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好色?

房舍本就昏暗, 林讓站在魏滿面前, 臉上蒙着陰影, 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能隐約看到那寒光閃閃的眸子。

眼神令人捉摸不定……

“唔!”

就在魏滿心中疑惑之時, 林讓突然擡起手來, 捂着自己的嘴巴, 嗓子滾動了一下, 他喉結并不明顯,單薄的手掌配合着突然慘白的臉色, 看起來羸弱不勝, 自有一種說不出的脆弱感。

然而此時的魏滿心中警鈴大震, 根本沒有工夫關注林讓到底是真脆弱, 還是裝脆弱, 趕緊扶着他扯開一步,拉開距離, 說:“要吐?”

林讓混混沌沌的, 喝多了酒,胃裏難受的厲害, 翻江倒海的,一個不慎就往上漾起來。

他方才眼神“冷漠”, 其實是極力忍耐胃裏翻上來的酸水。

魏滿怕他吐自己一身,說:“忍一時忍一時!”

他說着, 扶着林讓在案幾邊坐下來。

林讓口中含糊的叨念着:“想……想吐,給我找個袋子, 要吐了……”

魏滿卻聽不懂他說什麽,奇怪的說:“帶……子?什麽帶子?”

林讓說:“袋子!”

魏滿疑惑的說:“難道要找麻袋?”

林讓本就難受,說多了話只覺嗓子眼發緊,“嘔——”一聲,真的就要吐将出來。

魏滿“大驚失色”,阻止着林讓,說:“等一等!我這就去叫人!”

魏滿大喊着,沖出屋舍,準備去叫仆役來伺候林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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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滿是個富家公子,他生來家裏有錢,又有地位,從未伺候過人,自然伺候不來醉酒的林讓。

魏滿大步跑出去,沒一會兒便把仆役叫了過來,進了屋舍一看,林讓不在案幾邊,不知什麽時候便滾到榻上去了,睡得安詳,也沒有要吐。

魏滿當即松了口氣,就對那仆役說:“罷了,這裏沒事兒,你且去罷。”

仆役趕緊應聲退出去,魏滿這才關了門,走進舍中,居高臨下的站在榻邊,低頭看着林讓。

林讓睡在榻上,臉色透露着醉酒的殷紅,睡得似乎不是很深,又覺着太燥,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把本一絲不茍的頭發抓的亂糟糟的。

魏滿垂頭看着林讓,見林讓沒有吐,便狠狠松了口氣,随即幹脆坐在林讓身邊,輕輕碰了碰林讓,說:“可睡着了?”

“嗯……?”

林讓睡得不實在,半夢半醒,因為喝了酒,腦袋暈乎乎雲裏霧裏的,被魏滿一碰,稍微撩開一絲眼縫,瞥了他一眼,很快又閉上眼睛,只發出一個疑問的單音。

魏滿見林讓醉的厲害,眯着眼睛,眼眸微動,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低下頭來,在林讓耳邊輕聲說:“林讓,林兄……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于你。”

林讓醉的厲害,糊糊塗塗的,這次都沒有睜眼,嗓子裏又發出“嗯?”的一聲,十分老實的模樣,根本不見平日裏的高冷。

魏滿一看,林讓怕是真的醉了,倘或是平日裏,林讓絕對冷清的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如今卻這般“平易近人”。

魏滿便笑的十分溫柔,打起一百二十個溫柔笑意,哄着林讓,款款的說:“林讓,你口中提起的那個他,到底是何人?說給我聽聽,如何?”

林讓本閉着眼睛,聽到魏滿說話,突然睜開了雙眼,他的眼睛狹長,內勾外翹,乃是标準的丹鳳眼,眼睛一睜開,眸心黑亮,清澈見底猶如冽泉,說不出來的沁人心脾。

林讓目光幽幽的看着魏滿。

魏滿心裏“咯噔”一聲,心說完了,這閹黨怕是裝醉,如今突然清醒,肯定是發覺自己趁機哄他的話。

就在魏滿疑心的時候,林讓卻仍然凝視着他,因為醉酒的緣故,嗓音也沒有平日的清冷,仿佛不再那般拒人千裏之外,說:“你……你不記得我了?”

