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好巧

趙阿玉出了聽雨樓之後,一邊悠悠往前走,一邊在腦子裏構想着,從西華門到聽雨樓最近的距離。

晉王宇文朔是為武将,當從西門華入。陸祉勻住在聽雨樓,在皇宮的正北偏西的位置。而從正西門到西北的路線,直接從古華宮繞過來是最近的。

宇文朔喜歡陸祉勻到癡迷,一個王爺天天有事沒事就往宮裏跑。趙阿玉想試試自己的運氣,看看能不能碰到他。遇到的話,她可是要好好戲耍一番。若遇不到也無妨,反正下次還能見到。

趙阿玉沿着宮牆不緊不慢地走着。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候都未曾見到宇文朔。直至繞過古華宮,趙阿玉都覺得自己今天應該是沒戲了。

那藏在暗處的羽林衛就這麽一路跟着她,看着她離西華門越來越近。他都懷疑她是不是要逃出宮,于是提高警惕,準備找個時機出擊将趙阿玉逮回去。

趙阿玉走的洩氣,于是本來高雅端莊的氣質越走越沒形。她開始變得懶散,走路也毫無力氣。于是在一個拐角直接撞上了正健步如飛,心急上火的宇文朔。

趙阿玉本來就走的搖搖晃晃,被這麽一撞,直接崴了兩下就往後倒去。好在宇文朔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她胳膊往前一帶,然後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穩住她的身形。

宇文朔看清懷中之人是趙阿玉後,連忙想松手。奈何他一松手,趙阿玉仿佛不受控制般又向後倒去。他面露不悅地看她,這才發現她皺着臉眉頭緊擰。

“怎麽了?”宇文朔問她。

“腳崴了。你等會兒,我扶着牆就好了。”好像自從上次從扶梯上摔下來崴了腳後,她就會經常性崴腳,只要稍微不小心扭幾下就能被崴到。

趙阿玉在宇文朔的幫助下站直了身體,然後手扶在宮牆上。她微微福了個身向宇文朔行禮。宇文朔看着她低眉斂目的模樣,心裏有異樣的感覺。

他還記得她在他府上時,整日一副嚣張跋扈的模樣。沒想到,幾月未見,已經完全是謙卑恭敬的态度,不知是不是宮裏的規矩将她的脾氣都磨沒了。想當初,還是他親自将她送入的宮中,也不知道她對自己是不是懷恨在心。

宇文朔看了她一瞬,一字未說,然後擡腳欲走。忽然眼睛瞥到地上的多寶釵,想到估計是剛剛撞到她的時候被撞掉地上的。他看着腿腳不方便的趙阿玉,好心地幫她撿起來,然後遞給她。

趙阿玉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釵子,低頭去接。這一低頭,宇文朔直接看到了她耳後的血蓮印記,他心中大驚!他擡手欲撫上那處皮膚,誰知這時趙阿玉接過釵子,擡頭看着他微微笑着。

“多謝晉王。”趙阿玉輕輕道。

“你耳後……”宇文朔只是看着她,眸子裏全是震驚。以前她住在自己府上的時候怎麽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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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個胎記啊……我自出生就有了。是不是看着挺吓人的?我一開始也這麽覺得,不過阿娘和長洺都說,這是象征,是皇室公……所以現在我看着也還好。先前在府上時,我頭發都是散開的,而且,王爺也沒拿正眼瞧過我,自然不會注意到。”趙阿玉微微笑着,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長洺?”宇文朔聽了趙阿玉的這話,心中更是震驚了。

“嗯,我以前的一個……朋友。”趙阿玉解釋道。

長洺是以前陸祉勻的貼身侍女,兩人感情極好,在宮中的時候幾乎形影不離,後來也死在那場殺戮裏。趙阿玉知道宇文朔不會忘,他當然會知道長洺是誰。

“怎麽,殿下也認識長洺嗎?”趙阿玉看宇文朔面露驚色,故作疑惑道。她心裏想笑,但是面上無動于衷。

“不,不認識。”宇文朔聽趙阿玉這麽問他,一時有些慌亂。

“我亂說的,殿下莫要介意。”趙阿玉面上有些歉意,又帶着一絲竊喜。

他看着她的眼睛帶着狡黠的靈動,讓他有些怔神。

“我還有事,先走了。”宇文朔吶吶地轉身欲走。

“王爺!”

