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52

“喂?”老媽的聲音冷冷淡淡的,似乎不願意跟我多說。

“媽,你們現在在哪?能盡快趕回來嗎?宗宇出了點事。”

“他怎麽了?”老媽的第一反應是驚異。

“他醫院裏有人鬧事,宗宇被人刺了幾刀。”

“嚴重嗎?他現在怎麽樣?”

“我也不知道,現在醫院門口。”

“鹹鹹。”

“嗯。”

“你冷靜一點,不要怕,我和爸爸很快就過來。”

“好。”

“你身邊有人嗎?秋恒和文文有沒有陪着你?”

“沒有,我和南城在一起。”

媽媽的聲音明顯已經不那麽平穩,“看到你哥的情況給我給我打電話,不要哭,現在只有你在哥哥身邊,要堅強點。”

“好的媽媽。”

我聽到那邊他們慌亂的腳步聲,爸爸已經在售票臺買返程的機票,電話被挂斷了。

挂斷電話我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電梯裏了,很擠,南城緊緊握着我的手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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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人還在不斷擠,我深吸一口氣,也顧不上電梯裏奇怪的味道。

南城拉着我徑直往急救室走,前面還有一個小護士在給我們帶路,原來剛才南城已經在咨詢臺問了宗宇現在的手術室,小護士們裏出來一個人給我們帶路。

過了轉角我就看到急救室門口站着的幾十個醫生護士,他們靜靜地站在那裏,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一種祈盼和淚意。

我捂住嘴,不讓自己的懦弱洩出來。

南城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過去。

有一個大着肚子的護士還在門口,她的家人也在身邊陪着她,她頭發淩亂,身上還有幹涸的血跡,暗紅得刺目。

我想那些都是宗宇的血。

“這是陳醫生的妹妹。”小護士喊了一聲,那些醫生護士都看過來。

懷孕的護士長眼睛通紅,看見我又開始流淚,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走過來,她看着我的肚子,捂着眼睛哭得更難過。

她丈夫攙扶着她,替她将未出口的話說出來。

“你哥哥是一個很偉大的人,我們全家都感謝他,如果不是你哥哥,我妻子和孩子可能都遭遇了不幸,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如果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地方請一定告訴我,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會做到。”

他的年齡也不小了,護士長的年齡也不小了,他們如此誠摯地跟我說着感謝我的哥哥。

我覺得滾燙的膠裹着心髒在灼燒,又酸又澀又疼。

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任何人因為這樣的事感謝我。

我只希望宗宇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可是看到護士長護着肚子感激地看着我的時候,我又為宗宇感到驕傲,這就是我的哥哥啊,一個熱心又勇敢的男人。

“他會沒事的。”我對視着護士長通紅的雙眼,也許我的眼睛也是這樣的,她聽到我的話眼睛裏滾出一顆一顆的淚水,用力地點頭。

宗宇會沒事的。

院長過來扶我坐下,讓其他醫生回到自己的崗位,如果需要他們的時候他會叫他們。

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他們在這裏這些時候,醫院已經無法正常地運行下去,其他病人也等着醫生。

我能理解他們的心寒,因為他們大多數都和宗宇一樣,手機永遠二十四小時待機,人也是,一旦進了需要救治的病人,多晚多遠都要趕來,哪怕是在休假,一個電話也會立刻往醫院趕。

因為在醫院裏總是全神貫注,回家之後就是露出疲憊神态,休息日最多的是在家裏靜靜地待一天。

被家屬感謝的時候會由衷高興,手術失敗或者并發症出現的時候被罵也只能頂着疲憊解釋。

宗宇熱愛自己的事業,在家的時候常捧着外文的醫學書求知若渴地看,想要成為一個更好的醫生。

這麽多年,他在這上面費了多少精力,醫院和學校培養他費了多少心血,現在竟然被一個無理取鬧的人捅了七刀生死未知。

院長沉默地看着急救室亮着的燈。

“捅傷宗宇的人呢?”我問他。

“警察局,我們把事發時的錄像也拷貝了過去的。”

“這個人一定要受到懲罰。”我呢喃着。

南城把我冰冷的手揣到自己的懷裏。

“他會的。”南城回答了這句。

“你放心,醫院裏最好的醫生和護士都在急救室裏,陳醫生不會有事的。”

我不知道這句是安慰還是什麽,只能點頭。

“您去忙吧,我想和我丈夫在這裏等。”

院長欲言又止,最後點頭站起來離開。

我靠在南城懷裏,眼睛盯着急救室的燈盯到眼睛都疼痛。

“寶寶乖嗎?”我問他。

“乖的,你也要乖一點。”他把我摟着,我的肚皮比他還要大,兩人的真假肚子輕輕碰在一起,情勢太慌亂,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肚子。

有他這句話我安心很多,半個小時之後醫院來了一個老教授,宗宇的恩師,九十多歲了,被自己的重孫輩扶着顫巍巍地來到急救室門口。

院長和主任們都過來了,宗宇的恩師一句話都沒有跟他們說,站在門口待了一會兒,用袖口擦了眼睛。

我聽宗宇說過,他是老師最後一個關門弟子,從大二開始一直到博士都跟着他。

感情很深,逢年過節宗宇都會去老師家拜訪,老人早就退休了,所有經驗毫無保留地教授給他的每一個學生,宗宇是從中受益最多的人。

他的老師為他哭了。

擦幹淚之後轉過頭來看着我,“你就是宗宇妹妹吧?”

