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蕭月白不由大吃一驚,連忙丢下手裏的針線,壓低了聲響,小聲說道“你怎麽來了”

陳博衍立在那溶溶月色之下,一雙眸子分外的明亮,他莞爾一笑,低聲說道“只是格外的想你,所以來看看。”

蕭月白面上微紅,幸而此刻房中無人,丫鬟也都被她支使到了各處,廊下也沒人,而陳博衍站的這一處,又恰巧是一陰暗死角,輕易人也瞧不見,她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許,便又問道“到處都關了門,你怎麽進來的”說着,想起他方才那句話,遂小聲嗔道“才幾天沒見,就這樣忍耐不得了。”

陳博衍薄唇微勾,說道“你們安國公府的牆,也不是高不可攀。”

蕭月白頓時明白過來,周朝建築,從民居到官邸宮室,朝廷皆有嚴格的規制,官邸與民居圍牆總不能高過皇宮,以彰顯等級高低。故此,這民間的居所,圍牆大多不過一人多高,腿上有些功夫的,借着助力就能攀登上去。民間有時鬧飛賊的案子,總傳說賊人輕身功夫如何了得,但論起根由,也是因牆不算高的緣故。

安國公府裏夜間各處都有上夜巡查的人,然而陳博衍于府中的路徑熟稔,何處有人何處該躲,了然于胸,于是也就順順當當的摸到了她這住處。

蕭月白想通這一環節,心裏既有些驚又有些甜這個傻子,竟然只是為了見她一面,就甘願冒險夜半摸入府來,這若是被上夜的人抓住,又或者她自己聲張起來,他可要顏面掃地了。

她抿嘴一笑,輕輕說道“你也是憊賴,我爹不讓你進來,你就偷着進來,真同土匪一般了。”

陳博衍眸中微閃,淺笑說道“你倒沒說錯,我還真當過幾日的山匪。若是你爹當真反悔不肯将你嫁我,我就進來把你偷了去,拐到沒人知道的地方,做上幾年夫妻,等兒女滿堂了,就再沒人能将你我拆開了。”

這話說的分明蠻橫霸道,蕭月白卻覺得心中有些軟軟的甜意。雖說她知曉了那夢裏的事情都是真實的,但之前陳博衍對她的冷淡漠然,卻也不是那般容易便忘卻的。

到底之前是夢中,還是眼下是夢中,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場夢如果這是夢,那她寧願永遠都不醒來。

陳博衍走到了窗戶底下,看着那張白淨的小臉在月光之下泛着淡淡的光澤,安靜柔美。

他擡手,輕輕撫摩了一下她的臉頰,嘆息道“月兒,看見你我心裏就安寧了。”

胡欣兒自從被解了禁足,便又在宮中興風作浪起來,大約是知道了淑妃即将回宮,想給她找些麻煩,沒少在皇帝跟前議論陳博衍同蕭月白的親事。陳博衍雖說并不懼怕,但畢竟關心則亂,又隔了些許日子沒有見她,心中便躁動不安起來。終于這天夜裏,他竟然效仿夜賊,潛入了安國公府。

陳博衍倒是沒有哄蕭月白,上一世流落民間之後,他是真的曾經落草為寇,便是那段日子裏他整合了那些民間義軍,收編了許多山寨人馬,拉起了自己的軍隊。那段落草歲月裏的匪氣,卻伴随了他的終身,直到重生至今,行事說話還依然有些痕跡。

他的手有些粗糙,摩挲着那緞子似的皮膚,給蕭月白帶來了些許麻癢和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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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月白眯細了眼眸,輕輕呢喃了一聲“博衍哥”

然而這偷來的溫存時光到底短暫,陳博衍盡管享受同蕭月白的私會,但心中還保持着驚醒。他仔細計算着時辰,便說道“月兒,時候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咱們,三十的夜宴上再見。”

蕭月白見他要走,不由說道“博衍哥,你、你這就走了你今兒晚上過來,竟真個只是來瞧我的”

陳博衍向她淡然一笑“傻丫頭,不然還能為什麽你們安國公府,除了你還有什麽能讓我惦記”

說着,便更不遲延,邁步向前,轉過一個角落,便不見了。

蕭月白看着那昂藏的身影,沒入了深深的夜色之中,心裏禁不住的有些失落。

她矮身坐在了炕上,拿起一旁繡了一半的暖爐套子,怔怔的出神。

陳博衍如今的行事作風,膽大狂放卻又不失心細慎密,她在他面前就像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兒、小妹妹。她不大喜歡這樣,仿佛自己只能等着他來照顧,什麽也做不了。兩個人,似乎相隔了一世的距離。

