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千年前的故事：昆布篇
公元前227年。
在一座簡陋的茅草屋裏,正中央的地方是一座半人高的鍛劍池,巨大的熱氣從中湧出,整個屋子都被炭火的紅光映得通紅。
昆布緊盯着鍛劍池中的黑色劍柄，鄭重地将手中的龜甲扔進火中。
龜甲一進鍛劍池便瞬間熔化、蒸發，化為一道紫色的蒸汽裹住池中的寶劍，然後再一點一點被寶劍吸收進去。
一時間，整個屋內都暗了下來，剛剛還燒得通紅的炭火也漸漸褪下紅色、變成一堆又一堆黑色的炭灰。天空中烏雲密布，金色的閃電如游龍般不時隐現，轟轟的滾雷之聲從遠方款款而來。
數裏之外的一座華麗宅院內，一個精致的酒樽啪的一聲摔了個粉碎，然而酒樽的主人卻沒有絲毫的心情去理會，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天邊的天地異相上：
“天地異動，雷光會聚，這是……有寶劍出世了！”
以茅草房為中心，烏雲不斷地聚集，而且速度相當快，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便仿佛一座烏黑雲山一樣壓了下來。金色的閃電越跳越快，漸漸彙聚在一起。而剛剛還很遙遠的雷聲也已經來到茅草房的上方，震耳欲聾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金色的閃電越來越粗，終于，烏雲已經無法再束縛它了。随着一聲開天辟地般的雷聲，金色的閃電猶如蛟龍出海、沖雲破霧，如利劍出鞘、直刺而下！
脆弱的茅草房不堪一擊，整個房頂都幾乎消失了。
昆布也被這天地的力量給震飛起來，狠狠地砸在了土牆上，然而他顧不得背上的疼痛，雙腳一沾地就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向鍛劍池。
他伸長了脖子拼命望向鍛劍池，一瞬間，整個人就驚呆了，随即而來的，則是席卷全身的狂喜：
“終于……終于完成了！荊軻，我終于完成！”
鍛劍池中，冷卻的炭灰都被吹得一幹二淨露出了黑金寶劍的全貌——柄長三寸、劍鋒半尺、通體黝黑、無光無影，寶劍狹小輕巧，可置于魚腹而不可察，通體黝黑無反光，可置于日下而不可見。
這把短劍完全繼承了名劍承影的特質，甚至将其更加發揚光大！
在荊軻出發之日的三日之前，寶劍終于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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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布将寶劍小心地拔出，溫柔地撫摸着劍身，就如同在撫摸愛人的肌膚一般：
“還差一點，就差最後一個步驟，你就能成為一把完美的寶劍了。”
“砰——！”
院子裏傳來一聲巨響！
昆布皺緊眉頭，一股劇烈的不安湧上心間，他趕緊用布條将寶劍包好塞進懷裏，然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此時，小院子裏已經擠滿了人——他們一個個體格健壯、手拿劍棒，表情兇神惡煞，而那可憐的院門顯然是被什麽人給一腳踢開的，其中一扇已經趴在了地上，另一扇險險地挂在門框上随着冷風微微顫動，好不可憐。
來者不善啊！
昆布皺緊了眉頭，沖着正中央的首領朗聲道：“姬財主，這個月的寶劍早已按時送了過去。你現在帶着一幫人這樣闖進我家，又是什麽意思？”
“昆布，我要你剛剛煉成的寶劍。”姬財主傲慢地命令道。
“笑話！我既然已經按照約定給了你寶劍，那麽這一把便是我私人的東西——我沒有義務要給你！而且我不是你的仆人家丁，你也沒有資格命令我！”
“昆布，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跟你打一聲招呼那是看得起你，你還真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看看你身邊的人，他們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別在掙紮了，乖乖地交出寶劍。”
姬財主不耐煩地說。
“我拒絕！”
姬財主的整個胸膛都鼓了起來，面色通紅，臉上的橫肉劇烈地顫抖着，整個人就像一只吹大肚子的青蛙一樣可笑。他憤怒地咆哮，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給我上！殺了昆布，奪得寶劍的人我賞他五百金！”
院子裏的家丁們瞬間沸騰了起來——五百金，那可是五百金！要知道，普通農民辛辛苦苦幹一年，也不過能得2金——五百金，那是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時間，家丁們看昆布的眼神都變成了綠色，就像惡狼看到新鮮的肉一樣。
昆布暗叫一身不好，飛快地轉身跑進屋內別上房門，又從櫃子裏拿出一把捆在一起的竹管扔進燃燒的火爐之中，然後縱身一躍，破開窗戶從後門逃了出去。剛剛繞過一個小丘，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巨響，硫磺的氣味随風飄了過來。之前昆布扔進火爐裏的竹管，裏面都裝滿了火藥，算是一個簡單的炸彈，跟着沖進屋裏的家丁必定是中招了。
但昆布并為因此而放松，他很了解姬財主的貪婪和殘忍，他是絕對不會就這樣放過自己。所以剛剛的爆炸只能拖延不能脫身，他必須盡快将寶劍交給荊軻！
這樣想着，昆布再一次加快了腳步。
日升日落，轉眼，就過了一個月。
