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保
趙阿玉下了八天的地,終于逐漸習慣了在宮裏種田的日子。現在她那鋤頭使的比畫筆還要溜。
某一日卯時,趙阿玉像平日那樣從床上爬起來,将自己收拾妥當。脖子上挂一汗巾,腳上穿一宮靴,腰上系一圍兜,最後給自己麻利地梳了個雙丫髻。
回想以前,自己可是只會紮馬尾的人,最多編個麻花。現在可是連垂髻都會梳了,想想內心還有點小激動呢~
梳完頭發,阿玉就拿過靠在門後面的整籬剪,準備出門幹活。蘭姑說她今天得去淑惠宮修枝剪葉。
這個整籬剪,阿玉用過兩次,但還不是很适應。因為有的時候枝條太粗,剪刀卡的位置不對,就會将枝條剪歪。少剪一塊還好,要是多剪了,那個地方就缺了個口了。
以前她在小區裏和馬路邊見過花匠用那種電動的綠籬機,在植株上沿着一個平面過一下,刀片就能将冒出來的多餘的枝葉割掉,方便的很。現在在這設備落後的古代,凡事都得靠自己一雙辛勤的雙手解決,也是麻煩,但是也沒有辦法。
趙阿玉心想,要是法拉第存在于她這個朝代該多好啊!不過她也只是想想,每天看着那毒辣的太陽,她就知道自己又在癡人說夢了。
趙阿玉深吸一口氣,然後準備出門吃早飯。她得抓緊時間,太陽快上來了。一溜小跑,跑到飯廳,先将剪刀放下,然後走到飯桌旁給自己盛了一大碗米粥。最近她吃的挺多,但是瘦的也多。這個舞姬的身體本就清瘦,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幹成了塊平板,胸都沒了……
“小勻,你今天休息一天吧。留在院子裏曬些幹花,回頭我給各宮娘娘送去。”
趙阿玉正在往嘴裏塞着饅頭,忽聽阿舒這樣對她說,疑惑地從粥碗裏擡起頭。她用力嚼着嘴裏的饅頭,喝了一口粥,然後咕咚一聲咽了下去。
“為什麽啊?”阿玉不解道。
“淑惠宮的那位主,之前是見過你的……”阿舒遲疑道。
“嗯?哦~~我知道了。那行吧,今天我就不去了,回頭我幫你多幹一天。”趙阿玉知道阿舒說的是什麽意思。
淑妃之前見過陸祉勻,現在陸祉勻換了臉,她肯定會覺得這當中有貓膩。想來,宇文朔只是跟司苑司的人打過招呼了,其他宮裏的人并未知道此事。其實她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以完全忽略不計,但是如若有心之人想借題發揮,坑一把宇文朔,也是可以的。
宮鬥這種事,趙阿玉完全沒有興趣。她之前對蘭姑說狠話,也是因為在氣頭上。現在日子安穩,又沒有小人想害她,她也不做他想。她得留着小命活到大結局,大結局了,她應該就可以穿出去了吧!
趙阿玉如此想着,便心甘情願地在這後宮做一名安安靜靜的農民。她覺得她要是在這司苑司待上個三到五個月,回去可以改專業和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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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阿玉将院子裏的篩子搬回花室,一層一層擺到花架上,這些幹花是要做成香料用來熏香。她将篩子按照幹花品種和曝曬的時間分類擺在花架上,擺放回去之後再細細清點一遍。
阿玉一邊清點一邊拿筆記在簿子上,記完之後她将毛筆和簿子挂到第一排的架子上,然後準備回屋休息。她剛走出花室,就看到阿舒緩緩從外面走進來。
“阿舒,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晚?”趙阿玉上前去迎她。
走近了才發現阿舒臉色不對,“阿舒,你怎麽了?”阿玉緊張的問道。
“沒事。”阿舒咬了咬嘴唇艱難地搖了搖頭。
“還說沒事!你嘴角都滲血了!”趙阿玉看到阿舒的臉頰紅腫,嘴角滲出一絲血跡。一看就是被人抽了臉的。“那淑妃打你了?!”阿玉震驚道。
“你小聲些……我們回去說。”阿舒用手輕輕捂着阿玉的嘴,輕聲道。
“好。”阿玉也明白其中道理,扶着阿舒進去了。
“我去給你端盆涼水來敷一下。”趙阿玉扶她進去後,急忙跑出去找水去了。
不多時,阿玉就端了盆水進來了,她将毛巾沾濕然後輕輕敷在阿舒的臉頰上,一邊一塊毛巾。她讓阿舒自己托着毛巾,然後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瓷瓶。
“這是蘭姑給你的,說是治外傷的。”
