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殺将!潰敵!
看到自己的前鋒居然被那些大明的步卒給死死阻在沖往德勝門的大道上,在那些潛伏于德勝門外民宅之中的神機營的伏擊下驚惶失措的主力,孛羅憤怒了,揮舞着馬鞭抽打着周圍的士兵和将領,呼喝着,敦促他們繼續向着。
被上司的怒罵和羞辱激起了血性的瓦剌騎兵們嚎叫着再次縱馬狂奔向前,一柄柄雪亮的彎刀高舉了起來,揮下去,帶起的是一潑潑刺眼的血漿和斷肢殘臂……
“能不能打中他?”就在距離勃羅不過十數丈遠的一處已然半塌的民宅裏,一名右胸的甲葉已然翻卷,露出了一道深可見肉創口的明軍士卒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不至于顫抖。
正将一杆連珠铳小心翼翼地架在那窗臺之上的神機營士兵露出了一個看似憨厚,實則猙獰的笑容,輕輕地吹了吹手中的線香,眯起了一只眼睛,打量着那身着華麗铠甲的瓦剌大将孛羅,嗓音陰沉得猶如那浸在冰窟之中的鉛丸在撞擊。“老子要搞不死他,老子的姓就倒過來寫。”
這話一出口,那名胸前有道傷口的明軍士卒禁不住艱難地低笑了起來,因為笑,牽扯了傷口,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努力地喘了幾口氣之後,憤憤地吐了口帶着血絲的唾沫星子低罵道:“你個狗日的王三,你那名倒過來寫還不照樣是王三。”
“嘿嘿,吳老哥,瞧好了,老子要他三更死,他肯定活不過五更,不然,老子神機營第一神铳手的名號幹脆拿去浸茅坑得了……”眯着眼睛的王三,看到那孛羅的坐騎緩緩地在一群瓦剌騎兵的簇擁之下漸逼漸近,手中的線香,亦離左手扶着的那只連珠铳那短到不能再短的引錢越來越近……
嘣的一聲,就像是有什麽人拿一枚大炮仗丢進了水井裏發出的悶響聲陡然響起,卻又在眨眼間被那上空經過的火炮炮彈的尖嘯聲所掩蓋。
孛羅心中一悸,下意識地略一轉頭,看到了那十數丈外那半塌的民宅裏噴出的淡淡煙氣,緊接着就覺得像是有人拿一柄子千均重錘惡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砸得孛羅魁梧的身軀不由得一陣搖晃。
孛羅錯愕地低下了頭,就看到自己的左肋處那擦得锃亮的铠甲上多了一個指頭大的洞,一股股透着腥氣的鮮血正從那裏湧出來。嘣……又是一聲,孛羅身畔的一名親衛發出了難聽的吼叫,目光驚懼地看着自己那提刀的右手手腕上出現了一個猙獰的創口,而手指正在無力地抽搐着,雪亮的彎刀已然斜墜下馬。
王三冷靜得就像是一頭侍伏于叢林之中的惡狼,左手輕巧地再将那連珠铳稍稍轉動,線香再次湊上去,又是一聲炸響,尖嘯而去的鉛子輕易地穿透了那名中了一槍,卻一臉茫然的瓦剌大将的頭顱,王三甚至看清了那飛盔被穿透大腦的鉛丸崩飛向天空時,散亂地四飛的腦漿和血滴。
“死了?”那名胸口被重創的明軍士卒沒有力氣攀到窗沿去看,他只能詢問那位還在繼續開火的同伴王三。
“死得不能再死了……”
“将軍你看,瓦剌的後軍亂了……”
“……将軍,好像是潛伏在民宅中的神機營弟兄把他們的将軍給幹掉了。”
“弟兄們,瓦剌的大将死了,我們殺過去!”
“殺光他們!”
瘋狂了,這個時候,便是連那些原本躲藏于民宅之中伺機開火的神機營将士們全都興奮地嚎叫了起來,連珠铳,大連珠铳,霹靂铳,甚至炮兵防身用的手把口手铳也全都齊齊開火。
轟的一聲,一所民宅就像是被埋進了炸藥裏邊一般發出了可怕的轟鳴聲,面對着那擁堵在一起的瓦剌鐵騎的那面牆體向外崩飛開來,盞口将軍炮噴吐出來的數百粒鐵丸,彈雨遮天蔽日尖嘯着深深地紮進了那些脆弱的人體之中。帶起了一蓬蓬的血雨和碎肉。
幾乎每一次眨眼,都會有一座民宅在坍塌,而每一次的坍塌都會冒出一尊猙獰巨大的盞口将軍炮,這種專門用于野戰的散彈炮每一次的發射,都會對密集的人群造成極其可怕的殺傷。
它那略成喇叭的炮口噴灼出來的濃煙與熾焰就像是那地獄裏噴發的岩漿,掩沒了那些想要在大明的土地上掠劫一切的強盜。
神機營,乃是屬于京師三大營中唯一一只專業操作使用熱兵器作戰的部隊。
他們的武器裝備可以說是世界上第一只完全使用熱兵器作戰的軍隊,全營五千人,除一千為騎兵之外,餘者上至營最高指揮官,下至普通一兵,皆使用火器擊敵。其中三千六百杆步兵火铳,另有大連鐵铳兩百杆,另有盞口将軍炮一百六,炮兵防身用手铳四百杆。
但是現在,出現在這裏的神機營将士大多都是從未上過戰場的新兵,原本神機營那些身經百戰的精銳,多數都倒在了土木堡的戰場之中,逃回京師者,神機營騎兵六百餘,步、炮士卒不過三百之數……
短短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在老兵們的教導之下,這些新兵已經能夠做好作為一名神機營士兵該做的一切,但是,沒有經歷過戰火的洗禮,誰也不知道現在神機營到底能發揮多大的威力。
而在新任神機營提督內臣樊忠的強烈懇求之下,于謙決定給神機營一個機會,一個證明他們仍舊是那只曾追随明成祖縱橫大漠,令無數游牧民族心驚膽寒、兇名赫赫的神機營。現在就是機會!
嗆人的硝煙彌漫了整個德勝門外的戰場,時不時爆起的一團火光,總會令無數的瓦剌騎兵傷亡慘重,在失去了孛羅的指揮之後,在神機營配合着沖出城來的大明将士的瘋狂進擊之下,這只原本以寡擊衆,擊潰了二十萬大明精銳,似乎再次無敵于天下的蒙古鐵蹄終于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