想想,倒也是的。他當了十七年的皇帝,而她呢,也還只是個閨閣裏的小姐。

蕭月白低頭想了一會兒,終究不得個章法,她自石榴針插上取了一枚繡花針下來,再度繡了起來。她心裏暗道博衍哥哥的手這麽冰,早些做好了暖爐套子,也好早些拿去給他用上。

又過了片刻,明珠和琳琅方才姍姍歸來。

兩人一進屋,只覺得冷飕飕的。

明珠擡眼一瞧,便說道“姑娘,你怎麽把窗戶打開了,不怕凍着了”說着,便走去關上。

蕭月白故作鎮定,說道“屋裏火盆燒的太旺了,我嫌熱,就開了一會兒。叫你們去太太那兒拿瓶頭油罷,倒去了這麽久。我想吃一盞木樨香露,偏沒個人使喚。”

兩個丫頭聽她這樣說,見她臉上果然有些紅紅的,便也不疑有他,連忙替她沖香露去了。

上房裏,紅燭高燒,那螺钿雕花嵌欄杆大床,在燭火映照下不住的晃動着。

繡花羅帳之中,蕭覃伏在妻子白膩汗濕的胸前,平複了氣息,押着嗓音問道“還好”

林氏撫了一下丈夫鬓邊濕粘的頭發,将兩條雪白的藕臂環在了他的脖頸上,含笑埋怨道“我不好,那又怎麽樣跟你說今日就算了罷,你不肯聽。叫你輕些,你也不肯。”

蕭覃任着她埋怨,心中倒是得意起來,都是這個歲數上了,還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這般疲倦,那是本事林氏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下來,想去倒口茶吃。

蕭覃懶洋洋說道“叫丫頭去也罷了,何苦自己下地。”雖這般說,還是讓開了。

林氏便睨了他一眼,斥道“越老越不正經,胡說八道”說着,便披了衣裳下地去倒茶。

蕭覃看着妻子姣好妖嬈的身段立在桌前,不由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出起了神。

他安穩了一世,也算為國盡忠了半輩子,但問無愧于朝廷。

到了這個年紀,他和妻子都已是中年,兒女也大,本該是求個太平順遂了,這個時候再去籌謀,不知是福是禍。

他自己一身,那是無可無不可的,但他還有妻子兒女,還有尚在的老母。

林氏吃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回來遞給蕭覃,見他怔然不語,便問道“在想什麽這麽木木的。”

兩人都是老夫老妻了,相互扶持了半輩子,蕭覃也不想瞞她,便将陳博衍的心思與密函一一告與她聽,又說道“素英,你覺着如何”

林氏倒是沒有料到,丈夫忽然跟她說起這樣的大事,她沒有答話,只是笑道“夫君将這等大事告訴妾身,還問妾身的主意,未免過于看得起妾身了。”

蕭覃放了杯子,握了她的手,說道“若是別的女子,那或許如此。但是你的主意,從來不是那小氣短視的,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林氏低頭不言,半晌才說道“四皇子是淑妃的兒子,又是咱們将來的女婿,如此講來,未免有私心之嫌。但依着妾身所見,他要比陳恒遠,強上許多。一國之君,若是只以一己私利為上,放縱心性,為所欲為,怕不是國之福祉。博衍那孩子,自幼便能克制自己,單憑他那麽喜歡月白,這麽些年言行都沒有帶出來,更不曾沉溺兒女私情,那心性便可見一斑了。”

蕭覃眼中微閃,颔首道“女子所見,果然格外不同。”

林氏笑了笑“夫君見笑了,我是個婦道人家,能看見的也就是這後宅閨閣裏的事情。”說着,她又道“然則,我也曉得夫君顧慮。此事難為,陳恒遠做太子多年,若要改換,非一朝一夕所能成。此事如若不成,那便是滅門大禍。夫君,必是以家人為念了。”

蕭覃不語,半日點頭“你果然知我。”

林氏說道“妾身是女流之輩,沒什麽大的志向與主意,卻也曉得國事至此,予不得愛身的道理。覆巢之下,無有完卵。如若陳恒遠真當了皇帝,那也不過是早晚之事。”言至此處,她卻摟住了丈夫的肩膀,将頭偎依在了他背脊上,又說道“然則,不論夫君作何決意,妾身總是站在夫君這邊的。夫君,放手而為便是。妾身知道,夫君必定不會拿錯了主意。”

蕭覃聽了妻子這番言語,不由心中感觸。

正想說些什麽,卻聽林氏自身後又悶悶說道“但是,作為月兒的娘親,我卻不太願意這樣呢。”

作者有話要說 初七啦大家初七快樂誰是第七個寶寶呀從明天開始,紅包就暫停一段時間啦謝謝各位的支持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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