剛剛阿玉出去找完水回來的時候路過蘭姑那屋,蘭姑突然将門打開,吓了阿玉一跳,差點把盆給摔了。蘭姑一把抓住阿玉的胳膊穩住她的身形,然後就塞了一個藥瓶到她的懷裏。
“蘭姑她人真的挺好的,所以,小勻你……你要體諒,畢竟你這件事,是晉王特地交代的。他是王爺,我們不好……”阿舒看着阿玉遲疑道。
“我知道,我不怨蘭姑。我知道她是好人,阿舒,你也是!”阿玉一邊從瓶子裏挖藥膏抹到阿舒的嘴角,一邊回她。
她怨不得蘭姑,怨只怨那天殺的宇文朔。
“小勻,我們都是下人,都是聽主子行事的,做任何事都由不得自己。你要記得,在這宮裏不要相信任何人,因為這宮裏,從來就沒有什麽所謂的好人,包括我。”阿舒定定看着趙阿玉說道。
趙阿玉看着忽然變得認真嚴肅的阿舒,聽着她凝重的話語。阿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幹澀的笑容,“我知道的。”
她當然明白阿舒說的是什麽意思。她記得書上有一句形容阿舒的話,“明哲而獨善其身”,這不是什麽好詞兒。她還記得,宮裏後來發生了幾件事,阿舒在其中都起了不小的作用。
以前阿玉在看書的時候覺得這阿舒不是什麽好人,可是現在自己穿到書裏,來到她身邊,和她相處一段日子切身體會了後,阿玉覺得,這宮裏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阿舒也一樣。
她以前總愛以自己的價值觀來評判別人的善惡,可是她現在明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立場不同,目的不同,也就沒有所謂絕對的善惡。這就好比大清朝九子奪嫡,九個人都想坐龍椅,都想當皇帝,那你不能因為你是八爺黨就說四爺不是個好東西吧。
主觀意識是個好東西,很奇妙很抽象,但是千萬不能拿來評判一個人的對錯善惡。
“阿舒,今天淑妃是不是打你了?”阿玉試着轉移話題。
“嗯,沒什麽。有一根枝葉沒剪好。”阿舒不在意道。
“這淑妃怎麽這樣……”阿玉憤怒道,但是話未說完,就被阿舒截了話。
“都是主子,奴才犯了錯,自然是要受罰的。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避免犯錯。小勻,你剛來,說話做事更要小心,你明白嗎?”阿舒語重心長道。
“明白!我又不傻,少說話多做事,對吧?”阿玉眯着眼笑哈哈地說道。
“嗯。”阿舒看了她一眼,緩緩點頭。
臨走之前,趙阿玉又幫阿舒重新将毛巾沾濕再捏幹,給阿舒敷臉。
趙阿玉回自己屋後,倒頭就睡。睡的不是很踏實,她半夜做了好多夢,多半都是自己以前在工地實習的日子。第二日她醒了,回憶着自己的夢境,想着以前的日子,忽然覺得,以前的生活可能沒自己想的那麽糟,最起碼無關生死。從今天開始,可能以後都要在刀尖上生活了。
因為趙阿玉知道,從昨晚開始,後宮的腥風血雨要正式拉開序幕了……
三日後,澄昭儀流産,繼而發瘋。這事過後沒兩天,澄昭儀卒。
太醫查出澄昭儀平日的飯菜裏居然有曼陀羅種子,此物劇毒。輕則嗜睡出現幻覺,重則抽搐痙攣至死亡。
阿玉知道曼陀羅的有毒成分是會損害神經系統,還會引起心髒和其他器官的壞死。那澄昭儀吃了這東西,不死才怪。
遍觀整個後宮,只有紫軒宮長了黑色曼陀羅。後來,軒妃被打入了冷宮。
澄昭儀沒了孩子還丢了命,軒妃被打入冷宮。這事情當中的曲折複雜以及這背後牽扯的機關算盡和陰暗醜陋,阿玉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來司苑司的第一天,阿舒帶着她去紫軒宮鋤草。她也知道,誰才是最大的利益獲得者。
軒妃被打入冷宮後,宮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一切血腥和黑暗被重新掩在這光鮮亮麗的外袍下,被這巍峨森嚴的紅牆綠瓦包裹着。
趙阿玉像往常一樣的做事,幹活。也像往常一樣的跟阿舒說話,聊天。有些事情,她們自己心裏清楚,但是已經沒有辦法開口了。
這天,她要去禦花園采花。趙阿玉知道,蘭姑這是給她放水了。采花可是比起種草種瓜來的輕松多了。趙阿玉心裏感激她,想着回去要給蘭姑道個謝。
下午的時候,趙阿玉挎着個小花籃,頭上帶着個幕籬,心情愉悅地就去了。
如果沒有再次遇到那個人的話,趙阿玉心想,她的生活可能不會變的那麽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