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宮玉表示這絕對是被坑了。
好在這小女孩也不怎麽鬧騰,最多就是抓着宮玉的手不願放而已。
幾人入亭中,四周垂下竹簾擋風,角落放置炭盆供暖,那熱乎乎的湯盆發出誘人的清香。
“這魚湯乃今早垂釣上來的,小姐嘗嘗?”一旁的阿婆乘着魚湯遞于代如顏,而後依次給宮玉盛湯。
代如顏小口飲着,一旁的小女孩學着代如顏的姿勢喝着湯,因着有些燙所以顯得小心翼翼。
暖湯入腹,宮玉這才有精神打量這月兒小姑娘,确實膚色太過蒼白了些。
阿婆雙手捧着湯碗道:“月兒是個苦命的丫頭,能活一日便是一日了。”
宮玉低聲問:“月兒得了什麽疾?”
代如顏微微停頓應道:“先天不足,體質太過虛弱,大夫說時日不多。”
“可她現在看起來跟常人無差,除卻臉色蒼白了些。”
小女孩側頭看着宮玉笑着,露出那缺了的牙,滿足地說:“小哥哥你怎麽不喝?”
宮玉緩和着情緒應道:“我已經喝完一碗了。”
“哦。”
四處茫茫一片白,那鹿山雪景若隐若現,月兒只待一會便困了。
原本拉着宮玉的也松了,便由着阿婆抱走,一旁的熏香聞着确實好聞,也很是自然并不熏人。
吃飽喝足之後,宮玉也無事可做,瞥至一旁放置的棋盤問:“若是無事,我們玩上兩盤?”
代如顏欣然接受,手執黑棋,宮玉執白棋,先行落子。
對于圍棋其實宮玉也就一知半解,代如顏卻是一把好手,輕而易舉逗弄着宮玉團團轉。
“今日你不可能只是為了叫我來這吃頓飯吧?”宮玉看着這局面大抵是挽救不了,只得随意落子。
代如顏并未心軟,步步直逼,略微挑眉應道:“為何不能?”
宮玉停頓的看向代如顏說:“阿顏可是大忙人,聽說鮮有女子上朝堂,可聽聞你上回還同各進士一同殿試,聽說父王還誇你來着。”
“這些你如何得知?”
“當然是道聽途說的,我左右不過一小殿下,閑人一枚,還能從哪裏打聽的到什麽正經八卦?”
代如顏微微停頓,略困惑道:“何為八卦?”
額……
一時心直口快。
宮玉落下一子猶豫應:“就是專門打探消息的意思。”
索性代如顏并未多想,只是望着這局面說道:“近些日子各殿下頻繁邀約,朝堂上風雲莫測,我須得做出些抉擇才是。”
“所以,可憐的我成了擋箭牌。”宮玉無辜的說着,眨着眼望着代如顏說道:“不過阿顏大我好幾歲來着,那些大臣估計一時半會也看不透,否則定會以為阿顏是老牛吃嫩草。”
說着說着,宮玉調皮的笑了,欣然落下一子。對面的代如顏無奈的看着,緊跟着落下黑棋低聲道:“如果我不與其他殿下來往,至于你他們最後不信也得信。”
“哎,阿顏你手下留情啊!”
這黑棋一落,局勢已然不可婉轉,宮玉撓頭想要耍賴。
可代如顏卻已經在收拾着棋盤,全然不理會一旁宮玉,嘴角帶笑道:
“老牛,自然也是有老牛的生存之道。”
這絕對是代如顏明目張膽的報複。
天色漸晚,亭中的火盆也抵擋不了寒意,宮玉起身随着代如顏一同出亭。
寒風凜冽,路上積雪濕滑,宮玉小心翼翼的走着,手中忽地被代如顏握住
“來年你便可同其他殿下一同旁聽政事,雖然你年齡雖小,小錯可避,大錯卻是不能犯的,這可得記在心上。”
代如顏的手纖細修長,可卻是極其柔軟,摸起來很是舒服,宮玉緊緊的握着應道:“我知道的,伴君如伴虎,小心為上,對嗎?”
“嗯,不過這話可不能在他人面前說。”
“為何?”
代如顏無奈的望向宮玉,微低頭空閑的左手捏了下宮玉被凍的發紅的臉蛋,低聲說:“你是為人子,怎能說自己……父王是禽獸呢?”
好在這力道不大,宮玉也沒躲,狡黠的望着代如顏配合道:“老虎乃山中百獸之王,這是誇贊呢。”
“而且這樣說起來我就是小老虎,也是很厲害的。”
“你……”代如顏收了手笑道:“小老虎未曾看到,倒是看見一只張牙舞爪的小野貓。”
這笑意如沐春風,美的攝人心魂,直讓宮玉心跳的飛快。
宮玉心虛的側頭看向那一旁冰封的湖面,問道:“除夕宮宴你要去嗎?”
“大抵是要去的。”
“聽聞近年來邊疆異族作亂,大批将士還在外厮殺,大抵這年除夕怕是不□□穩。”入長廊,代如顏松開握着宮玉的手,伸手接過婢女遞來的暖爐,幾乎未曾猶豫便塞進宮玉的手裏。
宮玉捂着暖爐感動的說道:“你自己不用?”