趙阿玉忽然喊住自己,宇文朔疑惑地回頭看去。卻只見趙阿玉看着自己燦然地笑。“王爺,我那院中有一株朱砂梅,不知開花了沒有?若開了,可否折幾枝放到那屋子的窗前。”

斜下的夕陽從趙阿玉的身後打來,趙阿玉整個人背光站在那裏,朦胧的光圈籠罩了一身。宇文朔看不清她的面容,卻能看到她眼裏晶亮晶亮的,像發着光,而她揚起的嘴角帶着暖陽的笑容,映在宇文朔的眼中。

“好。”宇文朔低低答一聲,便走了。

十四歲那年,他見過一個女子,那個女子當年也這樣笑着對他說,“園中的梅花開了,你幫我折一枝,我要放在窗前。”

那個女子便是陸祉勻,而他當時只是她身邊的一個侍衛。

一切都剛剛好,趙阿玉不信,這次沒有擾亂宇文朔的心。他一直堅信的那個人,他一直等待的那個人,他一直守護的那個人,若是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弄錯了,不知他會怎麽樣?會瘋還是會死?趙阿玉很是期待……

宇文朔走遠後,趙阿玉側身靠着宮牆無力地一點一點往下滑。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五官皺成一團。她站了那麽久,腳踝那邊越來越疼。她卻還能忍着一聲不吭,眼角眉梢都是溫柔的笑意,她簡直佩服自己的神演技!

她微微張嘴喘着氣,她想着自己這個樣子,一個人肯定走不回東宮了。她正考慮着要不要叫那個羽林衛出來扶她一把,腰間忽然繞過來一只手将她整個人托着往懷裏一帶。

一絲若有似無的幽香鑽入鼻息,熟悉的氣息将她整個人籠住。趙阿玉擡起衣袖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多寶釵尖細的那頭戳進宋離玥鎖骨與肋骨中間的皮膚裏。

那層皮膚薄,趙阿玉貼在他胸口,仿佛都能聽到釵頭刺進皮膚裏“撲哧”一聲,像是戳破氣球的那種感覺。

趙阿玉下手精準且極狠。她知道宋離玥身上衣服厚,只有鎖骨那塊皮膚用一層薄薄的衣襟覆蓋住,珠釵能夠刺破并且不被旁人發現。她将多寶釵帶珠花的釵頭藏在袖中,藏在暗處的羽林衛從遠處看,也只能看見趙阿玉趴在宋離玥的懷裏,手搭在他的胸前。

“今天可真巧,大家都到齊了!我運氣還真是不錯啊,你說是不是?”趙阿玉伏在宋離玥的胸口,擡頭看着他說道。

她明明在笑,但是嘴角卻帶着無盡的冷漠,眼裏是憤怒的恨。宋離玥低頭看着她,手死死摟着她,仿佛感受不到胸前的疼痛。

“阿玉……”宋離玥輕輕喚她,眼裏有隐忍的痛楚。

“阿玉?禦王爺您認出人了吧?奴婢不叫阿玉,奴婢名喚祉勻。不過,您也可以叫我阿若。”阿玉輕輕笑了一聲,是他不曾見過的清媚。

這笑容映在宋離玥的眼裏,看的他心中一滞。

趙阿玉心想,剛剛對宇文朔笑的時候,還要忍着腳踝的疼痛,讓她錯以為,物理疼痛會大于心理疼痛。現在對着宋離玥,真是笑的太容易了。她恨不得把最得意的笑容都給他看。

“阿玉你別這樣……”宋離玥眼中有些心疼的情緒。

“別哪樣?別這麽尖酸刻薄?別這麽咄咄逼人?呵,宋離玥,我現在這樣難道不是你期望的嗎?你又何必在這兒假惺惺地故作姿态呢?”趙阿玉說着又将手中的釵子往前送了一分。

宋離玥看着她,再未能開口說出一個字。趙阿玉伸出另一只手環着他的腰,側着臉靠在他的懷裏。她的耳朵貼在他胸口,能夠清晰地聽到他心髒跳動的聲音。他們做着極親密的事,卻是在互相算計互相折磨。

趙阿玉有一瞬間的錯覺,仿佛日子倒回到了當初還在禦王府的時候。那時候,日子很慢,時間很長。她就跟個傻子似得每天活的逍遙自在,不知所以。

指尖沾了溫熱的血漬,趙阿玉一下子回過神來。她擡頭看他,笑容一圈一圈漾在嘴邊,她輕輕開口,“宋離玥,以後見了我,你要離我遠一點。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殺了你。”

她将戳在他胸口的多寶釵一點一點拔了出來,趙阿玉清晰地看到釵頭拔出時帶出了一粒血珠,濺在宇文朔的衣襟上。她将珠釵重新掩在袖子裏。

笑容凝固在嘴邊,她擡手将他推開。繼而轉身扶着宮牆,颠着腳慢慢向前走去,走的很艱辛。她挺直了腰杆,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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