魏滿有些狐疑,蹙着眉觀察林讓。

林讓又說:“我小時候……你救過我。”

魏滿這麽一聽,不由松了口氣,原來林讓醉的不輕,并沒有醒過來,林讓突然說了這麽奇怪的話,怕是把自己又認成那個“他”了。

魏滿一看,當真是好時機,若不趁着林讓醉酒,怕是再沒如此好的時機哄騙林讓說出“他”的事情。

魏滿當機立斷,放輕了聲音,就怕驚醒了林讓的酒氣,說:“是啊,我仿佛不太記得了,你不妨仔細說說?”

魏滿哄騙着林讓,若在平日,林讓絕不會乖乖上鈎,但眼下卻十分順從聽話的咬住了魚餌,被魏滿一釣就勾了上來,十分的沒有難度。

林讓聲音斷斷續續的說:“小時候……着了,着了一次火,我被困在火海裏……是你沖進來救了我……”

林讓說着,還拉起了魏滿的手,十分寶貴虔誠的握着魏滿的的手,聲音微弱的呢喃着:“我撞到了腦袋,後來……後來做了手術,就失去了普通人的感情,他們都說我是怪物,害怕我、嘲笑我……只有你不怕我。”

林讓這麽說着,魏滿雖聽不懂什麽是手術,不過還是恍然大悟,原來這閹黨沒有懼怕恐懼的心理,竟然是“天生”的,并不是他如何鎮定。

果然,是腦子不好。

林讓喃喃的又說:“我雖然……不太明白他們懼怕我,嘲笑我的原因,但每次……每次看到那樣的眼神,這裏都覺得很奇怪,像是生病了一樣,不舒服……”

林讓似乎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冷酷無情”,每次聽到醫院的同事們在背後裏議論他,林讓雖感覺不到生氣的情緒,但心裏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醫院的同事們看到他冷漠離開,反而會嘲諷的說:“看吧,前輩根本沒感覺,不會在意別人怎麽說他的。”

魏滿想要收回手去,林讓卻不放松,執拗的拉着他,說:“你和其他人……都不同,你不會嘲笑我,待我很溫柔……”

魏滿一聽這話,不由冷笑一聲,敢情林讓還挺入戲,看着自己的臉吐露衷腸起來了?

魏滿也不知具體怎麽回事兒,反正就覺得越聽越不舒服,自己心口也不舒服起來,莫名其妙的。

魏滿冷笑說:“好好,敢情只有‘他’溫柔?我呢,我待你不好?”

說實在的,魏滿費勁的将林讓從玄陽“偷渡”出來,還滿足了林讓一定要帶上小包子趙梁王的條件,這些其實都是有目的的,因為林讓是富可敵國的寶藏。

不過魏滿自認為自己做的無錯,相比于同樣想奪取寶藏的佟高來說,魏滿的做法一沒監/禁,二無恐吓,已經足夠光明磊落,仁至義盡的了。

在這個“無禮”的年代,魏滿已經算是軍閥中的君子。

魏滿這麽說,林讓突然了眯了眯眼睛,“啪!”的一聲,毫不留情的甩開了魏滿的手。

好像稍微有些認出魏滿,并不是那個“他”。

魏滿分明看到,林讓的臉上劃過一瞬間濃濃的……

濃濃的嫌棄!

魏滿:“……”

魏滿感覺,打出生以來這二十年裏,自己可能過的太順風順水,衣食無憂了,因此老天爺才會讓自己結識林讓。

林讓簡直就是自己命裏的煞星!

但是煞中帶富,富得流油……

魏滿深吸了一口氣,忍耐下自己被嫌棄的怒火,有些不甘心,又問:“我問你,我便不好?對比那佟賊,我待你不是十足十的好?”

