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這個房間已經隔絕了星網。”默文當然沒有給他們帶宵夜, 他進房間後的第一句話卻是對戴維說的。戴維也不顧上動作隐蔽了, 飛速地用星網手環聯系了陪同他上星艦的兩位軍雌, 也是他的保镖。
然而就像默文說的,這些信息猶如石沉大海。
戴維想把星網手環拿到身前, 看到底是消息沒有發出去,還是他的保镖沒有回複,但他忍住了, 他知道前者的可能性大大高于後者。這個房間的星網已經被默文用不知名的手段屏蔽了。
艾倫卻神色如常,更确切地說,他現在完全是副天真爛漫、不知世間險惡的模樣。
艾倫道:“默文, 真巧,剛才我們正好聊到你了。”
默文微微笑着, 他像是森林裏的獵豹, 有種說不出的危險。
可艾倫覺得, 他認識默文10年,默文都沒有像此刻這樣帥氣、漂亮, 帶着充滿野性的美感。
默文饒有興趣地問:“你們聊到我什麽?”
艾倫也不知道在默文打開房門之前, 是不是有在竊聽,他出現的時間實在太巧了。
艾倫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同時也他對默文進行試探, “我跟戴維說, 在你來我們家之前,你在星盜裏也是大名鼎鼎的廚師,格羅弗星盜團裏的生活比王宮也不差了。可是戴維告訴我你不是廚師, 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你是誰,你就來了。默文,你是廚師是吧?”
默文看着他面前活力四射、似乎全心相信他的小雄蟲。
如果不是他現在的處境不妙,他真想把小雄蟲一起帶走啊。
不過默文轉念一想,這只小喵咪爪牙還鋒利着,他能對着諾蘭喵,對着自己,可能就要變成老虎了。如果他貪心了,反倒會弄巧成拙。
上次他不就是因為貪心,才敗給射手作戰部,淪落到這這個地步。默文告誡自己,同樣的錯誤不要犯兩次。
“我是廚師。”默文回答道。
可艾倫喜悅的心情還沒染上眉梢,就又聽到了默文的下一句話,“我也同樣是格羅弗星盜團的副團長,格羅弗星盜團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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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
默文看到艾倫深受背叛的表情,他失笑道:“我沒有騙你,我在格羅弗星盜團多年,幹的多是廚師的活,只是偶爾清掃下戰場。我的雌父是個性格跋扈、喜好享受的亞雌,廚藝是我的愛好,也是我得到他歡心的法寶。不然他有那麽多蟲崽,為什麽只有我能長久地留在他身邊?”
不過默文的表情很快變得玩味起來,“艾倫,真可惜,如果你能再單純一點,愚蠢一點,我就帶你一起走了。”
共同生活了10年,他們誰還不知道誰啊。
艾倫這樣的湯圓崽,外表再純白,咬開來也是黑芝麻。
“我不明白。”艾倫道:“如果你有把握離開星艦,悄悄走不就好了。”為什麽還有特意驚動他們?
并且,艾倫必須表明态度,“如果你想綁架我們,你決計不會得逞的。”
“兩只珍貴的A級雄蟲……”艾倫晉級S級的事,就連蘭斯、卡羅爾也不清楚,默文更是不可能知道了。至于愛德華上将的雄主——戴維,默文也下意識地以為對方是A級雄蟲,S級雄蟲對他而言,實在是太遙遠了。默文道:“……如果我有你們在手,他們肯定很願意用我的自由來交換。”
“可你似乎不是這麽打算的。”艾倫道。
他想要知道默文的計劃。
“是的。”默文道:“只有把你們帶到格羅弗星盜團,保證我的安全我才敢把你們放回來,帝國軍雌的信用真的連海盜都比不上,但這個條件蘭斯他們肯定不會同意。”
等艾倫他們真的到了格羅弗星盜團,別說默文還不是團長,就算他是,他是要放兩只小羔羊回去,他手下的星盜立即就會嘩變。
而不放艾倫他們回去,這兩只雄蟲的雌君、未來雌君——軍部的愛德華上将與諾蘭少将,肯定也會追殺他們到宇宙盡頭。
星盜原本就是在夾縫中生存的。
如果雄蟲協會南天分會開出足夠的價碼,星盜的內部也會開始通緝他們。
到時候,格羅弗星盜團才真正的沒有容身之地。
“你想我們做什麽?”艾倫問道。
默文漂亮有力的手指輕輕地劃過他頸部的金屬圈,這個金屬圈代表了他雌奴的身份,也是他自由最大的桎梏。
所以默文絕對不敢見卡羅爾,只要被卡羅爾發現他做的事,他立刻就會死亡,他甚至來不及拉着艾倫、戴維給他陪葬。這也是默文不敢綁架艾倫他們的原因之一。
艾倫立即就明白了默文的意思,他道:“只有雄父才能解開它。”
默文不相信艾倫說的。
艾倫又道:“如果我有辦法控制它,你覺得你還能好好站在這裏嗎?”
