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死皮賴臉之後還要蹬鼻子上臉, 不像是身份尊貴如顧司令會幹的事, 但是卻确實是顧容會幹的事。

他這樣的人,別人只以為他道貌岸然,一本正經,卻不知道私底下,他一直以來都活得很自私。

他瘋起來自己的臉也可以打。

比如, 他就是可以全然不顧自己曾經發誓回到古鹽城只做正事相關的要務, 絕對不搭理他的親親前夫徐書煙……

在下午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确實做得挺好的——

只不過到了晚上, 他便因為某些不知道哪來的突發奇想, 義無反顧且無法控制(可能也沒想控制)地爬上了他親親前夫的床。

徐書煙這邊其實也是……旱了許久。

兩人知根知底的, 往床上一滾,脫衣服的時候還在真情實感地打架,後來脫都脫了那就算了——關了燈後,黑暗之中, 大家都驚訝地發現,對方比不關燈的時候友善許多。

打架變成了小妖精打架。

……可能是因為畢竟都是男人, 節操不要錢, 大家的身體和意志力,都統一順從且尊重自己那第一重要的器官小兄弟。

于是一番胡鬧。

久旱逢甘露, 如窗外煙雨紛紛,淅淅瀝瀝……暖烘烘地擁抱在一起,滿肚子怨氣撒了出來,腿疼的也不記得疼了,就像是窗外的濕冷吹不進這床榻大小的自成天地。

這一鬧就鬧到天快大亮, 門外車裏頭頂着黑眼圈在駕駛座将就了一晚上的副官出來舒活筋骨時,同隔壁早餐鋪的老板打了個面罩……大家大眼瞪小眼,早餐鋪老板顯然對大清早睜開眼就看見穿軍裝的顯得非常不适——

小唐副官猶豫了下,打了個呵欠,盡量和藹可親地問:“皮蛋瘦肉粥有不,不要姜。”

早餐鋪老板:“……”

……

屋內。

悄然無聲。

睡在外側的男人将随意搭在黑發年輕人腰間的胳膊收回來,修長的指尖在空氣中亂抓了下,睜開了那雙帶着朦胧睡意的雙眼。

看見懷中黑發年輕人酣睡的面容,顧容有一瞬間的失神——很多年前,細數下來他曾經有大約五百多個早晨看着這張臉醒過來……而這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眼前的一幕讓他産生了微妙的混沌迷茫感。

過了一會兒,男人的雙眼之中焦距才逐漸對準,反應過來他這并不是一覺醒來穿越回了八九年前,只不過是昨晚的鬼迷心竅,春風一度。

松了一口氣,他顧容有今日的地位,并非外界傳言那般神乎其神,也不過是一步一腳印地用血和汗換來的,他并不想從新再體驗一次——

至于旁的……

在外面傳來清晨人走動的聲音時,顧容第一時間翻身爬起來,不願再細想旁的有的沒的。

他動作并不輕柔,所以連帶趴在床上睡得黑甜黑甜的徐書煙也被鬧醒了。

“天才剛亮……”

帶着睡意地抱怨了一句,他不高興地拉扯了下被推到一旁的被子,掀起來蓋住了腦袋……埋在被子裏,他深深地感受了下渾身的腰酸背痛,這才将被子一角掀起來,悄咪咪看着坐在他床邊大剌剌敞開長腿自顧自擦身子和穿褲子的男人。

看着他結實寬闊的背部,肌肉比記憶中更加明顯清晰,也多了幾道不曾見過的疤痕。

徐書煙:“……”

世間最瞎狗眼的事,大概就是和離夫妻,又歡天喜地地滾到了床上去。

逐漸從睡意中找到了一絲絲思考能力,徐書煙嘆了口氣,事情怎麽就這樣了呢?果真是一時糊塗呀,男人都是沒有節操的生物。

這句話當然也把他自己罵進去了——

徐書煙第一次有些可惜自己不是個矜持的大家閨秀,否則昨晚他可能就可以義正辭嚴地随便操過個什麽東西把顧容砸個頭破血流……

那可真是有冤抱怨,有仇報仇。

而此時,大概是黑發年輕人的嘆息有點不加掩飾,正彎腰在床邊撈自己軍靴的男人動作一頓,直起身回頭,沉聲問道:“嘆什麽氣?沒盡興?”

