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無疾而終的戀歌(四)

禮弦一路背着佐佐木小次郎回了早已準備好的房間,非常沒有憐惜之情地将他重重扔在了柔軟的床上。

甩了甩發酸的手臂,禮弦走到一邊,打開櫃子拿了一件潔白的浴衣出來,動作優雅地換上,收緊腰帶之後,他還輕撫了一下衣襟,将浴衣理整齊,顯然已經習慣于穿他國的服飾了。

一切都弄好之後,禮弦轉身去看佐佐木小次郎,剛剛那一摔并沒有驚醒他,他反而懼寒地抓住一旁的被子将自己包裹嚴實,繼而睡得安穩。

“在我這毫無防備真的沒關系嗎?”

劍客本是多疑的,就連睡覺也保持着絕對的警惕以防有人偷襲,可佐佐木小次郎現在的表現哪裏有劍客的樣子?備前長船長光并不在他的身邊,失去了刀劍,對他來說就好比失去了手臂一樣。

在此刻,就算是要殺了他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禮弦從來都不覺得佐佐木小次郎刻意接近他是因為喜歡他,他一定還有着其他的目的。

對于癡心于精進劍術的佐佐木小次郎來說,究竟是什麽才會讓他不惜損失自己的名譽也要接近他?這點,禮弦也很好奇。

雖說趁佐佐木小次郎醉酒,迷糊不清的情況下詢問他的話不失為一個好的方法,但禮弦看着佐佐木小次郎全然放松的姿态,想了半刻還是走了出去,順帶将木門關上。

信任被辜負的感覺是非常難受的。

他體會過。

所以他不想辜負佐佐木小次郎對他的信任。

禮弦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之後,佐佐木小次郎緩緩睜開了眼眸,看着空蕩蕩的天花板好一會兒,又閉上眼睛,這下子是真的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當佐佐木小次郎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近暮黑,只隐隐約約看見斑駁的樹影落在窗紙上搖曳着。

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好久,身上酸痛,佐佐木小次郎用手臂撐着,起了身,發現好像有些不對勁,他低頭一看,見到床上還有一個人影後吓了一大跳。

“誰?”

身姿敏捷地跳到一邊,佐佐木小次郎看着從棉被中露出來的墨黑長發,愣了一下,開口問:“禮弦?”

聽見佐佐木小次郎的聲音,被子裏的人形動了動,接着撥開被子,一整顆腦袋都伸了出來,禮弦打着哈欠,對着佐佐木小次郎揮了揮手,“小次郎,早上好,睡得好嗎?”

什麽……!

已經早上了嗎?他睡了那麽久?

早知道醉酒的後果會這麽嚴重,他就不應該貪嘴去喝那杯青梅酒。

“禮弦,你怎麽會睡在這裏?”他記得他睡着之前,禮弦應該走出去了啊,難道是後來又回來了,還和自己睡了一整晚?

佐佐木小次郎捂住自己發疼的額頭,不行,完全回想不起來。

相比佐佐木小次郎的急躁,禮弦就顯得淡然很多,聽見佐佐木小次郎的詢問,他還歪了歪腦袋,一派無辜的模樣,“我們是‘戀人’啊,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刻意咬重的“戀人”兩個字,讓佐佐木小次郎有苦說不出來。

好好好,是戀人,戀人,那麽睡在一起也是正常的。

不就是一張床嗎?兩個大男人的睡在一張床還能怎麽地?

正當佐佐木小次郎這樣想着,他又看見了禮弦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頓時心裏一片惡寒,之前醒來全身上下的酸痛感都變得不是滋味了起來。

不會他們……

真的……?

“可惡,禮弦你居然!”

憤怒的聲音戛然而止,佐佐木小次郎俊秀的臉紅得就像是莊園裏熟透的蘋果一樣,他捂住自己的嘴,怎麽都羞于說出接下來的話語。偏偏禮弦還一無所知地懵懂詢問:“我居然怎麽了?”

“沒什麽!”

佐佐木小次郎憤憤地說道,然後怄氣一般走到門口,打算走出去,還沒等他推開門,就聽見禮弦的聲音在背後幽幽響起,“你确定要這個樣子出門嗎?”

