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蒼勁雄壯的歌聲自帳外傳來,高歡躺在榻上側耳頃聽,北國遼闊的草原,一望無際蔚藍的天空好似浮現眼前,可是,他再也無力翺翔,那誓要收複關隴,一統天下的雄心壯志,而今亦變為了遺憾。

一股腥甜湧上喉頭,他費力擡手掩住唇角,豔麗的紅迅速泅濕了衣袖,

天地突然間暗了下來,聽得有人驚慌地喊:“天狗吃日了!”

前幾日的星隕營帳,他已有預感,而今大限終至,他輕嘆一聲:“日蝕為我,死亦何恨?”遂緩緩閉上了雙眼。

※※※

熾矅仙府

炎離睫毛微動,陡地眨開眼來,“蘇青_____!”他脫口喊道,剛才腦中最後一幕是在紛亂的戰場中她倒在自己懷裏,剎那心被狠狠地攥緊,痛得無法呼吸,猛然醒來時氣息翻滾,一口濁氣堵在胸上,他眉間微皺,盤膝将仙氣運行一周,濁氣漸消。

凡間的過往,如走馬燈似的在他腦中過了一遍,司命星君!竟敢消除他一段記憶,難怪凡間時老是覺得空落落似少了些什麽,他給自己到底寫了些什麽命格,征戰一生,竟如此挫敗,他是存心讓他去歷劫的麽?

門外忽響起撲撲的打門聲,不待他回應,一只形狀特異的獸形物已撞開門直奔過來,鹿身馬尾馬蹄,頭上長角,前蹄卻是人手,眼看就要撞上炎離,就地一滾,化作人身來,口中嗚咽有聲:“神君,您總算回來了。”

“臯塗,我不在,你倒越發散漫了,玃如的真身好看麽?”炎離偏過身略離他遠些,防他鼻滴眼淚擦到他衣袖上來,

“人家不習慣嘛,”臯塗扭着身子,袖子胡亂在臉上抹了下,露出張十分稚氣的臉來,臉頰呈肥嘟嘟包子狀,粉嫩嫩嘴唇,細細米牙白,不露出真身,誰知道他是那樣一只異獸,自炎離從猙的口中救下把它帶回來已修練一萬五千年才修成如今這副模樣。

一眉清目秀少年急喘喘進來亦喜道:“恭祝神君無恙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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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離理了理衣袖,站起身來踱了幾步,果然甚久沒活動,筋骨都有股酸澀勁:“星渠,我不在的這些時候,府中一切還如常吧?”

星渠是伺他的小仙童,他不在的時候,府中事務全交他打理,環顧四周,府中一切與他在時并無兩樣,是以看向他的目光也帶了些贊賞,

感受到他的目光涵義,星渠漾起絲羞澀笑意,恭敬道:“倒也無甚要事,您一走,府中清閑好多,門前再無借故閑逛偷瞧您的仙娥,就連那仙姬瑟瑤也沒曾來過。”

瑟瑤是紫薇帝君之女,自紫薇帝君仙逝後,天君待她彼厚,天後收她為義女,

瑟瑤生得甚是貌美,性格又婉轉玲珑,很得天後歡心,

放眼天界,相貌出衆又品性高的神君裏天後只看重炎離,越看越覺他們是郎才女貌一對,是以大有撮合他們之意,時時制造機會讓瑟瑤來他府上,後來竟然來的習慣了,炎離深感頭痛,這時聽得她沒來過,倒覺得她越少來越好了。

“凡間天有異象,掐指一算,果然是神君您回來了!”門外傳來司命星君風風火火的聲音,他動作十分麻利,轉眼已到炎離面前,輕搖折扇,一派斯文樣,好象剛才風風火火情狀完全出自大家幻覺。

“我還以為你要躲我幾日,星君來了最好,免我找你一趟,星渠,看茶——”炎離一撩衣袍坐在紫檀神木雕花椅上,略伸手示意司命星君也坐下,臯塗覺得無趣,默默退出門去。

司命星君幹笑一聲,不自在地将胸前折扇搖晃下道:“站着就好,嘿嘿,站着就好,此番前來,是特向神君賠罪的。”

星渠送上茶來,炎離端起淺呡了口,眼也不擡。

司命星君看他無甚表情的臉,輕咳一聲繼續道:“消除神君凡間的一段記憶,的确是我不對,但若不消除,神君将偏離我書定的命格,這一偏離十分打緊,後世與您有關的諸人命格将會全部打亂,而神君亦會受天道反噬,是以我是不得以而為之,望神君體諒。”

“聽你這麽說來倒是你用心良苦為我好,我該怎麽謝你呢?”炎離放下茶盞,語氣涼涼地問,

“不敢不敢!”司命星君合了扇子,雙手亂搖,神君這副樣子果然有些吓人,怎麽比見天君更令他心悸?

“你給我書的好命格!下界就是為了讓我品嘗戰敗滋味的麽?”炎離總算正眼瞧着他了,不過這眼裏怎麽看都象帶着殺氣。

司命星君感到委屈的要命,苦着臉道:“這真不怪我,都是那魔女搗亂,壞了我所書的既定軌跡,因此對神君的命格造成影響,所以我才會消除您在凡間的一段記憶。”

“魔女?你說的這人可是凡間那個叫蘇青的女子?她不是普通凡人?”炎離有點不太相信,蘇青從未施過法術,武藝平平,體質又奇差,哪有如此不濟的魔女?

