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些奇奇怪怪的話,你都是從哪學來的?”代如顏滿是無奈地說道。
宮玉移開視線,從代如顏懷裏移開,半坐在代如顏身側應道:“這不都是戲文裏常說的話嘛。”
一旁的代如顏伸手理了理宮玉散落的衣裳,細聲地說:“離開都城我就沒辦法護你周全了。”
不知為何自從知道代如顏提過她的妹妹之後,宮玉總覺得代如顏身上隐藏着許許多多的秘密。
可沒人查得到,甚至外人都不曾知道代如顏有個妹妹,代家為何要向外隐瞞呢?
宮玉想不明白,卻也知道問代如顏多半是得不到答案的,怔怔地望着代如顏應道:“不怕,我此番随行還有不少護衛。”
亭中忽聞鳥鳴聲,代如顏未曾應話,自顧自的收拾着棋盤。
這大約這是代如顏無聲的默許了吧。
三日後一行人從都城出來,從來這就沒離開過都城的宮玉,一邊忐忑一邊激動騎着小紅馬出城。
忐忑的心情随着日複一日的趕路消磨殆盡,由都城官道走了近半月,宮玉整個人只覺得骨頭都要散架了。
偏偏那太傅還滿是認真,眉頭都不曾皺下,作為小輩的宮玉哪裏還能說什麽。
幸好在臨水換馬之後,乘船南下,宮玉才稍稍過的舒坦了些。
只是不曾這南下入眼的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洪水密布,淹沒着村莊城鎮。
而此時已經是立冬,立在甲板上的宮玉只覺得冷的臉疼可災民卻流離失所,身着單薄破舊不堪的衣物。
太傅斥責地方官員為何知情不報,那地方官員卻稱此事以上報至朝堂,由代丞相查明緣由。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像是什麽東西腐爛的氣味。
“胡鬧!”太傅氣的眉頭緊皺對一群低着頭的地方官員說道:“這宮國到底是姓代還是姓宮。”
“這等關乎與黎民百姓生死大事,應當直接上報至陛下,查明洪水緣由。”
“回太傅,數月便的暴雨将新修的大壩沖毀,致使上萬的農田瓦舍毀于一切,暴雨至現在仍舊未停。”說此話的是一位尚且年輕的官員。
宮玉目光打量着這官員,只見太傅低沉地說:“這大壩是由國庫撥款方才完工的,如何這般容易被沖毀?”
頓時四周一片寂靜,外頭雷聲震耳,雨聲打破這寂靜。
“報!”
門外一護衛滿是慌張地說道:“大人……水堵不住了。”
宮玉細細一聽,方才反應過來,原來雷鳴聲中夾雜着雜亂的聲響。
衆官員紛紛亂做一團,太傅鎮定自若道:“愣作什麽,先撤退,另尋安穩處,救助災民,查明事情原委。”
可洪水沖的太急,原先的高地眼看所剩無己,哀鴻遍野,宮玉由着護衛護送,緊急之下方才上了船。
“救命啊!”
“我的兒啊!”
“誰來救救我們!”
慘叫聲不絕于耳,可災民卻大多被洪水卷入,宮玉忙喊道:“救人!快!”
“九殿下,我們這艘船也頂不住啊。”
那膽小的官員只命人趕緊劃船離去這片洪水猛烈區域,猩紅的洪水掀起一股又一股惡臭,由腹部引起的不适使得船上不少官員捂着嘴。
雷雨交加,船只飄蕩地大半夜方才遇上接駕的隊伍,宮玉身上也早已濕透。
次日天清,宮玉捧着姜茶,立在城樓望着眼前的像是海一樣的洪水。
仿佛那災民的呼喚求救聲還在耳旁,宮玉喝着小口問:“太傅,朝廷還沒有派人來救災施糧嗎?”
“信鴿尚且需要三日,往返最快也得六日。”太傅雖面色疲倦眼睛卻炯炯有神。
是的,是最快都得六日,況且那代丞相還在隐瞞事實,說不定還會多加阻攔。
可附近幾座小城糧食已經不多,災民卻越來越多,最令宮玉擔憂的是洪澇過後多半又會暴發大規模疫病。
宮玉緊皺着眉頭道:“太傅,能否立即将災民妥善安置,尤其是出現嘔吐不适,昏迷不醒定要請大夫診治才是。”
“九殿下這是為何?”
“太傅古語不常說天災時常伴随瘟疫,我們還是及早防範為好。”
否則一旦疫情擴散那就是洪澇的事了。
太傅思慮片刻道:“難為九殿下小小年輕,卻考慮如此周道。”
“來人,立即按九殿下說的妥善安置災民,如有不适立即隔離請大夫診治。”
“是!”
