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譚總”這個稱呼,季寧寧刻意咬得很慢很重,怎麽聽怎麽陰陽怪氣,要是擱以前譚銘肯定已經翻臉了。

但現在的譚銘根本不會和季寧寧糾結細節上的問題,他只是在稍稍的停頓之後,沉聲道:“你不好奇為什麽我會出現在你家裏?”

“不好奇啊。”季寧寧小聲嘟囔。

以譚銘的個性,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必然會對季寧寧的說法百般查證。只不過他居然會親自前往季家,還正好接到了這通電話,這就巧得有點超乎季寧寧的意料。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取得季家父母的信任……如何甘願去做這樣細碎繁瑣的事情。

譚銘畢竟已經是習慣于揮揮手就有成千上百的人願意為他鞍前馬後的總裁大人了。

季寧寧想得明白,倒也不怕譚銘會調查出什麽不利于她的東西來。

她的确是喬寧,和原先的季寧寧一點不同,這毋庸置疑。

……但沒人捧場的譚銘不開心了,必須一字一頓地強調:“我是來揭穿你真面目的。”

“嗯,嗯嗯,”季寧寧漫不經心地敷衍,“結果呢?”

“結果——”譚銘刻意将聲音拉長了,低到幾不可聞的尾音卻仿佛蘊藏着某種讓人心驚膽戰的力量,“我确認了一件事情。”

“什麽?”

“——你他媽根本不是喬寧。”

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毫無起伏。季寧寧想象了一下此刻譚銘繃着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端着令人望而遠之的精英氣場……果斷罵髒話,忍不住哈哈哈哈地笑起來。

可以說季寧寧對于現在的譚銘一直是敬畏多過任何感情的,直到此刻她才覺得親近了些,不禁放松地問:“為什麽?”

“你和喬寧完全不一樣。我認識喬寧很多年,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了解她到什麽都不用看,光是憑着一舉一動就能認出她。”

季寧寧:“……”

雖然譚銘說得底氣十足振振有詞……她反而更想吐槽了,譚總裁麻煩您不要當着本人的面瞎立flag好嗎?

但這樣輕松的心态來得快去得也快。等譚銘詳細解釋之後,季寧寧的确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我聽瞿導說過,拍《招魂》的時候,你經常凍得嘴唇發紫還在堅持——你很敬業,可惜喬寧根本不會這麽做,她這個人受不得一點凍,如果遇上這樣的情況肯定會翻臉。”

“……沒有吧?”季寧寧被說得有點虛。

她以前真的挺怕冷的,甚至能不顧粉絲的殷切盼望,在家裏窩一冬天一步都不出門,直到譚銘親自把她揪出來……

翻臉這種事情,季寧寧還真不确定喬寧在氣得理智全無的情況下有沒有做過。說來她還挺委屈,她真是很少遇見這麽坑爹的劇組,零下幾度的天氣,湖面都結冰了,還鑿了個洞讓人往下跳。喬寧又是受了一點風寒都能高燒不起的體質,這都不使性子耍大牌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但季寧寧……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譚總,您要知道有個詞叫形勢所逼……”季寧寧讪讪道。

譚銘又說:“她也根本不愛打乒乓球。”

這點季寧寧也無法反駁。

拍《乒乓》的時候,季寧寧不能浪費她整日的辛苦訓練,順勢就給自己加了一個乒乓少女的設定,沒少吹噓她的乒乓球是從小打到大的。

技多不壓身,而且她要是表現出對乒乓的喜愛,很容易吸引乒乓粉。

就是跟喬寧一貫的形象南轅北轍了。

喬寧不需要耍任何小手段吸粉,平日又懶散得要命,別說是打乒乓球,多動一下都不樂意。偏偏天生的好身材比許多整日悶在健身房的明星看起來還要出色,羨慕也羨慕不來。

“……這也是形勢所逼。”季寧寧回答得已經有點勉強了,“要是喬寧接了《乒乓》這樣的劇,她也會用心練習乒乓球的。”

譚銘怎麽會聽不出。

于是他冷冷地笑了起來。

最開始季寧寧跟他說的時候,他确實有所動搖,也無比期望。

可他越是拼命地去探尋兩人的共同點來證明這一點,就越是失望。

到現在,已經絕望。

那些他想要相信的話,自然就變成了不知所謂的玩笑。

——他曾經懷揣着比此時更殷切的希望,然而十年的光陰早就讓他認清,喬寧已經死在了那一場大火中,再也回不來了。

譚銘根本不知道季寧寧怎麽會萌生這個荒謬的想法,他簡直想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有臆想症。

