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莫名其妙被點名, 林談談愣了一下:“你叫我?”
“說的就是你,你不是有治療能力嗎?快去治療傷者。”朱信一副發號施令的口吻。
林談談覺得有些搞笑, 這人以為他是誰啊?
白澄沉下臉剛要說話, 林談談先他一步開了口, 她一臉好奇模樣地問朱信:“你是誰啊?”
朱信皺皺眉,但還是自豪地說:“我是寧市警備區三團團長朱信,中校軍銜,現警備區擴建為幸存者安全基地, 我被分配了外出救援的光榮任務, 任務結束後,基地裏還有更重要的工作等着我,你可以稱呼問我為朱團長或者朱中校。”
他一句話把自己的人生軌跡給交代清楚了, 就是故意讓這些人知道, 他過去很光榮, 現在很光榮,以後回了基地就有更光榮的職位和前途等着自己,一切都明明白白水到渠成, 跟葉蕭白澄這幾個沒有組織的外來戶是不同的。
當然了, 他說的職位和軍銜, 那都是末世之後提上來的, 末世前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副營長, 上尉銜。末世之後,他上頭許多人都出事了,他自然就提上來了。
他這話确實起到些作用, 幸存者們聽到團長和中校這兩個詞,就覺得十分高大上,很厲害的樣子。
朱信越發得意,林談談點點頭,她算是明白這家夥為什麽跳得那麽開心了,原來是大有“身份”。她似笑非笑:“哦,是團長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給我發工資的老板呢。”
朱信笑容僵住,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笑出了聲,林談談也斂起了笑,冷冷道:“真是不好意思呢,我可不是你手底下的兵,你就是師長,你也管不到我頭上。”
“你——”朱信黑了臉,“你這是藐視軍人,我們冒着生命的危險來救你們……”
“停!”林談談擡手打斷他,“首先,你們救的不是我,我原本就好端端地在安全區裏,不需要任何人來救。其次,我沒有藐視軍人,你不用偷換概念上綱上線,這些軍人同志們冒着生命危險來陽市救援,我很尊敬他們,但這不是你對我指手畫腳的理由。”
朱信被嗆得不輕,見周圍沒人給自己搭腔,他立馬轉換策略,痛斥道:“你說這麽多不就是不想救人嗎?現在是什麽時候?只是讓你救幾個人,你有能力為什麽不去做,對你可能只是擡擡手的事,對別人就是一條命!你這女同志真是太自私了!”
白澄冷道:“朱信!”
梅柏生也不知道從哪鑽出來,跑到林談談身邊就要幫她說話,林談談一擡手把他按住了,她不退不讓地直視着朱信,冷笑道:“這是見軍官的威風擺不起來,就想在道義上壓我?不過你還是省省吧,我說過我不救人了嗎?誰看到我見死不救了?我剛才難道沒幫忙打喪屍嗎?我是人又不是鋼鐵做的,我先休息一下不行嗎?而且你搞清楚,我救人是出于人道主義精神,不是義務。”
林談談聲音并不十分響,卻很清晰沉穩:“你如果好聲好氣地請我幫忙治療,我可能就算很累也會立馬答應,但你張口就一副命令口吻,我辛辛苦苦救個人難道還要先看你的臉色?請問你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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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你是團長嗎?”
朱信氣得臉色鐵青,瞪着林談談說不出話來,一轉頭指向白澄:“白澄,你也不管管你的人!”
白澄緩步走到林談談身邊,面無表情地看着朱信:“你說錯了,林小姐不是我的人,她只是普通市民,無論你還是我,或是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權力命令她做任何事,請你不要用‘管’這個字。并且你們來之前,她一直盡心盡力救助傷患,不需要誰催促,也不求任何回報,那十五萬人都可以作證,所以你該反省自己的态度才是。”
“如果今天有人因為得不到及時的治療而落下嚴重後果,那都是你的過錯。”
這些話,他是對朱信說的,更是對周圍的幸存者說的,提醒這些人不要因為朱信那些話,就覺得林談談救人是理所應當的。
果然有人聽了他的話,露出思索或者擔憂焦急的表情。這些人從市裏面逃出來,多少有人受傷,有的傷可以熬,可以讓其自己恢複,但也有的傷不盡快處理會影響行動,甚至危及性命。
這下鬧得這麽僵,萬一真把治療者給氣得撒手不管了怎麽辦?