默文的眼睫毛微微地垂下,擋住了他眼睛裏的陰郁之色,“艾倫,我知道你駕駛機甲的技術不錯,但你要是覺得你近身格鬥的技巧也不錯,那未免太過自大了。我從小就在星盜團上長大,對于帝國來說,我這樣的蟲連出生都是錯的,我從來就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你現在要斷了我唯一的路,哪怕我對你有幾分喜歡,我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默文的視線先落在了戴維身上。
艾倫心下生出不妙之感,他知道這是默文的威脅,他只得配合問道,“你需要我們做什麽?”
默文道:“解開金屬項圈。送我到機甲訓練室。”
艾倫驚訝道:“你帶了機甲進來?”
不同的機甲,操作的方式也是天差地別的。默文既然有離開星艦就逃出生天的打算,星艦上定然有他運用熟練的機甲。就算沒有戴維到來,默文的身份不會暴露,他多半也是要現在行動的。等到了主星,他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默文沒有否認。
艾倫又道:“你哪裏來的機甲?”
戰鬥機甲價值不菲,如果天馬星上有戰鬥機甲丢失,艾倫多少會聽到些消息。
難道默文聯系上了格羅弗星盜團的蟲?
很快,有個新的念頭浮現在艾倫心上,這讓他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默文在艾倫他們家裏工作是有工資的,蘭斯每個月都會給他1萬星幣的底薪,如果家裏需要宴客,還會另外再給默文辛苦費。可除了那次默文送了諾蘭1本自己寫的書,付了點郵費,他從來沒有額外的花銷,他所有的日常開銷都是算在他們的家用裏的。
艾倫第一次那麽後悔,他們之前對家裏的雌奴太過寬容了。
“這架機甲是你買的。”艾倫道。
默文依舊沒有說話。
艾倫提出要求,“戴維留在這裏,我陪你去機甲訓練室。”
默文走到戴維身邊,把戴維手上的星網手環取了下來,右手用力,星網手環的屏幕竟然被他捏碎,徹底不能用了。戴維的星網手環可是主星的最新款,號稱水火不侵的。此刻,戴維心裏瘋狂地詛咒制造商,覺得他們打虛假廣告。
總之,兩只雄蟲的臉色都不怎麽好。而更讓艾倫忌憚的,則是默文的近身格鬥。
默文又搜索了下艾倫的房間,連他房間裏的單機小游戲都沒有放過,通通毀掉了。
“反正這裏的星網已經被你屏蔽了……”看着他已經絕版的游戲機也被砸碎了,艾倫有點肉痛。
可看着默文的表情,艾倫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你幹嘛?你不要過來!”戴維發現默文還不放心,又朝他走來,趕忙道。
“……不用這樣吧。”艾倫真的意識到默文的可怕了。他看着默文把戴維從頭到腳摸了一遍,又在戴維的腳踝找到了個追蹤器,默文更不放心了,他竟然直接把戴維把戴維扒幹淨了。
等到艾倫再轉過頭來的時候,光溜溜的小戴維已經滿臉通紅地縮在艾倫的被窩裏了。
不過這次不是因為喝酒喝的,存粹是被氣的。
看到默文望向他的視線,艾倫很有覺悟地把身上的星網手環、空間戒指、追蹤器都取了下來。追蹤器是雄蟲協會南天分會對他們的保護手段之一。
這會兒天還不冷,艾倫只穿了襯衣和緊身的牛仔長褲,除了他從小戴着的十字耳釘,艾倫的身上再無任何飾物。
默文點點頭,帶着艾倫離開了。
艾倫房間的門已經被反鎖了,除非有蟲發現異常,或者艾倫折回,不然可憐的小戴維就要一直待在裏面了。
艾倫、默文去機甲訓練室的一路都風平浪靜的,這時候夜已經深了,還在房間外面活動的蟲本就不多。默文還讓艾倫套了件沖鋒衣,帽子、卡通口罩全副武裝下來,偶爾路過的陌生蟲都沒有發現艾倫是只雄蟲。
到了機甲訓練室門外,默文示意艾倫摘下口罩。
門口守着的兩位雌蟲也注意到了他們,有位雌蟲走上前來,态度不是很好地問道:“有預約嗎?星艦上的機甲訓練室數量稀少,只有預約才可以使用。”
剛剛摘下口罩的艾倫滿臉的失望之色,他遺憾道:“這樣啊,我從來沒有看過機甲訓練室,很好奇,就想讓朋友陪我來看看。如果是這樣就算了吧。”艾倫轉身想走。
剛才還兇神惡煞的雌蟲愣了下,他突然懊惱地拍了下頭,道:“瞧我這記性!我想起了,有個A級的機甲訓練室,預約的蟲沒有趕上這趟星艦,空着也是空着,您要不要去看看?”
