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但是姬廉月的狗嘴并沒有閉上太久。

因為他這輩子在女人堆裏長大, 所以最會的就是颠倒黑白和搬弄是非——

被抓到寫合離書的尴尬一瞬間煙消雲散, 他沒怎麽費力就找到了強詞奪理的借口:“還要糾正我的合離書,霍顯,看見合離書你是不是心花怒放?要不筆給你,你來寫?”

霍顯看他一臉飛揚跋扈,一點沒有聯合觀月帝把他強行哄回來的心虛, 心想這人大約是永遠長不大了, 能怎麽辦啊, 大不了以後多分只眼睛看着他, 也不至于被人害得掉了腦袋。

理都懶得理會他的挑釁, 伸手捏了把他的臉,把那張軟得像泥巴的臉捏出紅色指印來男人才放開他,轉身進屋,準備換衣服進宮述職。

姬廉月揉了揉臉, 不要臉地跟在他屁股後面。

男人掀起衣服露出底下的腹肌,他就站在遠處品鑒了下:嗯, 肌肉輪廓更清晰了, 溝壑變深了,也曬黑了。

眼睛品鑒完了就上前順手摸了一把, 又男人不怎麽溫柔地拍開了手——自打他頭也不回離開北方,霍顯軍中打仗又是素了将近兩個月,三十多歲的男人誰是誰知道,現在他就是一塊易燃物,一碰就能燒起來。

……自燃也是有可能的。

姬廉月瞥向他的褲裆, 輕輕一笑:“救你那人怎麽樣了啊?死了沒?”

自然是沒死的。

好吃好喝供着,最大的秘密好生捂着。

霍顯回去可能她也會升職,做什麽要看霍顯,總之不會再是掉在人群裏找都找不到的大頭兵。

“人沒事,只是皮肉傷,那毛坦族大刀二十斤,險些敲碎了脊梁骨,”霍顯淡然回答,“我讓她同我回京治療,她不願意。”

收了本來就沒多少的笑意,姬廉月看着他:“回京?你準備把她帶回來後往哪擺?”

霍顯系了腰帶,回看他,面無表情道:“我霍顯親兵百十人拖家帶口都安頓下了,找不到一個地方給她落腳?”

Advertisement

姬廉月依然是沒有表情的——

雖然聽見他并沒有打算把人往驸馬府或者隔壁王府裏塞,他心情稍微好過一些,但是想到那些“将軍衣不解帶伺候救命恩人”的傳言,他就渾身不舒坦。

掃了眼驸馬爺,這會兒也沒了剛才的好臉色,霍顯是何等聰明的人,之前在京中做閑職被人嘲笑,也只是嘲笑沒有被人真的拿捏了去……

如今他已經有了武勳職在身,鋒芒畢露,再也不用遮遮掩掩。

這會兒看出來是姬廉月在旁敲側擊問他同那個謝三郎的關系,言語之中好像他們曾經有過什麽,剛才被撥撩出的那團火瞬間熄滅了,他不耐煩地微微蹙眉。

“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人腦子裏就不能想點有用的東西?

姬廉月換了個站姿:“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她身份特殊,又得你青眼相待,我有些在意你就要跟我翻臉麽?”

此時男人換好了朝服,正用帕子擦臉,聞言帕子一丢大步走過來,大手一把卡住倚在旁那人的下巴,眉間緊蹙:“我能同她有什麽?”

“她是個女人,你又要替她捂着,更衣換藥,擦身日常,傷在背上,她動彈不得,你還能假借別人的手?”姬廉月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腕,“該看的,不該看的,你都看光了——接下來是不是應該為自己的眼睛負責娶回來?你非逼我說出來?”

男人眼中瞬間陰沉下來,他盯着手中那人,無所畏懼一般與自己互瞪,臉上的質疑理直氣壯得很……

忽然覺得心累得很。

早知道回了京城直接入宮述職,倒比轉成回府一趟來吵架的強。

在邊境面對外族聯軍幾萬精兵,踏着血海戰争沙場,又或者是以身犯險稍糧草有可能有去無回時,他都沒覺得這麽累——

放開了他,男人揮了揮手,諷刺道:“公主殿下提醒得是,如今她背上疤痕想來也是難題,看來霍某還真該好好想想這般處境該如何處理才是妥當。”

“霍顯!”

姬廉月抓過床上的枕頭扔他。

霍顯一把接住,冷冷掃了他一眼,:“你先開始的。”

“我他娘的表示一下擔憂也不行!我怎麽不去擔憂路邊的阿貓阿狗?”姬廉月相當委屈,并不懂這個人怎麽說翻臉就翻臉,“我之前同你講過我夢見咱們合離——”

“你現在是連夢裏東西都要拿出來折騰人?”

“誰?我折騰誰了?你嗎?”

霍顯聽他吼得隔壁院子都快能聽見了,嘲諷地掀了掀唇角,把枕頭扔回床上,扔下一句“你還真當自己是個無依無靠弱女子”,頭也不回地轉身大步離開。

兩人不歡而散。

……

霍顯前腳走了,後腳姬廉月就奔去邀月樓找姬宴月嘤嘤嘤。

照例進了邀月樓,冷着一張俏臉沖到姬宴月面前掀她的裙子,确定她裙子底下沒人,才坐下來要同她講話——

那自然是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包括對霍顯無比的堪憂和對自己生命的擔憂。

話剛落,額頭就被狠狠戳了戳,尖細的指尖點着他的腦袋:“你啊啧啧啧,怎麽這麽作啊!姑姑怎麽教你的!沒影的事兒就開始狗急跳牆,惹你那夫君不高興,你這不是把他往外面推嗎?!”

