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直到，天荒地老
薄衍宸和安冉同時擡頭，“你說什麽？”
在老李開口之後，安冉慌亂地用手捂住了安安的耳朵。
老李解釋說，“唐柏生之前應該躲在了廁所裏，我剛在裏面發現了定時炸彈，已經啓動了，還有二十三分鐘。”
“能拆除嗎？”薄衍宸問了一句，感覺到安冉抖了一下，立刻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背，“別怕，我過去看看。”
“你、你要回來，我有話跟你說。”安冉咬唇，整個人微微顫着，但還是強迫自己鎮定。
“嗯。”他點頭，又抱了抱她。
老李趁着功夫把之前唐柏生那把消音槍撿了起來，面露兇相，“我現在就去斃了他。”
他過去沒多久，安冉似乎聽到了一聲槍響。
薄衍宸吻了吻她的面頰，低聲安撫，“沒事，我過去看看，很快回來。”
他過去的時候，唐柏生剛好咽氣，朝那邊瞥了一眼，滿臉污血，不堪入目。
他側過臉問老李，“有多大把握？”
老李說，“電路有點複雜，但還有時間，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我要百分之百。”
他低頭思量了一下，然後點頭，“嗯。”
虧得唐柏生并不是抱着和他們同歸于盡的想法混到飛機上來的，所以沒在一開始就按下定時裝置，不然，恐怕他們還沒發現這個定時炸彈，就都沒了命。
知道老李能拆除炸彈，薄衍宸也不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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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時炸彈被綁在廁所洗手盆的下方，顯示器上的數字一直在變小，薄衍宸擡起手腕對了一下時間，然後吩咐老李，“你就留在這兒，考慮好了再動手。”
事關這麽多的人的性命，老李不敢馬虎，鄭重地點頭。
薄衍宸回去的時候，安冉正眼巴巴地看着他這邊，他心裏一動，步子邁大了些，很快走到她的身邊坐下，自然地摟着她的肩。
“怎、怎麽樣？”緊張到舌頭打結。“老、老李呢？”
“老李在那邊看着，想辦法。怕嗎？”
安冉臉色發白，真誠地點了點頭，“怕！我不想死！現在返航來得及嗎？”
他瞥了下腕表，“恐怕來不及了，還有十九分鐘，你想回去嗎？”
安冉聽了又是一顫，她不該抱希望的。
老李和薄衍宸雖然身手不錯，但拆除炸彈……應該不擅長吧？
再者，飛機上沒有任何工具，恐怕這回，不會有奇跡發生了。
她咬着下唇，沒一會兒，就做出了一個決定，“回去吧，就算是死，我也希望死在南市附近。”
“不管發生什麽，我都在你身邊，別怕。”
安冉擡頭看着他，卻見他眼神出乎意料的溫柔，漆黑的眼底星光點點，好似黑夜的星河，無聲包容着一切。
一顆心頓時安定下來，她點了點頭。
他叫了空姐過來，讓機長準備返航。
空姐還不知道定時炸彈的事，此時還顯得比較淡定，聽完吩咐就立刻回去了。
等她走後，安安疑惑地從安冉懷裏擡頭，“媽媽，還有壞人嗎？”
“沒有，已經……沒事了。你閉上眼睛睡一覺，睡醒了我們就到家了。”安冉擠出一個笑容來。
安安卻瞪着抱着她的薄衍宸，一臉敵意。見薄衍宸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他立刻爬上來，雙手圈着安冉的脖子，霸道地宣示自己的主權，還想把他的手推開。
“安安……”安冉想制止他。
“媽媽，我不喜歡他。”他撅着嘴撲進她的懷裏。“別讓他碰你，好不好？”
安冉稍稍擡頭，就看到薄衍宸皺着眉，一副受傷的表情。
被自己的兒子嫌棄，确實挺可憐的。
有些心疼他，她把安安從懷裏拉了出來，有些嚴肅地說，“不可以這麽說，你忘了剛才是誰救了你嗎？他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你不能再說這種話，知道嗎？更重要的是……”
瞥到放在腳旁邊的那個行李箱，腦海中自然閃過剛才驚險的一幕，她一直不敢去想，如果他和老李的反應沒有那麽快，如果那顆子彈不是打進了行李箱裏，而是打進他的身體裏……
她又堅定了語氣，接着說，“更重要的是，安安，他是你爸爸！”
不用擡頭也知道，說完這話之後，落在身上的眼神變得炙熱起來。