艾倫試探地問道:“那錢?”他的星網手環都被默文廢了,自然沒有東西可以用來付錢。
機甲訓練室的雌蟲大手一揮,道:“既然已經有蟲付過了,就不用再收第二份錢了,您直接去就好。如果有什麽需要,盡管叫我。”
艾倫就這樣一路刷臉地帶着默文進了A級機甲訓練室。
他看着默文動作熟練地從儲物櫃裏取出枚空間戒指,又把機甲從空間戒指裏取了出來。
這真的是架極醜的機甲。
這架機甲大部分顏色都是褐色的,頭部和背後的激光炮是綠色的,四肢五彩斑斓,都不知道是什麽稀奇古怪的金屬堆出來的玩意。
要不是默文也是位經驗豐富的機甲戰士,艾倫都要懷疑這架機甲進入宇宙不到3分鐘就會爆炸了。
艾倫立馬判斷出來,“這機甲絕對不是你買的。”
計劃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默文的心情不錯,他回答艾倫,“是的,這是我自己制作的。戰鬥機甲太貴了,我攢的那點錢根本買不到好的機甲。”
艾倫道:“這些零件是你從卡卡機甲制造公司拿的?”
艾倫話音剛落,默文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就炸毛了。要知道,艾倫認識默文這麽久,都沒有看到他情緒失控得這麽厲害。
默文恨聲道:“我才不會偷蘭斯的東西!我之前拿他的錢,是因為我付出了勞動,那是我應得的!而這些材料都是我靠自己賺的錢在黑市上買的!”
艾倫在心裏很看不起默文的強詞奪理。按照帝國的法律,卡羅爾買了默文,默文今後所有的勞動成果都歸屬卡羅爾。
如果默文不是他們家的雌奴,他所有花銷憑什麽他們家付?
不過艾倫很識趣的沒有就這個問題跟默文争論。
A級機甲訓練室裏直接就有宇宙通道,可以讓蟲駕駛機甲進入宇宙。
機甲的短期速度是快于星艦的,只要不落後星艦太遠,機甲在外面玩夠了,可以随時回到星艦上。
當然,默文不可能再回來了。
默文站在那架醜陋的機甲邊上,越發像是只優雅的獵豹,他修長的脖子伸了出來,露出上面精致的金屬項圈。默文示意艾倫幫他摘掉這個禁锢了他10多年的枷鎖。
艾倫看起來很猶豫。
默文問他:“你在想什麽?”
艾倫直視默文的雙眼,他道:“我這樣做,是不是放虎歸山?”
艾倫以為默文會不耐煩。但此刻,默文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耐心。
他道:“你應該知道,諾蘭這次的行動直接搗毀了30%的星盜的窩點,但這也就意味着戰鬥時沒有在老巢的、這部分數量龐大的星盜都失去了約束,他們就像脫缰的野馬,沒有蟲能預知他們的行動。已經習慣了無拘無束星盜生活的蟲也是不可能再回歸正常的,他們能造成多大的破壞,你根本想象不到。就當我去給諾蘭善後,好嗎?”
默文也不确定他能不能說服艾倫。
經過了陣漫長的沉默,艾倫又問:“我放你離開,你也會放過我,對嗎?你用什麽做保證?”