“……不,跟這個沒關系。”書煙爬起來了些,一只手撐着腦袋,“男人總是在提上褲子後就開始後悔,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這話惹得顧容忍不住認真地打量了下他——

發現他面色紅潤,目光水澤,顯然是一副被滋潤到了的樣子,偏偏還要在這口是心非。

顧容“嘁”了聲,一腳蹬了靴子站起來站穩。

“那就是盡興了。”

“嗯,”徐書煙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垂下眼,“你老糾結這個問題幹什麽,不會是想問我要錢吧?我沒錢。”

“……”

顧容只當自己眼瞎耳聾,忽略不計身後那人膽大包天嘲諷他把他當鴨,自顧自抓過放在床邊臉盆裏的毛巾胡亂洗了把臉,又自顧自倒了隔夜茶漱口,在他吧嗒吧嗒嚼茶葉時,聽見身後的人說:“那是我擦腳的毛巾。”

顧容頭也不回,吐了茶葉渣:“三十歲的人了,徐書煙,你準備幼稚到五十歲?”

伸手撈過軍帽戴上,帽檐一壓,将他睡亂的呆毛壓住,眼前便又成了一絲不茍、鐵血無情的顧司令。

徐書煙看得唏噓不已:“這就走了?”

顧容終于回過頭看他:“我還要做什麽?”

徐書煙:“……”

不知道。

問我要錢自然是不給的。

——或者你給我錢?

昨天給了一根小黃魚不提,給錢這操作好像哪裏不太對。

——說點好聽以表有始有終?

他又實在是不太想聽,怕大清早的污了自己的耳朵。

“沒事了,”拉扯了下被子,黑發年輕人終究還是有氣無力地說,“你滾吧,記得吃藥,十個月後抱着孩子上門找我我不會認的。”

顧容雖然吃飽喝足,卻也着實是“操勞”一夜,這會兒沒精神跟他擡杠,聞言甚至一個字沒說,轉身便離開了。

伴随着男人的腳步漸行漸遠,屋子裏頭總算是真的安靜了下來。

徐書煙支棱着耳朵聽了半天,直到他能聽見後面弄堂裏的李二伯在跟早餐鋪子讨價還價一顆茶葉蛋,他這才意識到,顧容真的離開了。

他可能在幾分鐘以前的某一秒內聽見了小汽車引擎的聲音,但他不确定……

也可以說是不在乎。

只是這一會兒,确定男人走了,黑發年輕人才如同整個人放松下來似的,腦袋砸回了床上……大大地打了個呵欠,他昏昏沉沉,随手拂去了枕頭上一根不屬于他的頭發,然後便睡着了。

這一覺他睡得很是踏實。

夢中他回到了童年。

父親将“墨子線”遞交到他的手中,跟他說:阿煙,我們徐家這一脈生來注定沒有善終姻緣,因為我們徐家從老祖宗那輩起,名字便被人從《仙班姻緣冊》上劃去。

夢裏的徐書煙,還像個小蘿蔔頭,把墨子線往口袋裏一塞撇撇嘴:聽你放屁!

老頭說:是真的,你愛信不信,以後你若是動了心思,是害人害己,也是浪費時間。

那個時候,徐書煙不懂什麽叫“善終姻緣”,也不信世間存在“仙班姻緣冊”,他只當父親是在胡扯,如果徐家人注定沒有姻緣,那他是從哪裏來的呢?

童年的他如此天真,只是自信地當母親英年早逝……直到再長大一些,他才知道,原來他老爹真的是個單身狗,他徐書煙純粹就是一段“露水姻緣”之後的”美麗意外”。

後來,他結婚了。

再後來,他離婚了。

最後,由不得他不信了他老爹的話。

徐書煙想,他可能命中注定,該是個游戲人間的花花公子也說不定——

人可以信命不認命,但是無論如何來來回回折騰得要死要活,不過也只是一個結局而已。

凡間說書人編寫了無數個神仙的故事,從天帝到二郎神君那條看門狗無一幸免,然而話本裏從來不曾有哪一頁哪一行,寫過有關月下老人的姻緣。

他們并不知道,月下老人其實也是……

差點就有故事的人。

嗯,沒錯,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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