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星空下的相伴

“沒有條件，就是讓你撿個便宜。”宋語僑如是說。

傅承駿心中微怔，生意上頭，最容易的便是在商言商，一家便宜兩家着，才能禮尚往來。現在對方這麽一說，反倒讓他不好把握。

見傅承駿半天也不做聲，宋語僑只好繼續說道：“承駿，你我都知道，這麽多年來是我欠你的，當初我也是萬不得已，辯論會的前一晚，我的稿子怎麽也改不好，我着急才…”

“好了”，傅承駿再次截斷她的話，“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你也沒有欠我什麽。你若是誠心賣地，價格可以重新以市場價格商定，我明日會讓秘書與你正式約個時間到你公司開個會。”

傅承駿是迫不及待地放下電話的，他閉上雙眼，腦中卻全是那狂風暴雨的夜晚，他等待她從慶功會的狂歡中出來見他一面的情景。

整整兩個小時，他不斷地為她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可惜真相卻如此殘酷。聽到她滿不在乎地親口說出的時候，那心中的絞痛至今記憶猶新。

傅承駿豁然站起，甩開辦公室的門便往外沖，他想回家，他無法解釋這種感覺，他腦裏一片混亂，他無法想出前因後果，現在，他只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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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駿黑着臉走進家門的時候，語嬛正在專心地切着晚飯後的水果拼盤。聽到了關門聲，随口問到：“怎麽今天這麽早？還有一道菜在焖着，你上去洗個澡就好了。

沒有聽到任何回應，擡頭一看時，傅承駿已走上了樓梯，從背影看，今日的他怎麽有點垂頭喪氣，失魂落魄的樣子。

雖覺不妥卻并未太在意，直到語嬛頗為無奈地看着剩了半桌子飯菜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事态嚴重。

認識傅承駿這麽久，他這人平日甚少将喜怒哀樂挂在臉上，就算是心中怒急了，表面上還是那麽淡淡冷冷的。那時公司裏的人就說，最怕在老板面前作報告，滿意不滿意連個表情都沒有，讓人完全猜不透。

就不知今日為何如此反常，連往常愛吃的甜品碰也沒碰便上樓了。

語嬛小心翼翼地捧着水果拼盤走上樓，卻一進門就看到地上橫七豎八地擺滿了紙張，一向愛整潔的她立即感到一陣頭疼。

傅承駿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将文件左一翻，右一撥的，弄了老半天卻硬是沒見他整理出個所以然來。語嬛幹脆走過去，拿過他手上的文件。

“你今天是怎麽了？先去坐會兒，吃點水果。”

傅承駿沒有半絲掙紮，安安靜靜地坐到椅子上，往後一靠，似乎便全心全意地閉目養神起來。明天的董事會至關重要，他心裏清楚自己實在不該為了一些無謂的事情鬧情緒。但不知怎麽的，在此時此刻，他卻懶得去做任何掩飾。

在這裏不過呆了一個多月，卻漸漸讓他覺得放松。他開始覺得，在這個家裏他可以毫無顧慮地放縱着自己的情緒，有些任性，卻無比輕松。

他甚至便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家裏的人與事就是該包容着他所有的情緒，包括語嬛還有這只剛跳上他大腿伸着懶腰的胖貓。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現在他與芭比的關系在語嬛的協調下有了明顯的改善。語嬛在忙的時候，芭比會經常來纏着他。他也漸漸培養出了些耐心，偶爾還會主動逗着芭比。一切似乎都越來越協和，讓他…有點賴着不想走了。

這個月來傅承駿經常和語嬛讨論公司的事，所以對于車險新策略的發展進度她并不陌生，幫傅承駿将這些文件整理出來雖花了點時間，但并不太困難。

只是在讀了一遍後，她卻皺起了眉頭，問道：“這就是你明天要遞交給董事會的報告？”

傅承駿今天很不在狀态，剛才靠着椅子迷迷糊糊睡了一覺，聽語嬛這麽一問，有點清醒過來。這份報告洋洋灑灑的好幾十頁，傅承駿今天将這份報告反複看了幾遍，感覺看得頭昏腦漲。除了之前提出的那三個新加入模型的費率因子外，就是沒看出什麽所以然來，反正就是覺得缺了什麽。

“你覺得這個報告怎麽樣？”

語嬛下意識地噘了噘嘴地說：“雖然寫了許多理論上的東西，但都是一些老生常談，沒有什麽新意。”

對了，就是這個詞，“新意”！一言驚醒夢中人。

這次他們為了保住車險，将以更準确的定價作為留住客戶及增加利潤的手段，但這并不是能立竿見影馬上看到成果的。而且這些定價權、費率因子之類的技術上的定位非常抽象，更适合專業部門的內部讨論，也許很難在短短的一個會議上讓董事會成員得到共鳴。

所以，除了在定價方面下功夫外，他們需要一些更直觀的東西。一些，一說出來大家就能“哇，好主意！”的噱頭。

“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方面，我們有沒有可以做文章的？”傅承駿脫口而出。這怕是當前最熱門的兩個話題了。