朱信臉色極其難看。
“最後,”白澄似乎還嫌不夠,微微勾了下嘴角,對朱信道:“論軍銜你我平級,請注意你對我說話的語氣。”
“你——”朱信握緊了雙拳,見他落于下風,他手下士兵不由靠近過來,但白澄林談談這邊也不遑多讓,梅柏生首先就站出來擋在林談談面前,一臉戒備,然後是不知何時過來的徐沁徐離等人,樊芳、趙一丹等異能者,還有蔣中意等人,以及許多經受過葉蕭白澄他們訓練的那些人。
一個個都面色不善地看着朱信,壓迫力那不是蓋的。
朱信臉色發白,這一刻他切切實實地感受到,這些人在這大半個月,已經經營出了十分可觀的勢力。
見氣氛越發地劍拔弩張,一個軍官忙過來勸解:“大家有話好好說,小朱你也是,說話那麽嗆!”
他歉意地對白澄說:“白副隊,真是對不住,小朱也是為大家着急,一時态度可能不太好,我代他向你道歉,還有那位女同志,你是姓林是吧?對不住對不住,我回頭就說這家夥,哎呀,現在可不能我們內部鬧起來,林同志,你如果有治療異能,還請你伸出援手,這個時候我們真的需要團結起來。”
這人就是先前林談談看到的和朱信一起說話的那個微胖的軍官,雖然當時他沒說葉蕭他們的不好,但林談談看他也不怎麽順眼,不過對方都這樣說了,她還能說什麽,她也不想這樣僵持下去,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呢。
她并沒有看對方,而是對着新來的幸存者方向,直接高聲道:“我是木系異能者,有治療能力,你們之中有需要治療的來找我,不過我先說明,我能量有限,一個小時最多治療三個人,所以小傷小痛就不要來了。而且未免再有人把我的付出看做理所當然,治療是要收費的,晶核也可,物資也可,數量面議,有需要的人現在可以報名了,如果人數超額,危重緊急的優先往前排。”
微胖的軍官見她根本沒看自己,臉上有些尴尬,剛想說什麽,結果林談談話音落下沒一秒中,好多人就喊起來了。
“我,我報名!”
“我先,我比較急。”
“我媽被人打傷,咯血了都!”
“我兒子住院住到一半,手術傷口都爛了!”
“我老公快不行了!”一個女人的聲音特別凄厲,蓋過了其他人,林談談看過去,就見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架着一個男人從人群外擠進來,那架人的男人手裏還拿着一團毛巾,給受傷的男人捂着左邊半張臉,那毛巾都看不清原本顏色,完全被血浸透了,包括包括這三人身上手上都有許多血。
“怎麽弄的?”林談談皺眉,走過去。
“路上車開得太快,被樹枝掃到眼睛。”女人哭着說,架人的男人小心地拿開毛巾給林談談看。只見傷者左臉好幾道深深淺淺的傷痕,最可怕的是左眼窩只剩下一個血窟窿了,竟是整顆眼珠子被掃掉了!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都倒抽一口氣。
林談談面色微緊,再看這男人狀态也很不好,臉色慘白,急喘,一副神志不清了的樣子,站都站不住了。
林談談也沒再說什麽,發出一根帶子勾住了男人的手臂,一面說:“跟我來。”
說着帶人往往常治療人的那個屋子去。
人們都給她讓路,還有不少人想跟上去看熱鬧,也有人問身邊的人:“這樣的能治好?”
“如果有設備有藥有醫生,立馬動手術應該保得住命,對了,還要輸血補液,那人明顯都休克了。”這是有些懂行的人,說着搖頭,“但現在……不過異能還真不好說。”
“哎,換你你行嗎?”一個女孩推了推身邊大一點的男孩,男孩搖搖頭:“我沒可能。”
他隔着人縫看着林談談隐隐約約的背影,眼裏有好奇也有驚異。他也是木系異能者,也有治療能力,能力還不差,但現在能做的也就是止血治療小傷口,這個人真的有這麽強嗎?
“走,跟上去看看。”
比起這些新來的異能者的驚奇,原本城西的人就淡定多了,他們林小姐本來就很厲害了,他們巴結讨好都來不及,那個什麽團長傻逼,居然敢對她那麽頤指氣使,要不是現在不合适,條件也不允許,真想揍他一頓。
朱信還站在原地,看着身邊人呼啦啦走掉一大片,還要承受某些鄙夷嘲諷的目光,覺得特別難堪,微胖的軍官拍拍他:“行了,做事去吧。”
朱信冷笑:“治療能力了不起,也就是治個小傷,還能起死回生?裝腔作勢,我随便拉個醫生來都比她強!”