天色微明,宮玉喝了小碗稀粥便欲出去探查情況,災民卧在街道巷口,城樓下,随處可見。
那彌漫在空氣中腐爛氣息并未消退,由于災民太多一時根本遣散不動,加之洪水尚未褪去,大批将士還在搬運沙土。
宮玉派人請大夫給災民安排藥草湯藥,分發以防止疫情發生,可物資匮乏僅一座小城都已吃力,更何況四周還有好幾座小城。
洪水不退,官兵亦無法前進,次日宮玉才确定自己是被困在這小城裏了。
外頭的洪水淤泥堆積足有一人高,城內人心惶惶,就連地方官員望着那急促的洪水,也慌的直打轉嘴裏念叨:“不得了,我們怕是要死在這了。”
一旁的太傅拾起手中拐杖,狠狠打中那鬧騰的地方官員說道:“擾亂軍心該殺!”
“你……敢動我?”地方官員到底疼得不行咒罵道:“你個老不死,我可是代家的人你敢動我,小心代丞相饒不了你。”
“癡心妄想,你是代家的狗,死了也不過是條死狗罷了。”太傅起身喊道:“來人把他給我綁起來,挂在牆頭。”
宮玉有些不懂太傅的意思,只見這方城牆下災民圍堵着張望,太傅居高臨下沒了平日的儒雅,反倒滿是上位者的殺氣。
“諸位今日遭洪水之禍害,皆因此人貪生怕死,拒不上報朝廷甘為代氏走狗。”
“殺了他!”
一聲聲吶喊不停,仿佛那些瘦如枯柴的災民像是要殺人一般。
這轉變的太快,宮玉甚至都來不及反應過來,只見那地方官員被活活勒死在城牆之上,從掙紮到無力的垂落雙手。
歡呼聲如雷貫耳在耳旁響起,宮玉明顯聽到一旁其他官員松了口氣。
這是安撫,也是壓制,太傅在盡可能的安撫這城內數不盡的災民,如果□□那将士們根本抵擋不住。
盡管宮玉這樣安慰自己,可夜裏還是忍不住吐了,連夜的大雨落在屋瓦上聲音極大。
又是兩日過去,這便是第五日,宮玉還未來得及喝口茶水,有護衛緊急來報:“出現瘟疫了。”
“明明不是有做好措施的嗎?”宮玉訝異地望着那護衛。
一旁的太傅低沉道:“有人私藏瘟疫者,來人給我查!”
頓時城內更加慌亂起來,宮玉撐着傘只覺得頭微微有點暈,猜想這幾日大概是真沒安穩睡過,在街道和災民住屋查詢病情,同行的大夫多是搖頭。
宮玉走近那牆角的小女孩手腳都長了膿包,發燙的厲害,顯然已經昏迷不醒。
忽聞牆角有一老頭披頭散發,嘴裏不知在念叨着什麽,看着不像難民,可又不像。
“你這小女娃看着我做什麽?”那老頭轉過頭來說。
一旁的護衛出聲道:“大膽,這可是九殿下。”
“呦,我瞧着怎麽看起來水嫩水嫩的。”老頭在宮玉面前給這小女孩把脈。
宮玉心中一驚,這老頭也許真是大夫,能一眼瞧出自己是女的,忙揮手讓護衛安靜,待老頭離手才開口問:“先生是大夫?”
那候在一旁的幾個大夫說:“九殿下莫被這老頭蒙了,他就是一神棍,整天神神叨叨。”
老頭不以為然哈哈大笑,正打算轉身離開,宮玉跟上前細聲道:“不知先生可查出病因?”
“病?”老頭大笑,側頭說道:“這可是毒。”
宮玉突然覺得後背發涼的很,伸手握住這老頭問:“可有解?”
“小殿下難道相信我這老頭的話?”
“我信。”宮玉點頭。
老頭這才沒了大笑的模樣,嚴肅道:“老夫對病情已然摸透,只是這解藥以毒攻毒,尚且不好拿捏分寸。”
“為何?”
“方才那小女孩就是試了老夫的解藥,可她實在太弱,當然或許也是解藥份量太重了。”老頭自顧自的說着。
好似全然不知道這話有多麽冷漠無情。
宮玉有些後怕的松開手,可看着這遍地的災民不得不說:“你需要什麽我可以給你安排。”
“那好,老夫要你來給我試藥,如何?”
“我……?”宮玉盯着這老頭應道:“好。”
“小娃這可不是冒着玩,一旦藥量用多了,那可就沒命了。”
“沒事,大不了我讓人抓着先生給我一命抵一命。”宮玉半開玩笑地應着。
老頭大笑着應道:“有意思,老夫就搭上這條老命陪你玩一玩。”
試藥并非多簡單的事,宮玉得先患病,喝下那老頭的藥,不過半日宮玉就覺得自己不行了。
迷迷糊糊被灌着藥水,只聽到那老頭念叨着這也不行,還差了一味藥啊。
宮玉突然有點後悔,如果這老頭真是神棍怎麽辦?
半夢半醒間宮玉只覺得自己像是在火上烤着,可下一秒又被扔在冰冷的池水,又忽地陷入昏睡中。
再醒來時,身旁好似有一人,因着外頭很亮宮玉有些看不清這人的模樣,只是覺得很是親切。耳旁便清晰地聽見代如顏的聲音喚道:
“小九乖,可別再睡了。”
宮玉覺得自己怕是在做夢,代如顏還在都城呢,怎麽會跑到這偏僻小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