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換上為赴宴專門制作的新衣的秦若蕖,高興地原地轉了一圈,這才迎着屋內衆人的笑容,嬌憨地問:“祖母,岚姨,阿蕖的新衣服好看麽?”

“衣服好看,祖母的阿蕖更好看!”秦老夫人笑着誇贊。

“這顏色甚配小姐,加上這料子、做工又是上乘,款式更是別致,小姐穿上是再好看不過了。”素岚笑意盈盈。

得了誇獎,秦若蕖更高興了,一雙明亮的翦水眸瞬間笑成彎彎的新月。

難得見孫女如此高興,秦老夫人也不禁受感染,摟過她笑問:“不過去赴個宴,也值得你這般高興?”

秦若蕖用力地點了點頭:“高興,可高興了,阿蕖還是頭一回到別人家作客。對了岚姨,給楊小姐的生辰禮可都準備好了?”猛然想到最重要的生辰禮,她不禁有些急地問。

“小姐放心,都準備好了。”素岚柔聲回道。

秦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在聽到她那句“頭一回到別人家作客”時有片刻的凝結,望着興奮地試新衣、準備賀禮的孫女兒,她難得地開始反省:這些年是不是将這丫頭拘得過緊了?

小丫頭乖巧聽話,不争不吵,總是貼心地陪伴着她,讓她一時半刻也離不了,可也讓她不知不覺地忽略了,小姑娘也應該建立屬于自己的交際圈子了。

有些不舍地輕撫着那白淨細滑的臉蛋,直到對上一雙好奇的大眼睛,她不禁笑了,在秦若蕖腦門上輕敲一記,道:“去把祖母屋裏的那個黑漆百寶嵌花紋匣子拿出來。”

秦若蕖脆聲應下,邁着輕盈的腳步進了裏間,不過傾刻的功夫便抱着秦老夫人所說的匣子走了出來。

秦老夫人接過匣子打開,從裏頭拿出一枝珊瑚嵌珠點翠簪插進她的發上,左右看了看,方滿意地笑道:“如此便更好看了。”

秦若蕖擡手摸摸那簪子,聞言沖她露出個甜滋滋的笑容:“謝謝祖母。”

素岚含笑望着祖孫二人,見狀無奈搖頭。老夫人這般偏疼,莫怪二小姐三小姐她們心懷不滿,虧得小姐心寬,自來不将那些酸言酸語放在心上。

***

位于城東的楊府乃知府楊大人的府邸,今日便是楊知府次女十六歲生辰,秦府一衆姑娘便在大夫人的帶領下坐上了往楊府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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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若蕖坐在馬車裏,與秦七娘兩人叽叽咕咕地說着悄悄話,完全沒有留意秦三娘與秦五娘盯着自己發上簪子的灼熱視線。

馬車駛出一段距離突然停了下來,她正感奇怪,便聽大夫人身邊侍候的挽煙在車外恭敬地道:“夫人請四小姐到前邊車子坐。”

秦若蕖不解,只也不便多問,在衆女同樣疑惑的目光中下了馬車,由挽煙引着上了大夫人所在的馬車。

“來,阿蕖,到大伯母這裏坐。”上了車,在大夫人親切和善的招呼中,秦若蕖壓下心中疑惑,在她身邊落了坐。

“昨日你大姐姐捎信來,還問起了你,說許久不見四妹妹,甚是想念。”大夫人拉着她的手,笑吟吟地道。

“大姐姐?我也許久不見她了,她可好?小外甥可好?什麽時候大姐姐再帶小外甥來?上回我說要給小外甥做小布老虎的,布老虎都做好了,可他就是不來。”說到這,秦若蕖難免添了幾分抱怨。

大夫人好笑,也是想到了小外孫當日與秦若蕖玩起來的瘋模樣。

“下回我讓人捎信,就說阿蕖的小布老虎做好了,等着小外甥過來取呢,瞧你大姐姐把不把人帶來。”

“當真?”秦若蕖一聽便來了神。

“當真!”大夫人笑着颔首表示肯定。

雖說在府中除了秦老夫人外,秦若蕖與其他長輩甚少接觸,可大夫人手段了得,又是刻意親近,引着她東一句西一句地閑聊,倒也算其樂融融。

不知不覺間,馬車便駛抵楊府門前,早有候着的楊府下人上前,引着秦府一衆女眷進了府門,往待客的花廳而去。

秦若蕖頭一回到別人家作客,自是什麽都感好奇,只是也始終記着秦老夫人的教導,不敢四處張望,更不敢到處亂走,只老老實實地與衆姐妹一起,寸步不離地跟着大夫人。

“這位便是四姑娘?好些年未見,都長成大姑娘了。”處處衣香鬓影,嬌聲笑語,她只覺腦子如漿糊一般,糊裏糊塗的也分不清誰是誰,只知道跟着衆姐妹行禮問好,直到右手被一名身着孔雀藍華服的夫人執起,她才詢問般望向含笑站立一旁的大夫人。