安冉暫時沒理會，繼續跟安安說，“你之前問我，為什麽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和慕叔叔也有，你卻沒有？媽媽一直沒告訴你答案，可是媽媽今天要告訴你，你有爸爸，他就是你爸爸。”
“媽媽騙人！”安安說着就哭了，淚珠子一顆接一顆的，可見他對薄衍宸的意見之大，“他不是我爸爸，我沒有爸爸，媽媽騙人。我和小逸、孫悟空都一樣，我們沒有爸爸。”
“你有，小逸也有。”安冉把他歪過去的小臉扳正，用指腹給他擦眼淚，鄭重地告訴他，“你要記得，你和孫悟空不一樣，他是神話裏的人物，你是活生生的人。你眼前的這個人，剛剛不顧自己的安危救你的人，就是你爸爸。”
可憐安安哭到抽搐，也堅決不肯承認，一直搖頭，“你騙人，你騙人！我沒有爸爸，我不要壞人做我爸爸！他是壞人！”
安冉有些氣急敗壞，“安安，你連媽媽的話也不聽了是嗎？”
“不要逼他，”薄衍宸擡手按住安冉的肩，“他還小，以後會明白的。”
“可是……”安冉着急，下意識地撇向他左手手腕，眼裏一片黯淡，“我們時間不多了。”
從她知道薄衍宸不是殺父仇人的那刻起，就不恨他了。
而這段時間他對她說的話、做過的事，更是讓她明白，她不僅不恨了，還深愛着他。
現在，留給彼此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既然他知道安安是他的親生兒子，安冉也不想遮掩什麽，只想讓安安承認他這個父親，叫他一聲爸爸。“如果沒聽到安安叫你一聲‘爸爸’，你不會覺得遺憾嗎？”
“會！但我希望他跟你一樣，是自願認可我。”他低頭吻在她的眉心，“我明白你的心思，有你這句話，我很欣慰。如果你不原諒我，那才是我生命中最大的遺憾。”
許小憐的那番話在他心裏紮了根，知道她曾經過得有多不好，他就想對她有多好，不讓她再受半點委屈。
安安的不認可，不是她的錯，是他自己的問題。他不想她把他的問題轉嫁到她自己身上，然後不開心。
“相信我，安安會認可我。”
安冉見他目光堅定，也只能作罷。
是啊，他應該有辦法的，他們之間曾經有那麽深的誤會，最後都沒事了。而安安和他之間，是血濃于水的父子親情，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
她也相信他的能力。
此時，她只期盼，上天能給他們多一點時間。
安安不曾體驗過父愛，而她和薄衍宸，也沒有好好在一起過。
“你沒話對我說嗎？”他突然開口。
當然有！
安冉心裏有一堆的話要跟他說。
安安還在她懷裏抽泣，時間緊迫，她也沒時間管孩子了，由着他哭去。
她只想把她和薄衍宸之間的誤會都解釋清楚。
“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的。”
真情流露，眼淚也控制不住了，她流着淚，把心裏話一股腦全說了出來，“以前我是很恨你，可是後來才發現，恨得越深，你在我心裏的痕跡也就越重。以前許小憐說我還愛着你才對你下不去手，我不肯承認，可這就是事實啊。以前我一直後悔認識了你，可那是因為我以為你是我仇人。”
“你也沒有猜錯，我離開南市回溫哥華，是想還想去報仇的。我知道小憐不會跟我回去，我也不希望她跟我去冒險，還有清北哥，他已經幫我很多了，我不想連累他們任何一個人，所以才沒告訴他們我回去的真正目的。還有你，我那些話，也只是不想你跟着我。可我沒想到，你還是跟來了。”
“還有剛才，那些話也不是真心的，我只是不想你為了安安冒險。如果你死了，我上哪兒去給安安找一個爸爸？”
“薄衍宸，其實我早就原諒你了，我一直……愛着你啊。”
事到如此，什麽矜持、報仇她都不要了，她只想順從自己的心，好好地活一回，哪怕只有十幾分鐘。
眼前突然一黑，她慌亂擡頭，卻正好看到他的臉在眼前不斷放大，緊接着唇上傳來溫軟的觸感，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
他們不是頭一次接吻，但每次他的态度都強硬霸道，而她又偏偏不順從，最後只能兩敗俱傷，讓她對他的怨恨更加深。
可這次不同，他的吻帶着三分霸道，三分急促，還有四分的溫柔。唇舌的交纏，不再是他發洩欲望或怒氣的方式，而是情到深處的自然表現，讓她覺得舒服的同時，也甘願在其中沉淪。
沉淪下去吧！
哪怕孩子就在她的懷裏，他或許擡頭就會看到。
哪怕飛機還有十幾分鐘就會爆炸，他們很快就會屍骨無存。
這一刻，她只想自私一回，什麽都不要想了，就在這種美好的感覺中沉淪下去。
直到，生命的盡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