微胖的軍官皺眉,想說你既然這麽覺得,何必惹她?忽然聽到有人說:“是哦,只是治個小傷呢,希望你以後不要有小傷需要求她治療呢!”
兩人望去,見說話的是幾個高高的年輕人,眉眼還有些青澀,看着應該是大學生。
蔣中意說完那話,見兩人看來,連忙招呼同伴:“走了走了,人家可是團長,咱惹不起。”
“哎,他們說随随便便一個醫生都比林姐強呢。”
“聽他扯,剛才我都聽到一個醫生說,那個男人的傷他是沒辦法的,除非有藥有設備,有無菌室手術臺給他動手術。”
“看來那位團長樣樣不缺呢嘻嘻。”
“你說他哪來的底氣和一個治療者瞎逼逼,不知道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醫生嗎?”
“反正打游戲的時候我最不敢得罪奶媽了。”
“嘻嘻嘻……”
朱信臉色黑了又青青了又黑,胸口不停起伏,微胖的軍官嘆了口氣,也沒心思和他說什麽了,他心裏有些擔憂,那個女孩真的那麽厲害?軍隊中也不是沒木系異能者,但沒聽說多厲害啊,如果這人現在就很強,那以後……得罪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很不明智的一件事。
……
這邊,一進治療室,林談談就讓無關人等止步,關上門,讓家屬扶傷者躺下,對明澤道:“輸液。”
這人失血太嚴重,林談談能治得了他的傷口,但失血不是能靠異能恢複的。
她說着手一擡,勾在他手上的帶子收回,一條帶子直接射入傷眼眼窩,另一道直插心髒。
旁邊傷者的妻子驚呼一聲,林談談解釋道:“這是能量,不是實質性的帶子,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傷害,不用擔心。”
她想要能量成為有實際作用的帶子時,它是可觸摸的,但此時這兩條帶子是不可觸摸的,完全就是能量的高度濃縮,如果仔細看,它們就像綠瑩瑩的光束。
明澤一邊打開醫藥箱,一邊提醒道:“家屬把患者的頭和腳擡高一點。”
他剛才半道和跑到林談談身邊,還從白澄那裏拿來了一個不小的醫藥箱,此時一打開,裏面許多藥物,他立即開始配晶體液,他本就是已經有執照的輪轉醫生,這些事做來非常熟練。
剛輸上液,再看傷者,和生命體征已經穩定了不少,休克症狀已經消失,他暗暗驚嘆,異能的作用真的很大,他什麽時候才能有這樣的水平?
如果他能拿把鑷子撐開那只傷眼,看到生出肌絲血管在迅速再生,他應該會更震驚。
治療足足持續了十五分鐘林談談才收手,兩個家屬緊張地問她怎麽樣了。
“問題不大了,好好護理傷口,注意不要感染了,吃點好的把血補回來就差不多了。”林談談說,“不過那只眼睛沒了就是沒了,我再神也不可能讓眼珠再長出來。”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只要人活着就好。”兩人連忙說,恰在此時,傷者醒了,能夠說話了,這兩人更是激動得又哭又笑。
林談談坐在椅子上看着明澤給傷者眼睛上貼紗布,忽然說:“記得給報酬。”
“應該的應該的。”男性家屬連忙從口袋裏往外掏出一個小錢包,倒出三枚晶核,“這些夠不夠?”他說着好像也知道太少了:“我們還有一些吃的,還有一輛車,還有二十萬存款,都給你。”
林談談想了下:“什麽車?”
“皮卡,江鈴域虎,買來十五萬多,還很新呢!”
林談談不知道江鈴域虎是什麽東西,但聽到十五萬多,應該還算可以吧,她說:“那就要這輛車吧,別的你們自己留着,你們是第一個客人,給你們個優惠,明後天,你們再來找我,我再給他治療兩次。”
林談談不缺那麽一輛車,因為她自己根本不會開,不過既然已經收費了,那就好好收費,如果一開始價格定得太低,之後就不好說了,畢竟剛才這人真的很危急了,這可是救命錢。
真要說起來,一輛車換一條命那是真不算什麽,但林談談也沒打算太較真,況且這兩人的态度也讓林談談覺得挺舒服的。
聽到林談談還有售後服務,兩人都高興壞了,連連道謝,林談談起身打開門,對外面說:“下一個是誰?”
