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番外(二)
公司裏最近新來了幾個實習生。
他們大都是二十出頭的小年輕們, 共同話題非常多, 經常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個沒完。沉悶的辦公室因為他們的到來, 也有了些新的活力。
實習生裏面有一個大四的男生,平時總一副懶懶散散提不起精神的樣子,但每當關鍵時候, 他又能挺身而出,提出一個更穩妥更實用的解決方案。
看似不靠譜的可靠……
不知怎的, 褚楚突然想起了年少時的許翊。
那個記憶之中的影子, 似乎已經漸漸飄離了好遠, 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将現在的許翊和過去的他對上號。
因為一點莫名的相似, 褚楚對這個實習生格外上心。
男生正處于對未來迷茫和不确定的階段,考研亦或是直接工作,成為擺在他面前逃不開的選項。
褚楚結合自己的經歷,以長輩的身份給了他一些參考。
男生思慮良久, 最終選擇繼續深造。
結束實習離開公司的那一天,男生将她攔在樓下,送給她一個小熊布偶。
“謝謝,還有……”他張了張口, 最終什麽也沒說。
轉身、撐起傘, 消失在了淋漓的小雨中。
褚楚愣了下,回過神來之時, 便發現停在路邊的車頭上,有串熟悉的車牌號。
“……”
褚楚撐傘小跑過去, 隔着車窗看向裏面的男人:“你怎麽在這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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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後,目視前方:“先上車。”
“哦。”褚楚收起傘,坐上了副駕駛。
手裏一把傘、一個包,還多一個布偶熊,褚楚實在有些拿不下。
她想了想,轉身将布偶熊放在後座,端端正正地擺在了兩個座位中間。
恰巧是後視鏡可以一眼看到的位置。
“好看嗎?”褚楚笑着問。
可許翊的臉色卻更黑了。
褚楚戳了戳他的胳膊,納悶地問:“心情又不好?”
許翊依舊沒說話。
兩人沉默了一路。
直到快到家之時,許翊突然在一家禮品店門口停了車,冒着雨沖進了店裏。
褚楚吓了一大跳,連忙拿着兩把傘跑到門口等他。
不多時,許翊再次從禮品店裏走了出來。
“拿着。”
他将一只半人高的絨兔子塞進她懷裏,惡聲惡氣地說:“不準放後座。”
褚楚眨眨眼,終于明白他今日的異常是怎麽回事了。
又吃醋了啊……
這個醋壇子,怎麽誰的醋都吃。
褚楚擡起眸,靜靜地看了他會兒。
男人剛淋過雨,頭發還有些濡濕,細碎的一縷發絲淌着水,耷拉在了額前。此刻的他,似乎比之平時要多了兩分潇灑。
男人斂着長睫,同時看向她。
微垂的睫毛上面凝聚了一顆顆小水滴,随着他的每次眨眼,水滴逐漸彙聚成珠,附在他的睫毛上,将落未落。
仿佛有一股暖流從褚楚的心頭流過。
她一時沒忍住,踮起腳尖,吻了下他的眼睛。
水珠落在了她的下唇上,褚楚抿起唇,輕輕舔了舔。
是甜的。
“我們回家吧,大醋壇子。”褚楚撐開傘,遮在了他的頭頂上。
她紅着臉,有些不敢看他。
可這時,許翊卻突然握緊她舉傘的手,拉着傘往下移,完完全全擋住了兩人的身影。
傘下,他微微傾身,冰涼的唇覆上了她的。
世界一瞬間變得極其安靜。
眼前,只剩下他沾染着水霧的長睫,迎着風輕輕顫動。
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
褚楚垂着腦袋,偷偷彎了彎唇。
怎麽會想不起來許翊年少時的模樣呢?
他明明,從未變過。
……
兩人回到家,已是八點左右。
褚楚懶得再折騰,便想着随便下碗面條将就一下。
她換了拖鞋,放下背包,走到廚房開始收拾碗筷。
誰料這個時候,許翊又開始纏她。
他先是從身後将她擁住,下巴枕在她的肩側,看着她将竈臺點着燒起熱水,下完面條。
開始一切正常,可過了片刻,他似乎是覺得仍不滿足,突然将她翻了個身,抱坐在了流理臺上。
“許翊!”褚楚動了怒氣。
他為什麽總喜歡搗亂?
