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刺殺
宇文亦走了有三日,趙阿玉總算明白了什麽叫枕冷衾寒,孤枕難眠。倒不是因為孤獨寂寞,而是……确實有些冷。
其實她心裏也知道,那些在來雲州的日子裏,每晚都是他擁着她,她才能安然入睡。扪心自問,這件事,确實是她藏了私心。
宇文亦渾身熱乎乎的,他從後面摟着她,胸口貼着她的背。将她原本冰涼的手腳焐的暖熱,所以她後來會睡的很安穩。
她會知道,是因為有一次她半夜醒了。感到有人在她後脖頸出氣兒。溫熱的氣息有規律地噴在脖子裏,有些微癢。她難受地扭了扭脖子,然後就有什麽東西擦過後脖頸。軟軟的暖暖的,讓趙阿玉一下子就猜到是什麽。
她僵了身體,不知如何是好。她的第一反應是掙脫開,但是她又貪戀這份溫暖。這種感覺就像冬天的棉被,明知應該離開,但是舍不得啊舍不得,于是內心掙紮無比。
就在她掙紮的這檔口,她又睡了過去。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宇文亦已經起床了,她便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他們這樣過了很多天,一直相安無事。
後來臨別那晚發生了那樣的事,趙阿玉有反思過,責任在她,是她自己有失道德,怪不了別人。如果不是自己默許了,宇文亦又怎會如此克制不住。
宇文亦走後,趙阿玉從其他房間搬了幾床被子。晚上睡覺的時候壓在自己身上,跟一塊大石似的,壓的自己心肝脾胃腎都疼。
雲州的雪災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趙阿玉只等宇文亦回來就可以啓程回王城了。她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宇文亦回不來,他要是這麽輕易就狗帶了,也太沒用了。皇上也只會對他失望,而不會後悔遺憾。她堅信宇文朔能做到的事,宇文亦可以做的更好。
他走後第五日,發生了一件事。雲州縣衙遭遇刺客襲擊,好幾個士兵在奮力殺敵的過程中遇刺身亡。
那晚趙阿玉剛剛入睡,厚重的被子壓在身上,讓她睡的很不舒坦。迷迷糊糊之間,她好像聽到有門被打開,有人進來了,腳步輕巧。
她當即就醒了,手剛伸到枕頭下,将一把早就藏好的匕首拿出來,然後就看見一只手從帷帳邊緣伸進來。她正準備将匕首刺過去,一個電光火石之間,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人就被一股大力拉扯給拽到床下了。
霎時,刀光劍影,劍拔弩張。趙阿玉跌坐在地上,看着房間裏瞬間湧出來的一批黑衣人,他們從左右窗戶外一躍而進。趙阿玉感慨,她這小房間怎麽能站那麽多人。
那些人是沖着她來的,一柄柄刀劍狠厲刺過來,都是想要了她的命的架勢。穆黎将她從地上拉起來掩在身後,他一個人對付的有些吃力,何況還要保護她。
不多時,有其他士兵趕過來加入了混戰。趙阿玉背靠着穆黎,看着眼前這慌亂不堪的場景,一時心髒跳到嗓子眼。她手持着匕首,眼睛不停轉動着,保持着萬分的警惕。
有人持了劍迎面刺過來,趙阿玉不能躲,因為她身後是宋離玥。她躲了,劍就直接刺在宋離玥身上。她用匕首硬生生接了下來,然後将提前拽在手心的面粉一撒。那人猝不及防的被撒了一臉,捂着眼睛痛苦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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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睡覺的習慣,喜歡在貼身穿的中衣裏面藏一包面粉。萬一有人襲擊,就一把撒過去,不能致命,至少能拖延時間。她做事,總是會給自己留條後路。
但她也就一包面粉,用完了就沒有了。她這個時候真是恨啊,恨自己沒有武功。雖然學了一點格鬥術,但是擺在這個時候完全派不上用場。
宇文亦提前接到密報,馬不停蹄,連夜趕了回來。可惜最終還是晚了一步,他回來的時候,就見一片狼藉,血流成河。