默文很幹脆地說:“用海盜誓約。我以我的雌父起誓,他是我在這個宇宙中唯一的親人。如果你給我解開了雌奴的束縛,我再出手,我的雌父就會被超過十數位雄蟲玩弄,被上百條激光炮轟炸而死,他身體的碎片也會永遠漂浮在宇宙裏,被無數的機甲沖撞,直至被碾為塵埃。”
聽到默文發下這樣的重誓,艾倫再無疑慮。
他走到默文邊上,直接用牙齒咬住了金屬項圈,遠遠看去,這像是艾倫在親吻默文的血管。
默文不清楚艾倫這樣做的用意,他的手輕柔地撫上艾倫的後頸,如果艾倫有任何異動,他手掌下雄蟲纖細的血管會爆裂,小雄蟲也會像是沒了線的風筝落到地上。
這一幕唯美,卻又暗藏殺機。
很輕微的“咔嚓”一聲,束縛了默文10年的雌奴項圈終于解開了。
等到雌奴項圈掉到地上,發出“當——”的一聲,艾倫才發現默文的雌奴項圈這麽沉重。艾倫想要把地上的雌奴項圈撿起來,卻發現他單手拿起來都有些費勁,但這個項圈默文已經戴了十幾年了。
默文也感覺有些不真實。
他問道:“你怎麽做到的?”
艾倫道:“這是個把雌奴變成雌侍的儀式。成為雌侍以後,自然就有了帝國的合法身份,也就不用再戴雌奴項圈了。”
默文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
艾倫趕緊道:“我只有這個辦法能暫時解開雌奴項圈,而且我絕對沒有占格羅弗星盜團副團長便宜的意思,只要不去登記,您就不是我的雌侍。”
這下,艾倫連稱呼都變了。
默文的确臉色稍緩,輕聲道:“乖,不要肖想你的雌父。”
艾倫下意識地接了句,“我的雌父只有蘭斯。”
頓時,兩只蟲的臉色都變了。
默文的臉色突然變得極其難看。
艾倫則是因為感覺到了殺氣。
雌蟲心,海底針。
艾倫緩緩地往訓練室門的位置後退,“你說過,會放過我的。你還以你雌父的名義發誓了。”
默文動作優雅地跳上了醜陋的機甲,他手撐在駕駛艙的邊緣,看着艾倫,他的聲音卻像是來自深淵的怪物。
他道:“我好像忘記告訴你了。前幾天我在黑市上聽到個消息,軍部的新星諾蘭少将只用了半天就搗毀了格羅弗星盜團的據點,手下第八大隊的百餘架機甲對格羅弗星盜團的團長發出齊射,星盜團團長被激光穿心而死,整架機甲都被撞得四分五裂。格羅弗星盜團的其他星盜也四散逃離,猶如喪家之犬。諾蘭少将智慧的這場戰鬥堪稱經典,閃電般的襲擊,足以被收錄到蟲族戰鬥課程做教材。”
艾倫整只蟲都僵住了。
他多想告訴諾蘭,下次殺蟲之前看看他有什麽親戚,而且那個親戚是不是管着他家裏所有蟲每天的口糧!
默文已經坐進機甲的駕駛艙了,他慵懶的聲音透過機甲清晰地傳到艾倫的耳邊,“至于被雄蟲玩弄……星盜裏的雌蟲可和帝國的雌蟲不同。星盜裏就算有雄蟲出生,他們只要願意,都能輕而易舉地得到帝國公民的身份,雌蟲卻必須成為雌奴或者去星獄裏服刑,我們從來就沒有退路。不過帝國的雄蟲還是很願意偶爾睡個星盜團的成員,他們覺得很新奇,很有征服感。
更何況是星盜團的團長。我雌父說不上被雄蟲玩弄吧,他們頂多是……相互玩弄吧。在我雌父400多年漫長的生命裏,他的十幾個蟲蛋都是不同雄蟲留給他的禮物,所以他可能有過20個,30個,甚至更多雄蟲……”
艾倫現在完全沒有心情聽默文說格羅弗星盜團團長的情史,他快速地打開了訓練室的門,跑了出去。
多年沒有駕駛機甲,重新把手放在熟悉的操作臺上,默文變得格外有攻擊性,
他靈活地駕駛着機甲穿梭在狹小的過道裏,緊緊地追在艾倫的身後。
“我的天。”艾倫罵罵咧咧的聲音回蕩在走廊上。
可惜這個需要預約、非常緊缺的機甲訓練室深夜連只蟲都沒有。
剛才那兩只對艾倫犯花癡、願意随時聽候艾倫差遣的蟲更是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艾倫動作迅速地推開了隔壁A級機甲訓練室的門,關上,反鎖。
整只蟲也都緊緊地貼在了門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