佐佐木小次郎相應地朝自己一看,還是如睡覺之前一樣的穿着,只腰間圍了一件浴巾,而且因為睡覺不**穩,幾番動作,已經隐隐有松開之勢。佐佐木小次郎急忙拽緊了浴巾,回頭看着禮弦,卻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了起來,單腿翹起,雙手扣在膝蓋上,身上穿着的浴衣整整齊齊,分毫未亂。

意識到自己被欺騙了的佐佐木小次郎瞪直了眼睛,他絕對想不到如此正經的禮弦居然也有這樣惡作劇的一面。

見禮弦臉上的笑容愈大,佐佐木小次郎惱羞成怒起來,索性解開了腰間的浴巾朝着禮弦扔過去。

“喂,等下!這可不是什麽禮貌的行為。”

禮弦看着浴巾朝自己飛來,想要一把抓住卻還是來不及,浴巾的速度簡直就和佐佐木小次郎的劍招差不了多少,直直地砸在禮弦的腦袋上,他伸出去的手反而落一個空。

“哈……還沒有人敢對我這樣做呢。”

将頭頂上的浴巾拿下來,禮弦站起身,目光深邃地看向佐佐木小次郎,本以為浴巾下已經空無一物,沒想到佐佐木小次郎居然圍了一塊紅色的兜裆布,遮住了重點防護部位。

“嗤……”

禮弦的唇一抿,急劇轉過身去,但是不住顫抖的肩膀已經暴露出了他在忍笑。

“想笑就笑好了,別憋出了什麽內傷,你那群刀劍男士可不會放過我。”

“哈哈哈。”

禮弦終于忍不住仰頭大笑起來,末了他還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想不到小次郎你居然如此……如此可愛。”

一時之間,禮弦找不到什麽形容詞。畢竟是戰國時代的人呢,他本丸中那些刀劍男士過慣了現世生活,可是打死都不肯穿兜裆布的。

要說起來,兜裆布其實也是日本的國粹之一。日本打不少勝仗的年月,兜裆布被賦予民族精神,有人曾寫道:俗話說情義與兜裆布不可少,穿上了洋服的今天也系着紅兜裆布、黑兜裆布、白兜裆布,這才真是保存國粹。

佐佐木小次郎無意間宣傳了一次他國的國粹也說不定呢。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禮弦你倒是說說你裏面穿的什麽?”

見禮弦笑得情不自禁,佐佐木小次郎失了羞澀,抱有一種要下水,也将禮弦一起拖下水的想法說道。

他本以為性格內斂的禮弦會被他反将一軍,沒想到禮弦居然毫不動容地撩起自己的浴衣邊角,口吻意味深長地道:“你要看嗎?”

随着禮弦的動作,修長的腿逐漸被顯露了出來,佐佐木小次郎眨了兩下眼睛,猛地退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慢着,我沒興趣了。”

這個世界真魔幻,禮弦怎麽會是這個樣子?他所熟知的那個人明明冷漠無情,行為舉止都透着一股狠戾,絕不會這樣笑着與他開玩笑,甚至還主動撩撥。

“算了,再逗下去就沒意思了。”

禮弦收了笑,走到還捂着自己眼睛的佐佐木小次郎身邊,将一套幹淨的浴衣遞給他,“趕緊換上,然後下來吃晚飯吧?今晚有大福餅哦。”

“晚飯?”

不是早上天還沒亮嗎?佐佐木小次郎下意識看了一眼窗外,比之前醒過來的時候更加濃黑了一點,顯然是已經入夜。

“禮弦,你又騙我!”

佐佐木小次郎雖然單純了一些,但到底不是愚笨之人,到此時差不多也想明白了一切。應當是自己從下午睡到了傍晚,禮弦進來喊他一同去晚餐,結果見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分不太清清晨和傍晚,就順便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本應該叫他起床的禮弦反而躺進了被窩裏,出演了這一出鬧劇。

佐佐木小次郎嘆出一口氣,幸好他和禮弦之間什麽事也沒有,他也沒那麽迷糊的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要知道可是吓得他心髒都差點停了。

直到現在,佐佐木小次郎才發覺看起來平易近人的禮弦本質上要比作為歷史修正主義者的那位要惡劣得多。

“是哦,我就是喜歡這樣欺騙你,所以別太相信我。”

面對佐佐木小次郎的嗔怪,禮弦反而親切地拍了拍佐佐木小次郎的頭頂,然後走了出去,除去剛剛的喧鬧外,他的背影變得孤寂起來。

不喜歡被人信任麽?

佐佐木小次郎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也就跟在禮弦後面追了出去。

禮弦的這點,倒是和他很像,他們倆都不希望別人過度地相信他們。

打個淺薄的比方,放羊的孩子一次次地撒謊說狼來了,看着鄉親們抛下原本要做的事情,辛辛苦苦扛着鋤頭和鐵鍬來到山上,結果看見的是羊群在悠然地吃草,半點都沒有狼的影子,放養的孩子是否會在心裏産生愧疚呢?

是否會有過“如果鄉親們不再相信他就好了”這樣的想法呢?

“管他呢。”

對于這點,佐佐木小次郎搞不清楚也懶得搞清楚。他無需知道禮弦的想法,只要完成那個人的委托即可,其他的,他才無所謂。

作者有話要說:

神秘的銀發美男,是時間溯行軍那邊的嬸嬸啊,也算是佐佐木小次郎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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