可許翊似沒聽懂她語氣中的指責,強硬地擠進她的雙腿之間。
他攬着她的腰身,将她圈在琉璃臺和胸膛之間,緩緩傾身。纏綿的吻随之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
褚楚推擋不過,只能暫時順從他。
心裏想着,他若是親夠了,也能趕緊離開。
可漸漸的,她發現許翊似乎越來越不知足了。
當他的手終于開始四處作亂之時,褚楚徹底慌了。
“許翊!”她倉促別過臉,躲開他的吻:“我們先吃飯、先吃飯。”
許翊悶聲笑着,薄唇下移:“不是很餓。”
“可我在煮面條。”
褚楚仰起頭,渾身輕顫:“再不起鍋,面條要糊了。”
許翊輕輕“嗯”了聲,看似在思考她的建議。
然而褚楚卻知道男人根本完全将她的話當做了耳旁風。
他不僅沒停下,動作反而比之前更加強勢。
褚楚真的要哭了。
她抱緊許翊的脖子,小聲嗚咽道:“別在這裏好不好?這裏是廚房。”
“我知道是廚房。”許翊沙啞的嗓音帶着濃濃的笑意。
褚楚委屈到了極點,眼淚唰地掉了下來,墜到了許翊的脖子上。
許翊頓了下,吻幹淨她的眼淚:“別哭了。”
褚楚也清楚不該哭,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
許翊沉沉看了她良久,終是嘆了聲:“你不該哭的。”
是啊,她不該哭。
因為褚楚很快就知道,她的眼淚反而讓許翊更興奮了。
接下來的一切,褚楚都無法阻止。
她突然覺得沒臉見人,小臉埋在他的脖頸處,低低啜泣着。
漸漸的,她的大腦中一片混沌,甚至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今夕何年。
那天,唯一給她留下些深刻印象的,似乎只有那飄散在暧昧空氣中的——
燒糊的面條味。
……
褚楚再也不肯進廚房了。
往日他們家大都是褚楚做飯許翊洗碗,可那天之後,褚楚寧願吃許翊手下那些亂七八糟的食物,也再不願意踏入廚房半步。
甚至于她無意走到廚房門口時,都要特意繞個彎,以免自己看到裏面的景象。
任憑許翊這次怎麽哄,褚楚都非常堅持。
她是真心覺得很羞恥,單是想想,都覺得羞恥到沒法見人。
說到底,褚楚骨子裏還有些保守,許翊的行為完全超出了她目前所能接受的程度。
就在目前的僵局維持了将近一個月之後,許翊率先熬不住了。
他怕總有一天被自己毒死。
因而為了勸服褚楚,他想了一個自以為絕妙的好主意。
“要不我們多試幾個地方。”
他貼在她耳旁悶悶笑着:“等你習慣了,就不會再害羞了。”
褚楚紅着臉,盯着他調侃的眼睛,微微一笑。
然後送他去睡了書房。
許翊這回偷雞不成蝕把米,狐貍耳朵徹底耷拉了下來。
但很快,他們迎來了新的轉機。
A大百年校慶,許翊受邀以優秀校友的身份回校演講,褚楚想了想,決定陪他一起回去。
講臺上,男人西裝革履,侃侃而談,一派成功人士的精英相。他這副肅穆儒雅的模樣,倒真唬住不少人,臺下四處紛紛響起了傾慕和贊嘆聲。
然而到了提問環節,他莊重的形象有了些許崩塌。
話筒到了一個男生手裏,男生清了清嗓子,非常嚴肅地問了句:“許先生,您覺得大學期間必須要做的事有哪些呢?”
臺上的許翊斂了斂眸子,思慮良久後,淡聲道:“戀愛吧。”
衆人哄笑不止。
許翊擡了擡手,示意大家安靜。
他輕笑了聲,緩緩說:“我并不是在開玩笑。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如果年少時的愛慕沒有機會說出口,那将會是一生的遺憾。”
沒人想得到他給出了這樣一份答案。
男生愣了片刻,又問:“難道這就是許先生的遺憾?”
許翊越過人群,一眼看向了最後方的褚楚。他阖了阖眸子,神色漸漸溫柔。
半晌,他搖了搖頭,彎唇道:“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大家愣住,齊齊想到了兩個月前M市那場盛大而浪漫的求婚。
年少時的愛慕啊……
幾個感性的女生眼圈紛紛紅了。
許翊聳了聳肩,像是開玩笑似的,懶散地說道:“所以,趁年輕,抓緊時間跟喜歡的人談場戀愛。成績沒關系,家世沒關系,其他什麽都沒關系。看上了,就先把對方騙到手再說。”
衆人又笑起來。
哄鬧中,許翊再次看向了人群中的褚楚。
她發着呆,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半空中的某處,一動不動。根本無需再确認,她已經走了神。
許翊垂下眸,彎唇輕笑。
其實并非全無遺憾。
他只恨自己太過軟弱,醒悟得不夠早。否則,他就可以在第一次見面之時,就将這只小兔子騙到自己身邊。
這樣,之後的四年……
想到一半,許翊頓住,嘆了聲。
算了。
多想無益。
欠她的,他只能用接下來的一輩子補償于她。
仔細想想,這樣似乎真就沒有任何遺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