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救風塵

新月之下,華燈初上,花簇錦攢的如意坊香煙缭繞,載歌載舞。軟香溫玉迷得多少王孫公子如癡如醉,莺聲燕語哄得多少達官貴胄慷慨解囊。

阿妤一身家丁裝扮緊随木青秋之後,聞着如意坊濃郁的熏香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阿妤戳了戳木青秋的脊梁骨,低聲問道:“這香是你教金花姨調的吧?”

“這等亂人心神的香我怎會去調。”木青秋忙澄清道,“金花對調香甚有天賦,用不着我教。”

阿妤将信将疑,繼續跟在木青秋身後。坊中正招呼客人的金花姨乍見木青秋到來還當是花了眼,扭着柳腰走近果真是她的恩師,臉上立刻綻開了笑靥。

“師父怎麽有功夫過來,教金花好生意外。”金花繡帕掩嘴,媚眼如絲,雖已是半老徐娘風韻卻不減當年,難怪國師夫人容不得她。

木青秋側了側頭,露出左頰上的抓痕,一臉的難言之隐:“幫我準備一間清靜的房間,咱們再細說。”

金花瞧着那傷痕,又看了看木青秋身後的阿妤,掩唇一笑,招呼二人往樓上廂房去。

“師父這傷是師娘的手筆吧?”金花一手提着茶壺,一手捧着茶杯,斟罷茶水将杯盞放在鼻端輕輕一嗅,“這是早前柳國公送的碧螺春,師父嘗嘗。”

木青秋接過茶杯,卻是放在了桌上,道:“你師娘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沒影兒的事也沖我發火,這次還動了手。我堂堂一個國師,弄成這樣顏面何存。”木青秋捶胸頓足的,表情十分到位,只怕木夫人以前确實做過這樣的事情。

金花對國師夫人的潑辣深信不疑,以往國師總讓着夫人三分,連當年逐自己出師門國師也沒敢作聲,如今二人夫妻離心,她金花樂見其成,道:“師娘這次确實是過了,師父對師娘百般好,師娘一點也不知道珍惜,也就師父大量才忍了這麽些年。”

“可不是嘛。”木青秋往自己大腿上一拍,“這次我說什麽也不能再忍了,這個夫綱我必須震!”

金花巴不得木青秋休了那個妒婦,莫說是火上澆油,便是落井下石也絕不謙讓:“那師父打算怎麽做,有什麽是金花幫得上手的?”

總算入正題了,木青秋如坐針氈,這等煙花之地本就不是他修道之人應當踏足的,若教他家裏那個母老虎知道了,還不得扒他一層皮。

“我打算納個妾。”

金花聞言狐媚一笑,別有深意地看向立在木青秋身後的阿妤:“一樹梨花壓海棠,師父真是好眼光。”

阿妤心裏咯噔一下,她已特地多穿了幾件衣服,鞋底也加了高,連眉毛都畫粗了,竟然還是被金花看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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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金花閱人無數,怎會不辨雌雄,姑娘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師父帶未來師娘過來,是有什麽用意嗎?”

木青秋一聽金花稱阿妤作未來師娘背上立時冒起了冷汗,沒想到阿妤竟是笑着認下了。

原本阿妤是想讓木青秋以馨書八字可克國師夫人為由,希望金花念着和國師夫人的恩怨能放了馨書,如今金花将阿妤當作了木青秋的相好,那她便不得不順水推舟了。

“得聞金坊主當年也曾受木夫人刁難,你我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應當更知道我的苦處,還請您一定要幫幫我。”阿妤拉着金花的手,親昵說道。

“當年師娘趕我出師門的時候,若不是師父給了我那麽一些銀兩,我也難在京城立足,更別說将如意坊從一個不起眼的歌舞坊經營到如今的盛況。現下師父和未來師娘找我幫忙,我怎麽能推辭。”

原來是木青秋出的本錢才讓金花開起了這逼良為娼的所在,阿妤回過頭悄然給木青秋使了個千刀萬剮的眼光。

“金坊主也知道木夫人的脾氣,我若沒個靠山将來必定要受她的欺負,所以就想着找柳國公保個媒,如此一來木夫人忌憚着柳國公的威勢便不敢輕易動我,我也能在國師府過安樂日子。”

金花暗自懊悔當年自己為何不懂得找個靠山,錯失了木青秋這個歸宿,而今自己手上的如意坊日進鬥金卻始終是身為下|賤,再不能與木青秋共訂鴛盟,這一切都與那國師夫人脫不了幹系,自己入不了國師府,給她送個眼中釘也好。

“我能怎麽幫你?”

