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經過長途跋涉的一隊人早是又困又餓,好不容易才找到官驿住下,

第二日薛涵居精神抖擻去拜見東魏國君,沒料東魏國君托說身體有恙,

過得三日,薛涵居終于見得國君,獻上攜帶的奇珍異寶,東魏那小皇帝非常高興,說宮中正好設了晚宴,邀請他們參加。

掌燈時分,薛涵居便帶着玉衡與青漪去參加晚宴。

越過重重宮門,來到設宴的宮殿,

宮殿內燭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宮殿四壁以金畫為飾,兩旁是八根朱紅雕金盤龍大柱,宮殿前方置了張屏風,金漆為底,镂刻着大朵大朵連片的牡丹,金色花瓣在燭火映照下熠熠生輝,屏風前放了張黃花梨木朱漆金紋案幾,座下沿兩旁分設黃花梨木朱紅描金矮案幾,置身于其間,感覺到的就是金碧輝煌,光彩炫目。

薛涵居帶他們坐在末席,無聊坐了半盞茶時間,東魏的文臣武将才陸續走進入座,宮中侍從忙碌穿梭其中,珍馐玉液擺滿了小小案幾,宮殿內大臣們的寒喧聲,談笑聲嘈雜不絕于耳,青漪正煩躁間,殿裏突然安靜下來,

青漪還以為皇上來了,側頭望向殿門,見邁進門的卻是個高大挺拔的男子,着錦繡紋金墨黑長袍,黑發束起以鎏金冠固定着,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他的薄唇緊緊抿着,眉若刀裁鳳目含威,

随着他無意的掃視,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難怪群臣一時會噤若寒蟬,青漪一眼就認出他來,正是上界的炎離,現今的東魏國丞相高歡!他渾身萦繞的華貴與肅殺之氣比鏡中更攝人心魄,

青漪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就算是處在上界這種氣勢也不過如此吧,或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目光掃過來,清冷而銳利,短暫地停了瞬又面無表情的移開,但青漪已感受到他目光中冰冷的涼意,要是換個人早不敢看他,青漪暗哼一聲,目光繼續注視他到前面首席坐下,直到聽得宮侍尖利的聲音:“皇上駕到---!”

她這才移開目光,一群豔麗宮裝美人擁簇着一個半大孩子走進來在屏風前案幾落座,

衆人起身禮畢,宴會正式開始,管弦絲竹聲起,一群舞姬魚貫而入,随着樂聲曼妙起舞,殿堂內彌漫出一片熱鬧祥和氣氛,大臣們觥籌交錯酒酣耳熱,

小皇帝手裏則拿着個琉璃九龍杯來回倒騰,玩了半天興致勃勃對着高歡道:“高相國,你來看,這杯子要這樣倒才好玩,咦---滿不出來呢?”

高歡聞言看向小皇帝手中的杯子,只見那杯子玲珑剔透,龍口上鑲一顆光耀奪目的明珠,端的是巧奪天工,小皇帝想把酒盛滿杯,結果太滿的杯裏反而全部漏掉,原來這杯只能盛到淺平,不可過滿,小皇帝笑咪咪道:“好玩吧?這個是西魏國使臣送的,你昨天在晉陽沒回來,他們送來好多好玩的東西呢。”

薛涵居眼瞅小皇帝對他嚕唇,連忙過去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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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歡瞧他一眼,慢悠悠道:“你國處于苦寒之地,竟也有這等奇珍,聽說你們随行中還有匹馬,我看比這杯子好多了。”

薛涵居心裏咯噔一聲,莫非他瞧上了那匹烏雲踏雪了?正尋思怎樣措詞,聽得一清脆聲音道:“你倒還識貨,不過,這馬可不是進獻之物。”

聽這聲音傲慢,高歡擡起眼,見是一衣着華麗的少年,面目娟秀,好象剛才他目光很是無禮地盯着他看來着,高歡眉頭微微一皺,還未說話,薛涵居聽得是青漪的聲音,再看高歡臉色,暗叫糟糕,得罪了這尊神可如何收場?

急忙對他抱拳陪笑道:“高大人,我這随從沒見過世面,言語沖撞,還望大人恕罪。”

高歡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語氣冰冷地問:“這馬我若是一定要呢?”

“高大人身為相國,若非要強取豪奪,我等也只好把馬奉上,不過如此一來,你下屬官員難免以你為榜樣,他們難免也會強取豪奪于治下百姓,或是大肆搜括民脂民膏,治下百姓又怎麽能不生不滿之心?這樣一來,難免有失民心,治理國家,靠的就是民心,孰輕孰重,還望高大人三思。”青漪站起來朗聲道,

衆臣都紛紛停箸看向他們,殿堂內一時有些詭異的安靜,高歡放下杯,三根手指輕輕敲擊幾案桌面,片刻之後,也站起身來,背起一只手迎視着她的目光道:“說的好象有些道理,讓我們換個方式,我們來賭這匹馬怎麽樣?”

