暖的感覺。
喉嚨發出聲時扯動聲帶莫名地感覺到痛楚，可是淩孑然卻顯然不顧，她歡快地提高了音量:“姐，你怎麽來了？”
“我再不來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這麽厲害，大過年的竟然還能住到醫院裏來！”
淩孑然不理她話語中的挖苦，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去你住的地方才知道那裏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我聰明地拉了一個路人詢問，知道昨天受傷的人都被送到這醫院來了，就直接打車過來了。”淩默然說完，又忍不住瞥了她幾眼，挑釁地說:“淩孑然，你就是這樣子一個人生活的？”
“姐，昨天是一個意外。”
“意外？火災能說是一個意外，但是你一個大活人發生火災的時候不會逃命嗎？”淩默然跟發子彈似的噼裏啪啦的說道:“你身手那麽敏捷，都用去幹嘛了？不要跟我說你這會兒躺在醫院是因為你去救人了，發生火災，救人的有消防隊，你一個女警察，有什麽用！湊什麽熱鬧！”
淩孑然不服氣地回道:“姐，我一個女警察，作用多了去了！再說，你別性別歧視啊！歧視我就是歧視你自己，有什麽好處啊！”
淩默然氣急敗壞道:“你三分鐘內不要和我說話！”說完，直接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淩孑然知道她并不是因為争論不過自己而生氣，多半是因為大半年不見，結果一見面就見自己躺在床上，她心裏不好受而已。
果不其然，過了十幾分鐘，淩默然便提着大袋小袋進來。不看她，也不跟她說話，只是自己忙碌地把袋子裏的東西翻了出來。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外，吃的零嘴、水果都有。
淩孑然偷偷瞧了瞧他，撒嬌地說道:“姐，我想吃橘子。”
“吃什麽吃！命都沒了，還想吃！”
淩孑然噗嗤一聲笑了，“正是因為命都沒了才要趕緊趁着命還在的時候吃啊！姐，你就不要生我的氣了，昨晚真的是一個意外。要不是我自己感冒發燒到四肢無力，頭腦暈脹，你覺得像我這麽聰明的人我還會在房間裏等死嗎？”說完，又求道:“姐，你能不能不要告訴我爸媽？”
“你有臉說，我還沒臉告訴他們呢，要是讓叔叔嬸嬸知道，你以後都別想回到這裏了。”
“所以，好姐姐，幫我保密！”
“你！”
淩默然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個聲音是突然打斷，“淩孑然！”
聲音太過于磁性悅耳，以至于引得兩人紛紛忍不住擡頭往上看。
淩默然好奇的是怎麽有男人的聲音這麽好聽？
而淩孑然覺得匪夷所思的是——時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你，你怎麽來了？”
淩孑然看着眼前戴着帽子，黑超眼鏡又戴着口罩的男人，臉上滿是錯愕。
時宸看到人安然無恙時，忍不住松了一口氣，說道:“你沒事？”
淩孑然搖了搖頭。
時宸走近她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身上臉上确實沒有明顯的傷口，只是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精神看起來也沒有之前好，忍不住還是多問了一遍，“你真的沒事？”
淩孑然搖頭，“只是有點感冒發燒，現在已經好多了，下午可以出院。”
“淩孑然，誰批準你出院了！”淩默然豪氣扼殺她那自作主張的想法，又雙手環胸，轉過身看着時宸，“你又是誰？”
時宸這才發現原來房間裏還有另一個人在，他看了看淩默然，又看了看淩孑然。
淩孑然出聲替他介紹道，“這是我堂姐淩默然。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怎麽會突然過來……”
“淩孑然，你個沒良心的！”随後又看看了時宸，求證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萬千少女追捧的男神？”
時宸神色一凜。
淩孑然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姐，你讓我們兩個……”
“不行！”淩默然不等她說完就直接否定道:“你們兩個不能在一起。”
“姐。”
“孑然，我是為你好。”淩默然剛說完，就聽到時宸淡淡開口，“淩小姐，我想你應該誤會了什麽。”
“恩？”
“就算我想跟她在一起，那也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
言外之意，你一個外人幹涉不了。
“你……”
“姐！”淩孑然扯了扯她袖子，哀求道:“姐，你讓我們單獨說會話行嗎？”
“孑然！”
“姐，拜托了！”
這委屈求全的樣子，淩默然還從沒在她身上見到過。
淩默然退步，說道:“可以，但是等你跟他聊完，我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好。”淩孑然應下。
淩默然臨出病房時，看了眼時宸，年紀輕輕，可周身氣度不凡，什麽都不用幹，往那裏一站就能毫不費力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派玉樹臨風的俊俏，難怪淩孑然會動心！
“他叫什麽？”淩默然突然問道。
“時宸。”淩孑然忙回道。
淩默然微微點頭，走出病房時還體貼地給兩人關上了房門。
“你是因為擔心我才來的？”見終于只剩下兩人獨處，淩孑然揚眉一笑。
見她臉上恢複了些笑容和光彩，時宸似乎才放心了些。他伸手把自己的墨鏡和口罩摘下。
淩孑然又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看你武裝得這麽齊全。”
“醫院人多耳雜，又是白天，不得不這樣。”
“所以你承認你真的是因為關心我而來的了？”
“哼，淩孑然，如果不是關心你，我何必連夜高價訂機票趕回來？又何必冒這麽大的風險出現在這裏。”
雖說語氣沒有想象中那麽溫和，甚至還帶了點指責，可淩孑然呆了兩三秒，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深意，忍不住嘴角洋溢起了笑意，“你剛剛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什麽意思？”時宸彎身不看她，只是幫她将被角蓋好。
“你對我上心了，你開始在乎我了，我成功追到你了，是吧？”淩孑然歡快地說道，眼眸裏滿是璀璨的亮光。
時宸看着她，低聲一笑，“是啊，恭喜你，得償所願。”
“時宸。”
“恩。”
“時宸……”
“恩？”
“時宸……”
“怎麽？”
“我想抱抱你。”淩孑然指了指他，說道，臉上笑意未減。
時宸沒有回話。
淩孑然納悶，“哪怕是男女朋友了，也不能抱嗎？”
話音剛落，就被人猛地擁入懷，溫暖襲來時，她聽到時宸在她耳畔柔聲說:“以後這種事，我來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