昆布疲倦地卷縮在一片樹林之中，小心地觀察着自己的傷口。
肋骨斷了兩根，背上應該有一處瘀傷，左臂上有兩道刀傷，但傷口不大并沒有多大的影響。但右腿小腿處的刀傷卻有些麻煩了，刀口斜向上轉過了半圈的小腿，切傷了肌肉，而且傷口很深，如今也只是勉強止住血而已。
腿上受了這麽嚴重的傷，行動力一下子就變慢了。
而同時，追兵的行動力卻在變快——姬財主将他所有的五匹馬都派了出去，以馬代步，全力追擊昆布！
昆布握緊了拳頭，現在他已經遲了27天，也不知道荊軻還會不會在易水邊等他？
——不！荊軻一定會等我的！他一定會等我的！
昆布咬緊牙關，狠狠地壓下心中的不安。
昆布知道，現在自己所在的這片小樹林距離易水只有十裏左右的路程了，要是平常，他自然不将這區區十裏路放在眼裏，但現在他的腿受傷了，追兵又都騎着馬，那麽他就不得不謹慎行事了。
昆布摸了摸懷裏的寶劍，那寶劍緊貼着他心髒的位置，無聲地給予着他力量。
——荊軻，我馬上就來了！
這時，樹林邊的大路上傳來了馬蹄聲，五個虎背熊腰的大漢騎在馬上，眼睛不停地四下張望。
——來了！
昆布的心瞬間提了起來，他的手心緊張地發抖，額頭上也都是汗。汗水順着緊繃的額頭劃入眼角帶來一陣刺痛，但昆布卻沒一刻工夫去将其擦幹，他全神貫注地看着越來越近的馬匹，心裏默默地倒數着。
——5，4，3，2，
——1！
昆布猛地拉起手中的繩頭，同時，被埋在黃土中的絆馬索順勢而起，四匹跟随的馬在高速中被狠狠地絆倒在地，整個馬頭朝下背部上下翻騰，突然的震動使馬背上的家丁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運氣好的，就是一個四腳朝天，運氣不好的，落地之後還被混亂的馬匹狠狠踏中了肚子，痛得出不了聲。
“你們怎麽了？沒事吧！”
領頭的家丁察覺到身後的異動，趕緊調轉馬頭加速奔了過來。
——就是現在！
又一條絆馬索拔地而起！
駿馬受到驚吓，高高揚起了馬蹄，而毫無防備的家丁就從馬臀部直接滑落了下來，連着翻了好幾個跟頭才緩住了身體。
昆布扔下繩頭，猶如飛箭一般射了出去。他飛速地爬上了領頭的那匹駿馬，然後狠狠一夾馬肚，受驚又受疼的駿馬長鳴一聲，瘋了一般向前沖去。
這是昆布第一次騎馬，他不知道該怎樣騎馬，還是騎這種發了瘋的馬。他只能緊緊地握住缰繩、夾緊馬肚，讓整個身體都緊緊地貼在馬身上，這樣他才能勉強不被甩下去。道路什麽都早就分不清楚了，他只能勒緊馬頭保證是在向易水邊去。
昆布的小腿一抽一抽地疼着，奇怪的是痛苦卻在慢慢消散。他知道，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傷口一定又裂開了。他知道，溫熱的血液正順着傷口漸漸流失，同時流失的還有他的生命。
但是，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就要實現我的承諾，我就要帶着寶劍見到荊軻了！
——這才是最重要的！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駿馬一聲長鳴，前蹄高高揚起，停了下來。
昆布有些勉強地從駿馬的鬃毛中擡起頭望了眼前方，此時的他臉色蒼白、頭暈眼花。
——水？易水。看來，已經到了……
昆布幾乎是滾下的馬背，但接觸到土地的那一剎那卻又奇跡般地恢複了些力氣，他扶着馬站起來，快速地、甚至有些神經質地四下張望着。
“荊軻！荊軻！我是昆布啊！我來了，我帶着給你的寶劍來了！荊軻，你快出來啊！”
“荊軻！荊軻！”
昆布大喊着，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混濁的易水、灰黃的土地在他的身體四周旋轉，越轉越快，最終連成一片絕望的色彩。
“荊軻！！！！！！！！！！！！！！！！！！！！！！！！！”
——他不在他不在他不在他不在他不在！
——他已經走了？
——他已經走了！
昆布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氣喘籲籲。
他感覺得到，大地在微微震動，那是土地從遠方傳遞過來的消息——有大隊的人馬正朝着這邊趕來——昆布低頭看着黃土地上蜿蜒鮮明的紅色血跡，他明白，姬財主的人馬就要到了。
——雖然沒辦法把劍交給荊軻，但也絕對不能讓姬財主得到！
昆布掏出懷中的布團，小心地打開一層層的布片，深深地凝望着黑金寶劍。
“凡是絕世寶劍，都要有人祭劍才算真正地完成，現在的你還只是個未完成品。本來還想着……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總之，現在我會成為你的祭品，我只希望你能答應我兩件事——第一，絕對不能讓姬財主得到你；第二——”
昆布神色一凜，眼神堅定又決然。
“——你一定要去到荊軻的身邊！”
昆布拿起寶劍，毫不猶豫地刺入了自己的心髒！
他擡頭望了眼地平線上影影綽綽的人影，嘴角發出一聲極輕的嘲笑。然後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眼，仰面跌進了冰冷的易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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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跨越千年的昆布，延續現代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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