聲音蒼老模糊,但是我還是聽見了,無法發聲,只能點頭。

老人笑了下“我聽小宇說過你很多次,是個好姑娘,好好的,小宇不會有事的。”

我埋着頭不能看他,一直點頭。

大家都在說宗宇會好好的,我也這麽認為,因為根本不敢想象他有什麽事的場景。

就算是缺胳膊少腿也好,以後我會照顧好宗宇的,一定要活下來。

老人沒有在這裏停留多久,在記者來之前就離開了。

記者們湧到走廊邊,被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南城的保镖們攔在一邊,律師全權代理。

走廊的盡頭只有我們兩個人,我聽見外面的喧嘩聲一陣起一陣落。

時間過得好快,我覺得自己只是盯着急救室的門一會兒,就已經四個多小時了。

小護士端着飯菜過來我才驚覺已經下午了。

“你還懷着孩子呢,多少吃點,不要讓陳醫生為你擔心。”她把飯塞給我和南城,還有一瓶常溫水。

我才想起來,我可以不吃,但是南城不可以。

她離開那裏,我拆開筷子把飯盒打開。

飯菜都是熱乎的,也沒有大油大膩的,我夾了一塊西蘭花嘗了嘗,味道也很清淡,夾起一塊喂到南城嘴裏。

“要吃飯的,啊……”我示意他張開嘴。

南城把菜吃下去。

我一點胃口都沒有,也不覺得餓,慢吞吞地咀嚼着白飯。

我想着宗宇現在躺在一門之隔的手術臺上就覺得心痛得像要死了一樣。

爸爸媽媽都趕過來了,眼眶都是紅的。

我看到他們,從椅子上站起來。

爸媽大步走過來,南城就站在我旁邊。

“還在搶救嗎?”媽媽問,她的聲音很啞,我從未聽過的沙啞和疲憊。

我點頭。

她長長地嘆氣,身體仿佛一瞬間失力,被爸爸扶着。

“我要去看監控,我要看看是誰!”幾乎是咬牙切齒,恨不得生食其肉。

我也是這樣的想法。

“我也去。”我怕他們經受不了刺激。

我們四個人一起去監控室看當時的視頻,在看到那個人發瘋拿起刀的時候,宗宇第一個動作就是把身邊更接近歹徒的護士往後面拉,下意識揚起手臂,随後就被那個人割了一刀。

他立刻還手,但是被那個人抱着又捅了三刀。

病人們往門口瘋跑堵住了他的退路,宗宇只能往裏面避讓,但是畢竟是受了傷,在其他醫生趕進來之前又被捅了三刀。

那個人像是瘋了一樣。

完全沒有要給宗宇留活路的意思。

這一切那麽鮮活冰冷地呈現在我們的面前。

我的淚已經流不出來了,我現在只想讓那個人死。

想讓他受到世界上最殘忍的懲罰,我希望他比宗宇痛苦一萬倍然後再死去。

我希望他被絞肉機絞成肉醬沖進下水道。

我發誓,如果他沒有受到法律的懲罰,我會想盡辦法讓他沒有辦法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我發誓!

我的胸口劇烈起伏,被眼前屏幕裏病房裏的血液刺紅雙眼。

“深呼吸!”南城發現我的異狀,輕拍我的臉頰。

我咬着牙齒在顫抖,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

宗宇是一個那麽好的人,每個月的工資有一個固定的數額是捐給山區兒童和流浪貓狗之家,在路上約到需要幫助的人會毫不猶豫伸手幫助,他對我來說那麽獨特,那麽重要,我還等着他找到自己的幸福,為什麽會發生這一切。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這條微博已經炒到榜單第一。

評論五萬多,轉發七萬多。

随後,那個歹徒的兒子也發了微博,為他洗白。

說醫院裏收受紅包,而他家條件沒有這麽好,塞不起,然後就一直被鄙視,做手術的時候也刻意把時間拖長,麻醉減少,他爸爸只是因為他疼痛去找醫生,但是陳宗宇醫生和護士長敷衍了事,用言語侮辱他爸爸和他,他爸爸才忍不住用了刀子。

他涕泗橫流,和一個女人抱頭痛哭,說家裏唯一的支柱現在在警察局裏拘留,他們也不知道要怎麽辦。

如果可以的話,給我們下跪可不可以讓他爸爸回家。

他的鼻子還是很痛,但是在這件事之後被護士趕回家,沒有得到繼續的治療,但是這些跟讓爸爸回家的迫切比起來根本就不算什麽。

最後他說自己很後悔,應該不要去醫院醫治,不要喊痛,早點塞紅包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現在他只想讓爸爸回家。

這條微博一出來,風向立刻轉到另一方,更多人都持着觀望的态度。

然而我對這一切毫不知情,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急救室裏。

在十一個小時之後,急救室的門終于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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