“他要不走我推得動嗎!”姬廉月也橫了起來,“是你你不擔心嗎!讓你的……那個誰!”

他一指姬宴月身後肅臉站着的侍從:“把他扔到黃土朝天的地方素兩個月,再寬衣解帶去照顧個整片背都受傷想穿衣服都穿不了的女人,你怎麽想?”

姬宴月眼珠子一轉,回過頭眼角含笑看着那侍從。

那侍從低頭看了她一眼,冷冰冰道:“山珍海味吃慣了,吃不慣清粥小菜。”

求生欲那麽強,姬宴月“嗤”地笑出聲:“我若跟你鬧呢?”

侍從掃了她一眼,抿抿唇:“既都背了鍋,草也要硬啃一口。”

姬廉月面色大變,姬宴月咯咯地笑,伸手将他那侍從拉過來在他唇邊親了口。

“你看看,這男人最是激不得,更何況你家驸馬爺,男人中的男人,”姬宴月懶洋洋道,“你自己都炮仗似的一點就炸,就麽同為男人又不懂驸馬爺了呢?”

姬廉月道:“哼!”

姬宴月用手戳他的肩膀:“晚點跟人家道歉。”

姬廉月露出個覺得自己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的表情。

……

然後,晚上。

爬上邀月樓門前的那匹高頭大馬,他摟着男人的腰:“我才不跟你道歉,你也別嫌我激你是在将你往外推,不想走的人推都推不走!”

霍顯當即就想把他扔下馬去。

奈何懷裏那人纏着他的腰纏得緊,只好牽過缰繩淡道:“在邀月樓浪費一下午你也沒學着什麽,看來以後可以不必來了。”

姬廉月雙手從男人腰上攀上他的脖子,被另一只大手不耐煩地拽下來。

“我有什麽辦法,”姬廉月不滿道,“我就是沒安全感。”

這話一出,他只感覺男人的表情更冷了,連帶着心也被他這話刺了下般——

他都不知道姬廉月到底想幹什麽。

雖然剛開始兩人結親便是強擰的瓜,他雖說不願,但也給足了姬廉月面子,連帶着他的那些小性子便是也縱着……

有時候由他鬧着,他覺得兩人不圓房就是要分開,他也幹脆閉着眼和他亂來。

跟在他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面對那些他鬧出來的流言蜚語,無力之中他也如溫水煮青蛙地覺得,要不日子就這麽過下去也成。

下午出了宮,聽到下面的人報道姬廉月在邀月樓,想也不想便推了別的武官相邀,徑直打馬來邀月樓前接人——

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是他親自來,姬廉月怕是不會乖乖回去的。

今天他還在琢磨以後怎麽給他兜着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日子。

這些潛移默化都成了習慣。

除了初婚那段時間,後來可能也是忙,可能也是別的原因,原本他再也沒有想過合離這種事……

他不知道姬廉月到底有何不安,沒有安全感又從何說起——

就因為一個謝三郎?

為什麽?

霍顯真的不懂,所以也生出了無力感。

一路沉默回府,到了驸馬府,兩人下了馬,姬廉月正琢磨應該開口說什麽緩解一下氣氛,卻聽見還端坐在馬上的男人問:“姬廉月,謝三郎到底有何不同,讓你如此放心不下?”

姬廉月擡起頭看着他,月色之下,那雙瞳眸顯得深黑不見底。

“霍顯,”他聽上去難得跟“安靜,優雅”占了邊,“你喜歡男人麽?”

他盯着男人的臉,在看見他下意識蹙起眉時,心先涼了半截。

“哪怕我喜歡女人,也不代表是女人就行,我會喜歡謝三郎,她是女人,不過也就是一個普通女人。”霍顯淡淡道,“你腦子裏都想的什麽?”

她才不是普通女人,她是你手底下的士兵,與你同生共死,同赴沙場,你們吃一樣的飯,用一樣的兵器,住一樣的營帳……

而你甚至不喜歡男人。

那你會喜歡我麽?

姬廉月甚至連這個問題都問不出口。

轉身走回自己的院子。

冷清月色将他過于挺直的背影拉得很長,他并不知道身後馬背上男人微蹙眉看着他走了很遠亦一動未動,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男人這才轉身打馬離去。

……

七月,盛夏。

觀月帝追加封授驸馬霍顯武毅将軍,官至從五品,命其率五千朝廷精兵,三人後返回北方邊境,與秦明月一同徹底擊潰外族聯軍。

第二日,驸馬府內還在風風火火做出發前行裝整理,從前線來了戰報——

外族聯軍瑕疵必報,對于糧倉被燒毀一事懷恨在心。

三日前,毛坦族最年輕的戰神、精武大将卑彌略率領二萬外族大軍,半夜偷襲民兵營,踏平營帳,俘獲戰俘數百。

其中便有在主帳附近單獨帳子的謝三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