“我與柳國公非親非故,要讓他幫我總得投其所好不是。柳國公素來喜好美色,所以,我就想着從金坊主這兒買個人。”

“沒問題,我這兒別的沒有就是姑娘多,現在就把人都喚來給師父和未來師娘挑挑。”

“金坊主等等。”阿妤喊住了她,道,“坊主這兒的人自然都是好的,不過你也知道國師是做哪行的,自然要合一合八字,挑一個命裏旺我的才好。”

“也對,也對,挑個克着國師夫人的才好,我這便去取花名冊來,二位稍候。”

金花一走木青秋壓低聲音問阿妤道:“公主,這樣攀扯柳國公怕不太好吧,萬一敗露了……”

“不會敗露的。”阿妤早已思慮周全,“柳國公好色不是我冤枉的他,而他今早已接了旨意下江南去了,金花不會有機會找他對質。到時候你只需要說你夫人誓死不肯讓你納妾,柳國公那邊也就不了了之了,馨書既已從良便還她自由當是積德行善了。”

木青秋阖眼沉吟片刻,儀和公主想做的事情他是怎麽也攔不住的,只能順着往下走。

金花說是片刻便回,卻被一些事務纏住了,許久才捧着花名冊進來,交予木青秋,木青秋掐着手指若有其事地一個個算着。

“這個鐘馨書姑娘,不錯。”

“馨書?”金花遲疑,馨書無疑是棵搖錢樹,用來成全木青秋未免太可惜了,“師父要不再看看,或許別人會更合适。”

“我都算過了,唯有這鐘馨書的八字最為合适。”木青秋道,“金花,你開個價吧。”

“師父這樣說話就見外了。”金花心下細細盤算着,馨書若真能得了柳國公的青眼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木青秋畢竟有恩于自己,這價開得高了不合适,低了又吃虧。金花說道,“既然是師父想要的人金花白送也得給不是,只是對我們這些煙花女子來說,身價銀子就好比面子,一文不值說出去不好聽,人也顯得不矜貴。這樣可好,師父您看着賞馨書那丫頭一點面子,咱們這筆買賣就算是成了。”

此番找木青秋出面為的就是壓低這身價銀子,杜珩他們東拼西湊也就籌了六萬兩,既然金花讓木青秋自己出價那便沒必要讓她賺那麽多了。

“如此可真是多謝金坊主成全了,您也知道,國師的銀子被他夫人管得緊,我們還真是拿不出多少銀子。”

金花一聽這話心裏便涼了半截,還沒等她再說話,阿妤便又說道:“不過金坊主辛辛苦苦養大一個姑娘,我們也不能讓您虧得太過。我尋思着,兩萬兩可好?”

“這……”兩萬兩對金花而言實在不算什麽,免不得她要打了退堂鼓,“我忽然想起來了,早前我許了一位公子,若他能在明日拿十萬兩過來我便讓馨書跟了他。如今還有一日的時間,萬一明個他來找我要人,我又把馨書給了你們,怕是有些說不過去。”

“既沒立字據又沒衙門公證,金坊主就是反悔了那人也奈何不得您。莫不是坊主您覺得我出手太低舍不得吧?難道國師和您的情誼就抵不上一點銀子?”阿妤走近金花,努力屏着氣不願聞那媚俗的香氣。

金花香帕掩唇,笑得十分勉強:“這話可就說岔了,我哪能稀罕那點銀子。”

“您不稀罕,我也得大方些不是,大不了少吃幾頓飯,少買幾身衣裳,不過這也籌不出十萬這樣的數目。”阿妤想,這砍價還得一張一弛才好,“您松松口,三萬可好?”

金花猶豫不決,阿妤又道:“您想想,一來,以柳國公的人脈權勢,那馨書姑娘若是得了他的青眼豈不比那什麽公子強?二來,這麽些年您就不記恨國師夫人?一舉兩得的事情,何樂不為?”

金花沉吟片刻,複又笑得妖嬈妩媚:“瞧瞧,這小小年紀就這麽會說話,難怪師父喜歡。也罷,幾萬的銀子我也不是沒見過,成全了你們便是了。”

“金坊主爽快,明日我們便把銀子送來。”阿妤計劃得逞,幾乎要忍不住發笑。

金花與木青秋相對而坐,又再斟茶,雙手捧着遞給木青秋:“師父,這下我可算是您的媒人了。”

阿妤口渴得厲害,奪過了茶杯一飲而盡,果然是好茶。金花又再斟了一杯,阿妤又要去搶,金花一躲,卻把茶水灑出了窗外。

巡街的張治擦着這從青樓中灑下的不明液體,惱怒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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