他的心猛的一沉,然後快速飛奔進屋。他看見滿室屍骸,趙阿玉坐在地上,懷裏抱了一個人。鮮紅的血沾了她滿身滿臉,她抱着那個人哭的很傷心,他從未見她如此傷心,他也從未見她在自己面前落過淚。而現在她抱着那個人泣不成聲。
其他人趕了過來,将重傷的士兵扶走安置好,那個原本被趙阿玉抱在懷裏的人也被扛走了。他沒死,只是受了傷的很重。身上大大小小幾十個傷口,衣服都被劃爛了。最嚴重的一個傷在腹部,被趙阿玉用衣服綁了起來,防止他失血過多。
有軍醫趕了過來為他們治療傷情,不多時,城中的大夫也被傳喚了過來。
宋離玥被人扛走後,趙阿玉仍舊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她的眼淚刷刷地流,大顆大顆地落在衣服上,将衣襟上的血跡染的無比鮮紅。明明是那樣傷心,面容卻一反常态的呆滞。
宇文亦急急忙忙走上前來,他蹲在她面前,将她從頭到腳摸了一遍,想要檢查她有沒有受傷。這個時候,趙阿玉卻擡起了頭,她滿布淚水的眸子裏一旁赤紅。她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輕輕問一句,“是不是你?”
她的眼神漠然森寒,聲音裏聽不出起伏。她問“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
宇文亦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先是一愣,然後震怒,他掐着她的胳膊,面容微微猙獰,望着她的那雙眼裏似要噴火。可是趙阿玉卻仿若視若無睹,仍舊冷冷看着他,看得他心灰意冷。他閉上眼,再睜開,原先憤怒的情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言的寂寥。
他終究還是太生氣了,所以一句話都未跟她說,便起身離去。後來有大夫聽從宇文亦的吩咐過來為她把脈。
她沒有受傷,身上沾的只是別人的血,是宋離玥的血。她一直都知道那是宋離玥,在檀州的時候他從她身邊經過,她就将他認出來了。她對他太熟悉了,即使是臉變了,她還是能輕易認出他。她記得他的身形,她記得他的氣息。
宋離玥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前兩日他發現雲州來了一批人,是偷偷進城的。他知道城中估計是要出事了,便飛鴿傳書給宇文亦。
畢竟是落崖谷未來的谷主,宋離玥于百名刺客之中,仍将趙阿玉護的很好。只是自己傷的很重,可是對于身上那些傷,他最疼的傷口還是心裏那道傷。他每天看着趙阿玉同宇文亦形影不離,每晚看着他們同寝一屋。他每天都備受折磨,痛苦萬分,卻也知道是自己當初将她拱手送人,這是他自己種下的惡果。
當他被她緊緊抱在懷裏的時候,看着她淚盈滿眶,他忽然覺得他所受的一切傷都是值得的。
因為這次遇刺事件,很多人都受了傷,隊伍只好向後延遲了回宮複命的時間。趙阿玉有好幾日未見到宇文亦了,他好像是住到其他房間裏去了,總之,不再跟她一起。
在分開的這幾日內她想了很多,一開始她是懷疑宇文亦的。因為在書裏邊,原本是宇文朔攜陸祉勻來的雲州,他們在回宮前一天遇刺,确實是宇文亦的安排。她原想着,既然宇文亦這次來了雲州,應該不再有刺殺事件了,就沒放在心上。
而如今,她也遇到了同樣的刺殺,她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宇文亦。可是後來她仔細想了想,發現不大可能。因為即使宇文亦礙于她的身份想要殺了她,可是殺她機會多的是。她每晚躺在他身邊,他随便拿把刀就可以捅死自己,實在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是她誤會了他,她當時問出那句話,也是着實沒經過腦子。現在明白過來,也知道自己傷了他。她回想起他當時的面容,好像極震怒,又好像極受傷。
她知道,不被人信任的滋味總是不太好受。
畢竟以後還是要合作的人,關系不好鬧得太僵。趙阿玉做了栗子糕,準備去跟宇文亦道歉。錯在她,理應是她道歉。她想着,認個錯而已,着實沒什麽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