林讓看着魏滿,目光幽幽的,也不知道具體醒了沒有,定了好一陣子,才慢吞吞的的張口。

他一說話,魏滿就确定了,還是沒醒,醉的厲害,不然說話的聲音怎麽這麽軟嫩?渾似跟自己撒嬌一般。

林讓用着極其軟綿的口氣,擡起手指,直指着魏滿高挺的鼻尖,說:“你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糟……”

魏滿也顧不得林讓指着自己鼻尖了,瞪着一雙棱角分明的星目,不可置信的說:“糟老頭子?”

魏滿說罷了,“哈哈”笑起來,簡直就是怒極反笑,說:“糟老頭子?林讓,你看看清楚,本校尉如今堪堪年過二十,血氣方剛正是當年,如何是你口中的糟老頭子?”

他說着,幹脆将案幾上的青銅明鏡拿起來,對着自己照了一下,又對着林讓照,讓他看着青銅明鏡,說:“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年紀比我長,咱們誰是糟老頭子?”

林讓只說了一句話,魏滿便像是點燃的炮仗一樣,若林讓再給點勁兒,恐怕魏滿很可能就會變成發明黑火/藥的第一人了……

林讓淡定的看着銅鏡,只是稍微撩了一眼。

當然他說的糟老頭子,可不是眼下的魏滿,而是小說中的魏滿。

那本很火的小說裏,從魏滿二十出頭,一直寫到了魏滿奠定魏氏政權,壽終正寝。

林讓此時飲的醉了,腦子裏一片糊塗,因此分不清楚小說裏外的魏滿。

林讓慢吞吞的說:“哦……是了,你還輕佻,好色。”

魏滿“當”的一聲将青銅明鏡扔在一邊,砸到了案幾也不去管,盯着林讓,又是一陣冷笑,他發覺林讓每說一句話,自己都會冷笑,怎麽也忍不住。

魏滿說:“我好色?是,我輕佻,但我還未娶親,也從未奸/淫擄掠,自認為一身正氣,如何好色,你且說來我聽聽。”

魏滿如今年紀輕輕,孑然一身,而且他崇尚以刑治國,自然要以身作則,從不做那種下流不堪的勾當。

林讓想了想,還稍微抿了抿嘴唇,似乎在思考,然後繼續慢條條的說:“你這糟老頭子,喜歡……喜歡收集寡婦,是不是好色?”

“寡……咳咳咳!!”

魏滿險些被林讓一口氣嗆死。

寡婦!?

其實小說中的魏滿,真的有一個怪癖,那就是喜歡收集寡婦。

有一件事情在小說中非常著名,說的就是魏滿出征楊倞,楊倞因為敵不過魏軍,連連敗退,最後主動投降。魏滿收編了楊倞,設宴款待,哪成想魏滿看中了楊倞從父的遺孀,于是把楊倞的這個從嬸私納為妾。

如此一來,楊倞大敢羞恥,趁亂夜襲了魏滿,魏滿的長子魏脩讓父親魏滿騎上絕影馬,連夜逃走。

而魏脩與大将召典一起力抗楊倞叛軍,阻斷後路。

最後的結果異常慘烈,魏脩、召典等大将,均陷敵中,力竭戰死。

按理來說,遺孀寡婦乃是楊倞的從嬸,一個“從”字就能體會出來,這層親戚關系并不親厚,楊倞到底是因為憤怒羞恥,還是以寡婦為借口偷襲魏滿,那便不得而知了。

但魏滿喜好寡婦的這則事件,代價太重,因此便流傳了下來。

不過此時的魏滿尚且年輕,根本沒有遇到什麽寡婦,小說中的劇情還未展開,眼見林讓指責自己喜歡寡婦,不由震驚,喜歡寡婦為什麽自己不知情?

魏滿說:“甚麽寡婦,你勿要亂說。”

林讓幽幽的看着魏滿,說:“喜歡還不承認,壞的緊,沒種。”

魏滿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這個宦官不但诽謗自己喜歡寡婦,竟還說自己……沒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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