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舞曼妙

舞藝一課，因為教舞的千心大娘是孔先生不遠千裏從江南請來的，所以一直拖到近九月才開課。

阿妤以前也學過幾年舞，不過後來發現自己怎麽跳都不及宮裏的舞姬好看，索性就不學了。不過孔如令說了，三年後的結業禮會讓女學子獻舞，阿妤希望到時候跳支舞給雲憑看，所以義無反顧地報了名。

千心大娘名為大娘其實一點也不老，也就二十出頭。纖腰細臂，渾身透着一種清麗的雅韻。據說千心大娘出身詩禮世家，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入教坊作教習。多年來潔身自好，不染纖塵，孔先生也是敬佩大娘人品才請她來教舞。

大娘說，世間舞種千萬，不同的舞有不同的風格，正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所以不同的人當學不同的舞。大娘讓衆人一一出列展示轉身的姿态，好讓她因材施教。

第一個轉身的是海葵，大娘誇她英氣中不乏柔情，最适合劍舞。

阿妤覺得這個千心大娘眼力不俗。

然後是阿妤，大娘點了點頭，誇她集貴氣與靈氣于一體，端莊又不至于古板，學祭舞正合适。阿妤對這個評價很滿意。

後面的是鐘馨書，鐘馨書是女學子中的翹楚，不僅生得一副好模樣，琴棋書畫也是無一不精，難得的是為人低調，性情溫和，不似路雅那般讨厭。鐘馨書一轉身，千心大娘就忍不住拍起了手。

聽到大娘誇鐘馨書一個轉身千萬婀娜，後面的路雅很不服氣，也想婀娜多姿地轉個身，結果，東施效颦而已。

“舞，不是取悅他人，而是展示自己。用舞姿把自己最美最真的一面呈現出來，如此才能吸引他人。矯揉造作，巧言令色，跳出來的舞也不會賞心悅目。”千心大娘厲聲說道，“你們要記住，你們是天縱書院的女學子，是天之驕女，不是秦樓楚館的下作女子，要高傲，要正氣。”

阿妤十分贊同。

千心大娘把衆人分了組，分別教了一些基本的動作，然後便要衆人自行練習。

女學子學舞的場地在菊花叢畔，男學子們剛好上完劍術課路過。鐘馨書的曼妙舞姿吸引了不少狂蜂浪蝶，反觀阿妤，祭舞刻板，無人問津。

阿妤看了看那群登徒子，窦大璋果然在其中，三公子自不會湊這種熱鬧。眼見鐘馨書一枝獨秀，路雅的臉上寫滿了不服氣，冷言冷語地譏諷鐘馨書出身寒微。

馨書是個老實人，路雅話裏帶刺她既不敢怒也不敢言。阿妤看不慣，故意高聲道：“延慶伯府倒是高貴，不複存矣。”

路雅自恃曾為伯府小姐比別個要嬌貴幾分，阿妤偏要拆她臺，氣得路雅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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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馨書一笑致謝，阿妤也回以微笑。路雅走了她樂得清靜，繼續練自己的祭舞。

正練得起勁，孔仲旗突然嬉皮笑臉走到阿妤身邊，很是殷勤地捧着梨子問她渴不渴。

自從摘梨砸傷了言先生，阿妤現在最讨厭的就是梨子了。何況她前不久才讓孔如令罰了孔仲旗，她才不信孔仲旗會以德報怨。

其實孔仲旗心裏很不喜歡阿妤，這姑娘刁蠻潑辣，沒有半點女人風情，如何比得上溫柔可人的鐘馨書。只是孔如令之前千叮萬囑說阿妤得罪不得，孔如令雖沒言明阿妤的身份，不過他猜想阿妤應該是哪個權貴的私生女，最可能的便是平原侯。