“正是,她是儲羅的女兒,名喚青漪,想是憤恨她父親因你而亡才下界與你作對,真正可恨!所以天君已下令懲罰于她。”

儲羅?那個威風不可一世的魔尊?她竟然是他之女!不過這天君是不是太閑了,這也值得下令懲罰于她?炎離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口中平淡無波地問:“是如何懲罰的?”

,“将她魂魄鎮于即翼山的鎮妖塔內。” 司命星君得意道:“還是我去辦的呢,她的魂魄呆在我那把親手所繪丹青的扇子裏,也算是一個風雅的去處。”

炎離吃了一驚,且不說鎮妖塔內有兩只上古神獸守着,單是即翼山衆多出沒的兇獸怪樹足以讓諸路仙魔退避三舍,又有誰能舍得性命救她出來?何況,就算舍得性命也未必能救她出來。

司命星君見他默不作聲,看起來不打算追究他消除他記憶之舉,心情變得一派出輕松,搖着折扇作風流狀:“神君剛自下界歸來,不宜太耗心神,你好生調理生息,小仙告辭。”

炎離心不在焉地略略對他一拱手,司命星君一揖飄身往外走,星渠送他走到門外,他卻好似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以扇一拍腦袋,回頭對炎離直着脖子說了一串:“看我這記憶性,倒忘記說了,瑟瑤随你之後也下界了,想必你現在也想起來了,她……就是楊晰月,因你最終也沒娶她,郁郁而亡,歸來也很是不樂…….天後的意思是讓你去紫蕊宮安慰下她…….”

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因見炎離鳳目凜冽一片刀光劍影直射過來,這神君的脾氣真是暴躁,司命星君背脊一陣發涼,趕忙咽下未說完的話,拈起一朵雲駕上眨眼消失。

※※※

星渠捧着那把麟龍烈焰斬,都站了一個時辰了,盤膝打坐的炎離還閉着雙眼紋絲不動,偏臯塗在旁鼓着腮幫子一下一下吐火玩,一不小心沒控制好力度那火苗呼一下竄至他頭頂,頓時溢出股子毛發燒焦的味道,臯塗手忙腳亂伸手去拍,那火苗直接竄至他衣袖上,星渠沒忍住,“噗”一下笑出聲來,

“你還笑,都不快來幫忙,” 臯塗氣急敗壞地抱怨,跳着腳兩手急拍,猶自處于一片忙亂之中,星渠正待放下法器去幫他,炎離睜開眼來,擡手一揮,臯塗身上的火苗熄滅,臯塗吐出一口氣,剛才還苦着的一張被火燎花的包子臉象變戲法似的堆滿了谄媚的笑:“神君,你帶我出去玩好不?”

炎離睨他眼沒理他,站起身瞧向星渠,星渠手捧着的麟龍烈焰斬紅光潋滟,好似感應到他的注視,正興奮地顫動着,

這是他的法器,引六界之火精華淬煉而成,可随心意改變它的形狀作任何武器使用,

微一擡手,麟龍烈焰斬迫不及待地向他飛來,徑直纏上他的手臂,豔麗的紅光繞臂而上,象他臂上驀然開出一支繁花,略一展臂,紅光漸漸變淡,連同法器都似變成一抹輕霧,最後消失在他臂彎。

擡腳正要往殿外走,被臯塗一把抱住腳,可憐兮兮地仰臉望着他道:“神君,你這是要抛下我獨自出門啊?”

炎離皺眉,救下這小東西也真是麻煩,纏了他一萬五千年何時才是盡頭?星渠跑過來強行掰開臯塗扣緊的手足,亦問道:“神君這是要去哪?”

“即翼山,”炎離簡短道:“把臯塗看好,免得他又給我惹出許多禍事來。”

“神君要先去天君處借那九靈玉笛嗎?”九靈玉笛可開即翼山被封住的結界,笛聲可讓山上怪樹兇獸退避三舍,還可以讓守塔神獸陷入沉睡,所以凡是去即翼山鎮妖塔鎮妖魔的必先拿得九靈玉笛方能順利行事。

“要放出被鎮的魂魄天君定會不允,我懶得去求,區區即翼山還難不住我。”炎離輕描淡寫說完大踏步往外走,

“神……神君――等下―――”星渠被驚的目瞪口呆,結結巴巴道,不拿九靈玉笛就去即翼山,神君難道是下界去久了頭腦不清醒?就算山中那些怪樹兇獸難不住他,可鎮塔的神獸怎麽辦?又不能殺了他們,神君此去兇險萬分,怎麽攔住他?

炎離停住腳回望他,星渠調動已木掉的腦袋,艱難道:“我這就去找太白星君,請他去求天君,以太白星君那三寸之舌,定能說動天君拿出九靈玉笛。”

“何需如此費神,”炎離不耐多說,身形一晃,已在三丈開外,

臯塗好奇地眨巴着眼睛看着滿面憂色的星渠,即翼山?好刺激,好想去啊,但神君不帶,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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