“為什麽要與你賭馬?”青漪莫名其妙,平白以馬為賭注,當她是白癡?

高歡不理她,轉向薛涵居問道:“你這随從言語無狀,他的性命我要了,你要不要救他?”

薛涵居大驚,慌忙道:“大人萬萬不可,我治下無方,乃是我的過錯,請大人饒過他,責罰我吧。”

高歡弓身拈起只酒杯,淡淡道:“這樣說你是願意自己受罰?好吧,如你所願,你去把這只杯子頂在頭上,他來射箭,若他射中,我馬也不要了,人也饒過,怎麽樣?”

薛涵居盯着那杯子,臉若死灰,那杯子只有拇指大小,頂在頭上,射中的機會恐怕只有萬分之一,青漪兩步邁過來伸手接過杯子,狠狠瞪着高澤道:“馬是我們的,賭的方式應該由我方來定吧?”

高歡也盯着她,沒說話,青漪繼續道:“杯子由我頂,玉衡來射箭。”

青漪射這杯子原也有幾分把握,不過看薛涵居太過害怕,有點不忍心看他受此折磨,玉衡是宇文泰七護衛之一,想來射下杯子應該沒問題,就算射不中,她不會躲嗎?

“好膽識!”高歡眼裏綻出一絲笑意:“馬我可以不要,但射箭的人換成我。”

青漪突然有種掉進坑的感覺,他繞來繞去大半天,就為要她性命?現在不可能退縮,那麽送死麽?青漪和他對視片刻,心念電轉,一咬牙,轉身走到牆邊站定,把杯子放在頭頂,“我準備好了。”

大臣們自動讓出一條路來,小皇帝興味盎然,立命宮侍拿弓箭遞上。

高歡接過,垂目看了下手中長弓,然後擡眼舉弓搭箭,

他的目光緊緊鎖在她臉上,她靜靜地看着他,眸子象一汪深潭。

他看不出一絲恐懼的情緒,視線略略擡高,一松手,箭矢象流星逐電般奔向她,她沒有閉眼,冷汗卻不自禁從背心滲出,她甚至沒有時間反應,那箭挾帶奔雷之勢已到眼前,勁風掃過她的秀發,只聽“铛”一聲響,那箭已越過頭頂,酒杯碎裂,連帶她束發的絲帶也被射斷,她一頭秀發頓時散落下來,

半晌,她只聽到一片喝彩的聲音,她頓了頓,緩緩以手挽住秀發束好,嘴角略帶嘲諷:“高大人,現在你可滿意了?”

高歡見她柔弱似女子,臨危時卻是鎮定自若,一派從容之态,不禁贊道:“好氣魄!”

“高大人謬贊,我只不過是在賭高大人要殺我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只想給我以小小懲戒罷了。”

青漪心中卻是暗呼僥幸,自己現在身軀和凡人沒什麽兩樣,若是他箭術不精,豈不是要命喪在此,也不知道對他哪來的信心,這種豪賭她也是昏了頭才莫名将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高歡放下弓箭,背着手踱到她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道:“閣下氣度從容,倒是令人十分欽佩,明晚舍下備下薄酒,希望你界時賞光。”

他說的雖是邀請的話,卻是命令的語氣,青漪暗自腹诽,若是拒絕,不知他又會出什麽妖蛾子,彎唇諷刺道:“既然高大人盛情邀請,小人恭敬不如從命。”

高歡深深看她一眼,轉身回到座位,大臣們紛紛上前敬酒,場上一片阿谀之聲,就連薛涵居也加入阿谀隊伍,青漪也回到座上,冷眼旁觀,心中思量他明天相邀到底有何用意。

因為高歡只邀請青漪一人,所以她第二天便只身赴宴,

之前薛涵居詳細與她說過路徑,沒費什麽周折她就順利找到丞相府,

門人早接到吩咐,見了她便引她走到後院,指了方向讓她去偏廳,

過了院牆拱門,步入個彼大的園子,青漪打量四周,

修葺精致的院牆,四周綠柳垂地,院中鵝卵石鋪就的小道,

園子內種滿奇花異草,争奇鬥豔,花香撲鼻,

往前走隐聞水聲潺潺,有流泉自假山罅隙中傾瀉而出,如珠玉濺落,淙淙自花木深處曲折流淌,

一道精致拱橋橫于溪流之上,橋上欄杆以漢白玉石雕刻而成,欄杆上的小柱镂刻成玉白花苞形狀,置身橋上,見那水流清澈見底,水面落花飄蕩,越過橋,青松翠柏之中有小憩涼亭,涼亭以游廊相接,沿着游廊再進數步,四通八達,越加平坦寬闊,院內廂房燈火通明,想來那就是偏廳所在。

在游廊盡頭,一男一女分立于游廊左右側,女的着大紅錦衣,身姿玲珑妖饒,媚眼如絲,紅唇若火,男的銀灰勁裝,劍眉星目,抱手斜靠着柱子,唇上叼着一支青草,卻是一臉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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