“我今夜住在這,你還得乘車回府,路上總是需要的。”代如顏伸手理了理宮玉系的歪歪扭扭的披風。
動作細致的讓宮玉不禁臉紅起來,畢竟活了這麽多年,突然又被人像小孩子一樣照顧,感覺還真是蠻別扭的。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代如顏的長相和性格實在是太有殺傷力,無論男女老幼,宮玉這樣安慰的想着。
大雪至時,府邸已經開始張燈結彩迎接除夕,宮玉懶散的窩在被褥裏,因着身子骨差的緣由總是提不起精神來。
磨磨蹭蹭至除夕當夜,早早乘車入宮門,可宮門擁堵不堪,宮玉抱着暖爐在馬車裏昏昏欲睡。
馬車慢騰騰的行駛,下車,由着宮女的帶領向宮殿趕去,大風呼呼的刮着,連帶着鵝毛般的大雪刮在臉上疼得厲害。
進宮殿便暖和了起來,入席位,宮玉解下披風,挺直着背坐着。
面前的酒水瓜果已是擺滿整個矮桌,待皇帝和皇後一同出席,宮玉手提着略長的衣袍随着衆皇子行禮恭賀新春。
席間歌舞不停,宮玉飲不得酒,便只嘗了些瓜果。
代如顏盛裝出席,落座于皇後臨近的位置,太子宮泉正巧就在一旁,遠遠看着兩人實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宮玉的一旁卻是太傅,整個人都不敢亂動,生怕又受到這太傅的讨論。
當然這決計不是宮玉膽小,實在是這太傅乃兩朝元老,莫說衆殿下,就連皇帝有時也怕的要緊。
“小殿下,今日瞧着喜慶俊俏幾分。”太傅飲着酒,比往日和藹可親多了。
宮玉雙手捧着茶杯,恭敬行禮道:“太傅誇贊了。”
太傅微眯着眼飲盡酒水,手輕捋着胡須,似是嘆息道:“邊疆逢亂,不知多少宮國将士在抛頭顱灑熱血,這宮宴實在是太過奢靡。”
“太傅莫憂,戰亂定是會被平複的。”
“你尚且年幼,不知這其中兇險,罷了罷了。”
宮玉捧着茶水,見太傅自顧自的飲着酒水,絲毫未曾與他人交談,想來心中自是苦悶,便不敢打擾。
席間宴會近尾聲時,忽有将士急報,聲樂驟然停下,只聽那将士氣喘籲籲急報:“報,邊疆急報,異族已突破邊境連奪三座城池。”
頓時宴會氣氛緊張至極,只見皇帝将手中的酒杯砸向地面低沉說道:“來人,召集兵馬,朕要帶兵親征。”
“陛下,萬萬不可啊!”群臣紛紛跪下,就連衆皇子也跟着請求。
宮玉愣愣的看着這場面,也伏低着身子,心想這身為皇室子弟也太考驗随機應變了吧。
宴會提前散去,皇帝率領幾位将軍召開商讨,次日便傳出皇帝親征的消息。
出征那日百官送行,太子暫理朝政,三殿下,四殿下随皇帝一同出征。
朝堂上的形勢莫名微妙起來,出征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尤其是皇帝親征。
路途中糧草,将士以及戰争的不可控性都會影響一場戰役的最終結果。
時間推進至開春時間,積雪消融,宮玉的個子蹭蹭的漲,為了不被洩露女子身份。
特意每日都在馬場多待着鍛煉,騎馬射箭每日都不曾斷過,對于詩書兵法每日都接受太傅的背誦抽查。
立夏時,氣候逐漸炎熱,宮玉的小白臉總算是曬黑了些。
代如顏每日都忙,大多數時候宮玉其實也碰不到,只是某日宮玉在府邸休息時,代如顏卻突的上門拜訪。
宮玉有些措手不及忙端坐着,見代如顏坐在一旁,開口詢問:“今日有事?”
“嗯。”
只見代如顏打開婢女放下的盒子,将裏頭的瓶瓶罐罐放拿了出來,目光打量着宮玉的臉。
屋檐下的燕子細碎的叫喚着,連同着宮玉不安的心也亂竄着,忙開口問:“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
“你的五官長開了,便更像女子,須得掩飾一番才行。”
代如顏手執細筆,微傾身向前,目光專注而溫柔,宮玉不敢亂動,只是開口說:
“你這是在給我畫眉?”
“不僅是畫眉,女子妝容多是豔麗多彩,你的五官,就屬你的眼便是最容易被人識破。”
“為什麽?”宮玉眨着眼,微微耍賴靠着代如顏問。
代如顏微微猶豫地凝視着宮玉的眼眸低聲道:“你的眼眸裏澄清明媚,若是孩童旁人多是不會起疑,可男子的話那便太過于清澈幹淨了。”
“這樣不好看嗎?”
“好看的。”代如顏淺笑着應道,指尖輕撫上宮玉的臉頰。
動作溫柔而又暧昧,宮玉呼吸一滞,只當是被這笑晃了心神,連帶着心跳都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