外面等了一群人,吵吵嚷嚷聲音不小,但門一開全都靜音了,尤其看着剛才差不多快不行了的人這會兒臉上貼着個雪白的紗布,手臂上輸着液,讓人扶着走出來,精神頭還挺不錯,兩個家屬更是喜極而泣,都傻了。
那些不相信能夠治好的都懵了。
“真、真行啊!”
還有人看看手表:“這才多少時間啊,我的乖乖。”
然後本來将信将疑的人更是叫着喊着要往前排。
然而白澄在治療室前親自坐鎮,他本來就懂點醫術,看看病人情況就能分出輕重緩急,輕易別想插隊。他選出了最嚴重的三個人,對林談談說了說情況,然後問林談談:“這是最嚴重的,處理得了嗎?還有下一批人很快就到了,如果每一批都有這麽些,會不會太辛苦?”
林談談看了看天色,天已經黑了,她說:“沒事,也就今晚這樣。”話都已經說出去了,總不能收回來,而且還真算不上辛苦,這都是她做慣了的事,再說了一個小時就排三個人,還是有的休息的。
而且她有自己的考量,之前她其實把自己的治療水平往下壓了,沒有表現得太過分,但那個朱信還是第一個就盯上了她,無論他是針對她,還是單純想找個人立威,都足以證明她已經太惹眼了。
既然藏拙沒用,又何必再藏,索性就讓自己強到任何人都不敢輕易得罪,至少朱信那樣的貨色,給她一邊待着去。
事實上,當她選擇作為雙系異能者時,就該有這樣的覺悟。
白澄看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麽。
林談談繼續她的治療。
一批一批的人到來,每一批人都有幾千上萬,裏面總有幾個重傷的,反正林談談就保持一小時三個人,而城西的醫療隊也在工作,似乎被他們感染,後來者中的醫生、有治療能力的異能者也開始幫忙。
當然了,都是有償工作。
外面一批批的人到來,一次次組織起來殺喪屍,到處忙碌,嘈雜,治療室這邊卻一直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工作,傷患、家屬們祈禱、期待、緊張、激動,以及感激着,竟然意外地和諧。
葉蕭是晚上九點多才回來的,也拉回來一大隊人。
“我還以為你會選擇第二套方案。”白澄說,葉蕭這隊去的地方這比較遠,這也是難免的,陽市說小不小,總有的地方不可能一天打一個來回。第二套方案就是如果來不及趕回來,就從陽市的東面上高速,然後在路上再與這邊大部隊會合。
葉蕭笑了笑:“從東面走變數太大,我有點放心不下這邊。”他面上難掩疲憊,這一天時時刻刻提高警惕,而且因為晚上趕路,那些喪屍可不是蓋的,他無數次釋放異能,就是鐵打的人現在也有些撐不住了。
白澄微微挑眉,這邊都安排得好好的了,有什麽放心不下的,放心不下的其實是那一個人吧。可見這人動了心思有了牽挂,就是不一樣。
他倒是沒有揶揄,而是把傍晚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葉蕭越聽臉越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的無名火:“談談呢?”
“在治療室,好幾個小時了,都沒出來。”
葉蕭大步朝治療室方向走去。
治療室外面有人把守着,維持着秩序,尤其林談談那一間,閑雜人等根本不能靠近,葉蕭擺擺手,讓那些人不用管他,他來到門口,門沒關緊,輕輕一推就開了。
他就看到窄窄的治療床前,林談談站在那,微微低着頭,手掌懸在一個人胸口上方幾厘米,瑩瑩的綠光從她掌心落到那人胸膛上。
小姑娘眼睫微垂,嘴唇輕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面容背着燈光的緣故,令她神情平靜中透着三分淡漠,和平時的她大不相同,有一種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肅然。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看她,她轉過頭來,看清了是誰,那張臉上頓時露出大大的笑容,那雙前一刻還冷冷清清的眼眸也彎了起來,亮盈盈的。
聲音也是充滿歡喜的:“葉蕭,你回來啦!”
葉蕭的胸膛仿佛一下子被漲滿了。
作者有話要說: 葉蕭:看,她對別人那麽冷淡,看到我就笑得這麽開心,她一定很喜歡我,不接受反駁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