“這是你王家伯母,你小的時候她還抱過你呢,可還記得?”大夫人為她解疑。

徐氏笑嗔她一眼:“她那時才不過兩三歲,哪能記得住。”

秦若蕖果真在腦子裏搜刮一圈,确信自己真的不記得對方,遂抱歉地沖對方抿嘴一笑,倒愈發的讓徐氏歡喜了。

“好孩子,莫怪老夫人疼你,這般可人,便是我也想好生疼着。”

秦若蕖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求救地望向大夫人,大夫人只着笑着站于一旁,并不上前相助。半晌,徐氏方轉過去望望另一邊規規矩矩地站着不敢多發一言的秦三娘等人,大夫人一一地介紹過,自是又有一番客氣。

“你們姐妹幾個去吧。”半晌,便有楊府的侍女過來,引着秦氏姐妹幾個前去見今日的壽星女,大夫人也不欲拘着她們幾個,略叮囑了幾句便讓她們離開了。

“張夫人可來了?”秦氏衆女離開後,大夫人方低聲問徐氏。

“還沒有呢,想是已經在路上了,不急,人都來了,自然有相見之時。”徐氏回道,略頓,不解地問,“你們家那位四夫人怎不來?照理說她是四姑娘的母親,由着她出面會更好些。”

“她?算了吧!她只恨不得有關前頭那位的一切都消失,更別說主動出面管繼女之事了。況且,人家身份尊貴,哪瞧得上這些小門小戶的宴會。”大夫人嗤笑一聲,不無嘲諷地道。

徐氏也聽聞過這位出自京城周府的四夫人行事及性子,如今倒也不覺得奇怪,只是暗暗不屑對方連表面功夫都不會做。

另一邊的秦若蕖跟着姐妹幾個見到了壽星女楊二小姐,道了賀,彼此又介紹過,便有一名粉衣女子上前來挽起她的手親熱地道:“早聽聞秦大人府上有位四姑娘最得老夫人心,今日可算是見着了。”

秦若蕖稍想了想,記起她便是方才楊二小姐介紹的“表妹”,似是出自徽陽陳府的二姑娘。

“陳姑娘。”她并沒有與外人相處的經驗,加之心裏又忐忑,既怕失了禮讓祖母臉上無光,又怕自己讓人不喜歡。

“咱們也不用姑娘來姑娘去的,我閨名毓昕,今年十六,略長一歲,便不客氣喊姑娘一聲妹妹。”陳毓昕主動抛出橄榄枝。

秦若蕖有些不知所措,尚未來得及自我介紹,便被走進屋內的一名紫衣女子吸引了目光。那女子邁着輕盈的步子緩緩而來,一直來到陳毓昕的身旁方停下腳步。

“是你!”秦若蕖有些驚喜地脫口而出,皆因她認為此人正是當日在慈華山上偶遇到的那位與她身着同色衣裳的女子。

紫衣女子愣了愣,很快便也認出她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及不自在,只很快便掩了下去。

“若蕖妹妹認得家姐?”陳毓昕自女子出現後臉上便浮現一絲不快,待發現她與秦若蕖竟然認識後,臉上不快便更濃了。

“當日在慈華寺有過一面之緣。”紫衣女子陳毓筱淡淡地道,言畢又轉向秦若蕖,別有深意地道,“原來姑娘是秦家四小姐。”

正奉了大夫人之命過來的青玉聞言怔了怔,不着痕跡地掃了她一眼,當對方臉上那顆美人痣映入眼中時,心裏猛地“咯噔”一下。

美人痣?

美人痣、慈華寺、腳印、遇襲……種種畫面飛快地在她腦中閃現,長袖遮掩下,是她緊緊握起的雙手。

她深深吸了口氣,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陳氏姐妹,敏銳地感覺到這對姐妹之間的暗湧。

看來當日那兩名男子真正要抓的是這位陳家大小姐,自家小姐上回是遭了無妄之災,卻不知這位陳大小姐得罪了何人,幕後之人又是誰?

她斂斂思緒,上前行了禮,道:“小姐,大夫人請您過去。”

秦若蕖應了一聲,向陳氏姐妹致了歉,又與秦三娘等姐妹打過招呼,這才與青玉兩人跟在特來引路的楊府侍女身後離開了。

“大伯母有何事要見我?”路上,她不解地問。

“青玉也不清楚,不過想來是哪位夫人想見見小姐吧。”青玉搖頭。這些個宴會自來便是各府夫人小姐打交道套交情的最好機會,秦府在益安城中也算是有頭有臉,加上四房又有周氏那麽一個出自京城周府的,雖心裏甚是不舒服,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因為周氏的緣故,使得自家小姐在各府夫人眼中的價值,比秦府其他姑娘要高。

因心中始終記挂着陳毓筱臉上那顆美人痣,她有些心不在焉,本想着問問秦若蕖關于那日慈華寺遇到陳毓筱之事,但亦知此時不是說話的地方,唯有強壓下心頭疑雲,只待回府再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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