平原侯位高權重，門生衆多，如果能成為他的乘龍快婿，自己的前途不可限量，還哪用得着去考那什麽勞什子科舉。

阿妤很不想理他，孔仲旗倒是锲而不舍，不停谄媚獻殷勤。可惜阿妤自幼就是被捧在手心的，花言巧語她聽慣了，孔仲旗那點溜須拍馬的功夫比宮裏的太監宮女可差遠了。

“好大一只癞蛤|蟆。”莊磐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

“你說什麽！”孔仲旗與莊磐同屆入學，一入學便處處被莊磐壓一頭。天縱三公子出身王侯将相之家，入仕根本不須靠科舉，縱觀書院便只有莊磐能與自己争下一屆的狀元之名。

孔仲旗早看莊磐不順眼，如今又被他出言辱罵，如何能不生氣，揮拳便打向莊磐，拳頭沒有打中莊磐，他反被莊磐打掉了門牙。

莊磐打起架來很有些地痞鬥毆的味道，孔仲旗在他手上沒讨着半點好。也不知莊磐是不是故意的，拳拳往他牙上打。

“拳腳功夫好又如何，有本事同我文鬥！”孔仲旗還不算太笨，在被莊磐打完所有牙齒之前停了下來，吐掉一嘴的牙和血。

阿妤咽了口唾沫，孔仲旗如今這模樣實在吓人，看來莊磐也不是個好得罪的。

“入學試我已經贏了你。”對于孔仲旗的挑釁莊磐十分不屑。

“你不過是在策論上贏了我，有膽量就跟我比作畫。”孔仲旗畫功不俗，他更心知莊磐作畫一般。

莊磐一口答應，還放下狂言，若是輸了便從書院退學。阿妤覺得莊磐實在不明智，有什麽道理拿自己的短處去和人家的長處比。可是莊磐胸有成竹，還請了點青先生作評判。

幾個好事學子圍在一起觀戰，其中當然少不了阿妤。

點青先生給的題目是月下飛仙，還點了阿妤出來做出飛天動作，要求二人既能畫出衣飾不凡的飄逸仙子，又能畫出阿妤的神情和姿态。

阿妤興高采烈站了出來，捏着蘭花指翹起腳來模仿飛天姿勢。起先還覺得挺好玩的，可是一動不動站了小半個時辰後，腰酸背痛，胳膊酸疼腿也麻了，心下叫苦不疊。

孔仲旗不只畫得好也畫得快，阿妤瞪了莊磐一眼，小聲催他畫快點。莊磐咧着嘴，不緊不慢地上色。他這哪裏是在和孔仲旗鬥，分明就是耍弄自己。

在阿妤不支倒地之前，莊磐總算是畫完了。

兩幅畫作都算是上乘，孔仲旗畫的仙子色彩飽滿、線條流暢，衣飾繁複高貴，身姿亦是婀娜曼妙。而莊磐畫的仙子十足十就是換了件衣服的阿妤，神情生動，巧笑嫣然，将阿妤的俏麗描繪得纖毫畢現。

點青先生端坐在椅上，皺着眉頭捏着胡子左看右看許久，後頭幾個學子擠在一起七嘴八舌，落了不少唾沫星子在他頭上。點青先生咳嗽了兩聲，驅散了烏雲般圍在頭頂的幾人。繼而放下了孔仲旗的畫，宣布莊磐得勝。

莊磐謝過點青先生，正打算把畫送給阿妤，回頭卻不見了她的蹤跡。

阿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總算提前到了練馬場。每次上馬術課她都要提前來和逐沙較勁，沒個一時半刻的她根本上不了馬背。

雲憑之前教了大家策馬跨越沙包，這堂課便要大家展示成果。

李香茹是衆女學子中馬術最好的，一馬當先輕輕松松跨過了所有沙包，簡直豪情萬丈。

策馬跨沙包阿妤已經練了很久，勉強能越過幾個矮沙包。可是看着其他人策馬揚鞭跨過半個人高的沙包，阿妤的心就開始癢了。

待阿妤上場時，逐沙前所未有的鬥志昂揚，仰着頭嘶鳴一聲，揚蹄飛奔激起沙塵，連貫自如地越過了前面三個矮沙包。

正當阿妤還猶豫要不要跨過第四個沙包時，逐沙好似跟她心有靈犀一般，馬不停蹄一躍而過。

騰空而起的那一瞬，阿妤開心極了，自己恍似化作了飛鳥，伸手就能抓住雲彩。

雲憑微微勾着嘴角，逐沙這樣的馬駒自小被養在馬圈裏，骨子裏的野性幾乎殆盡，一匹只知順從的馬絕算不上好馬。而阿妤那一腳激起了它的本性，反而馴出了一匹有氣性的好馬。

正當雲憑心下嘆着阿妤曲折的馴馬之道時，阿妤早得意忘形了。

遠遠看着，第五個沙包似乎沒有比第四個高多少。阿妤抑制不住好勝之心，決定乘勝追擊，策馬而去。

雲憑正欲喝止，然而為時已晚，逐沙馬失前蹄歪倒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雲憑拍馬追上，拉住了阿妤的手将她抱到了自己的馬上。可是雲憑的坐騎又被逐沙後蹄一蹬，兩人雙雙落馬。

着地之前，雲憑拔了阿妤腰間的匕首插在地上借力，繼而緊緊環住阿妤。二人在地上翻滾了幾圈，阿妤毫發無損，正暗暗為此一幕英雄救美高興着，一擡頭就傻眼了。

雲憑的左頰被她頭上的銀釵割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