他當然還可以舉出一堆例子來打季寧寧的臉,但根本沒必要羅列這些證據來證明公理般的事實:喬寧和季寧寧完全就是兩個人。

“季寧寧,你扪心自問,你找得出你和喬寧的任何一點相似之處嗎?長相、性格、喜好、為人處世的态度甚至是三觀……”

“……還是有的,我和她都愛甜豆腐腦。”

“……”譚銘微妙地沉默了一瞬。

“而且,你光說我……”季寧寧撓了撓臉,慢悠悠地嘆息道,“你也完全變了個樣吧?譚總,我當年認識的小少爺可不是你現在這個樣子。”

季寧寧想了想,又覺得惆悵。

就連現在的譚銘站在她面前,她也未必能把譚總和小少爺聯系在一起,更何況她是徹底換了個人,成了季寧寧。

真的不能怪譚銘認不出來。

——只是時光來去,我們都改變了太多而已。

不過譚銘并沒有因此認輸。

他還有一個大殺器沒有祭出來。

“季寧寧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從她出生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有跡可循。她的親人,朋友,乃至是敵人,無一例外都能證明這一點。”片刻的停頓後,譚銘就用讀科學報告般嚴肅到刻板的語氣說,“甚至她和喬寧曾經一同出現過。”

“……什麽意思?”季寧寧心裏忽然一動。

譚銘道:“你說你是喬寧,那你應該記得,火災的前一天有一個孩子和父母走失了,誤闖進你家。保安本來想把她趕出去,但你看她哭得可憐,就讓她留下了。”

“我不太記得這件事了……”季寧寧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

她心裏積壓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不知不覺中,上輩子刻骨銘心的記憶都開始消弭,更別說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她只能隐約想起她那棟小別墅藏得隐秘,媒體想方設法也沒能挖出來,直到她死的那一刻……還有她死了之後看到的譚銘。

向來不可一世的小少爺,張揚的風采慢慢在臉上沉澱,慢慢幻化成現在這個不茍言笑的譚銘。

直到譚銘冷冰冰的聲音将她拉回來:“不,你記得。連我都為你的記憶力感到佩服,八歲發生的事情,直至現在你還記得清清楚楚,甚至能夠以此為依據,向我撒一個彌天大謊。我只是不明白當時喬寧為什麽要和你說這麽多我的事情……”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分明軟化了。

也許是在想象當年喬寧向一個陌生人提起他時溫柔的心情……還有說起他時驕傲到眉飛色舞的模樣。

只是這一點季寧寧必須吐槽不可:“不,你想多了,我從來沒有和別人非要說你不可,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

譚銘不理她:“事已至此,你不需要再僞裝了。我知道你只是季寧寧,根本不是喬寧,雖然不知道你怎麽敢如此異想天開,奉勸你最好還是不要這麽做為好。”

總裁霸道起來,一句命令自然說得殺氣滿滿,可季寧寧還懵着呢,忙不疊地打斷他:“等等,你到底在說什麽,抱歉我反射弧有點長……你的意思其實是,”她腦海中迅速把譚銘剛才說的內容過了一遍,彙總完畢後,不可思議道,“你所謂的那個闖進別墅的小女孩……是小時候的季寧寧?”

“是你。”譚銘說。

算是承認了這個說法。

季寧寧更懵了:“原來我見過小時候的季寧寧?我怎麽不知道?等等,見過又說明什麽,總不能說我是因為這個才變成季寧寧……”

“說明你策劃的騙局有一個很明顯的漏洞。”譚銘冷靜地指出。

季寧寧一時還真被突然的論據殺得措手不及,讷讷無言。無論是宣稱是喬寧的季寧寧其實曾和喬寧一同出現過,還是季寧寧完全可以從喬寧那兒得知某些只有喬寧知道的事情……

畢竟連她都沒想到:她居然和小時候的季寧寧接觸過。

恍惚之下,季寧寧也不知道她和譚銘解釋了什麽。她只記得總裁大人對這類怪力亂神的東西嗤之以鼻,最後說的是:“你想要的東西我可以給你,你也可以盡情向我證明你的實力,我們各取所需。但有一點請你記住——不要再企圖冒充喬寧了,否則Bloom将因你幼稚無聊的個人行為走向終結。”

這樣的威脅十分好用,季寧寧還真不敢随便再跟譚銘開口。

誰讓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如何證明我是我——掏身份證戶口本?

可季寧寧連這樣最基本的方式都做不到。

在這樣的認知下,她也真的有點恍惚了。

她究竟是喬寧,還是季寧寧?

——也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無論如何,除夕夜和春節聯歡晚會一同如約而至。經過一個月的加緊訓練,當天Bloom早早到了演播廳,配合節目組完成最後的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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