語嬛想了一下，點頭贊同。“保險公司除了定價方面可以吸引客戶，另一個很重要的賣點就是理賠服務。是否能提供更快、更便捷的服務是一種競争優勢。現在手機程序片地開花，傅氏會不會考慮開發一款理賠應用程序呢？”

“這确實是傅氏的短板。舅舅他們都是老古董，這些手機APP之類的他們不玩，所以從來也沒有在這方面探讨過。但現在這個時勢，不進則退。手機APP已經是個不可缺少的發展趨勢了。

我之前看到國外的一個視頻，是在客戶發生交通意外後，保險公司立即派啓無人機到現場拍照取證，将責任定性。同時，為客戶提供另外一輛同類型車輛代步。也許傅氏是時候建立一個獨立的高科技研發部門。”

語嬛眼波一動，非常喜歡這個主意。“沒錯！既然是高科技，那定價手段也不能落後了。根據這份報告來看，傅氏目前使用的定價模型還在廣義線性模型階段。這種模型在大數據時代來臨前或許是廣泛使用的，但相信現在很多公司都已過度到梯度提升機算法了。

如果能拿到預算，傅氏也應該在定價方面升級換代。畢竟保險不像其他産品，一輛車的造價可以明碼标出，而保險産品的成本是對未來承受風險的預估，誰預估得更準确，誰就掌握了先機。”

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向董事會游說的方案就以将傅氏打造成為保險業界的高科技龍頭企業為亮點。有了這個方向，傅承駿決定重新撰寫這份報告。

“看來我得回公司一趟，需要聯系財務和IT部門緊急出一份預算案。”

語嬛點頭會意：“好的，那我去給你準備些點心帶回公司吧，你今晚都沒怎麽吃飯。”

看着語嬛走出房間的背影，傅承駿忽然有點舍不得跟她分開。這個念頭讓他自己也有些驚訝。這麽多年來，多少日月星辰他都是獨來獨往的，早已習慣無需任何人的陪伴。然而，此時他卻很想叫住她說，不如陪我一起回公司吧。

想法終究只是想法，當傅承駿走下樓等在玄關處，看着那盈盈身影在廚房為自己忙碌時，卻又不忍心讓她陪自己熬夜了。

正在糾結的時候，語嬛已經提着打包好的點心來到傅承駿眼前。

“不如我送你回公司吧，方便你在車上跟秘書聯絡。”

傅承駿似乎很久沒有聽到過這麽順耳的話語了，哪有不打蛇随棍上的道理。

“那就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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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繁星點點，倆人卻無暇欣賞。語嬛一路飛馳，而傅承駿正忙着與秘書阮琳聯系。通了好幾次電話，對方都是告知，無法聯絡上精算部的經理董項威，倒是個剛到精算部的新畢業生聽到消息正在趕去公司的路上。

語嬛在一旁聽着，随口問道：“話說回來，這份報告真的是精算部出的麽？”

傅承駿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由此一問。“是精算部出的沒錯，報告末不還簽了董項威的大名？他可是我高薪聘來的悉尼大學一級榮譽學位畢業的高級精算師。”

語嬛聽後擰眉：“澳洲有很長時間裏只有四間精算師協會認可的大學教授精算課程，近些年又另外開放了幾間大學。悉尼大學雖是澳洲一等名校，但我從未聽說過它有教授精算。在悉尼，只有新南威爾士大學和麥哲理大學有精算課程。”

兩人當下狐疑地對視一眼，這事情還有待調查，不過眼前還是需要解決這個報告的問題。

“都說一畫勝千言。精算部出的報告竟然連一張圖也沒有？就拿這個月繳和年繳費的客戶來說，這裏寫了三大段話來形容兩者之間的理賠差異。其實數據更容易體現在圖表上，例如一張部分相依圖。如果沒有的話，哪怕是一張簡單的單因素索賠率和平均金額的差異對比，也比三段話要強。”

這些畢竟是統計學裏比較專業的術語，怕傅承駿不理解，語嬛又簡單地描述了一番。沒想到傅承駿領悟力還是很強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現在董項威聯系不上，又要誰來制作這些圖表呢，那個來公司沒幾天的畢業生？

于是，在到達公司停車場的時候，傅承駿就順理成章地提出來了：“董項威不在，今晚在場的人怕是沒有比你更熟悉費率因子對定價的影響了。這些圖表不容有誤，可否麻煩夫人就送佛送到西，再幫我這個忙呢？”

既然都來到這了，語嬛爽快地答應了。

傅承駿帶着語嬛來到辦公室的時候，秘書、財務、IT的主管，以及那位精算部的新生也都到齊了。

時間緊迫，大家分工合作。語嬛向精算新生了解了公司數據存儲位置以及模型運用軟件後，便帶着他動手開始編碼寫程序，提取表格，并對每個圖文加入簡短精煉的解釋。

而與此同時，傅承駿則将兩人剛才商量過的大數據及人工智能方面的點子稍作潤色，加上預算，整理出來。

最後将兩人的報告結合起來，濃縮為主體只有五頁紙的董事會文件。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語嬛和傅承駿相視一笑，終于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