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洗完澡後的游俠穿着一身睡衣待在客廳裏。他的頭發濕漉漉的，可他就這麽直接躺在沙發上，也不管舒不舒服——少年淺黑的瞳孔随便對着虛無的某一點，卻是失了焦距的。

似乎在發呆。

然而并不是，此刻的游俠只是不停地在心中呼喊：“大人？大人？”

系統卻不理游俠，他剛剛是真的生氣了。也是真的被吓到了。

法師在紙條裏，僅是說要裝備天賦鐵片在身上，小心不要弄丢了——游俠大可以把它做成手鏈項鏈戴到身上——可游俠是真正意義上的把它給裝身上了。他明明，明明可以不那麽做的！

游俠眨了眨因為水汽暈染而顯得濕漉漉的狗狗眼：“……對不起，神明大人，可是，這是最好的辦法啊…？”

是啊是啊，最好的辦法。鑲嵌在身體裏，所以幾乎沒有了丢失的危險。不容易被人注意到，不會被人發現弱點。哼，最好的辦法。

最好的辦法就是傷害自己的理由嗎？

不是的。

不是的。

不是的。

系統記得剛見到游俠時對方的樣子。游俠淺灰的瞳孔裏微微睜大，裏面承載着滿滿的脆弱，不安，卻又帶着滿滿的堅定與信任。因為不知道系統存在他的腦中，于是搖頭晃腦地尋找系統到底在哪。那時，他的神情一派天真，就像個虎頭虎腦的孩子。

而此時此刻，游俠的不安消失了，瞳孔裏卻多了些更為深沉的東西。

系統想着：我得幫幫他。

我得幫幫他。

如果我都不幫他，還有誰能幫他…？

游俠小心翼翼地開口：“大人…？大人…我，我錯了。別不理我，好不好？”

系統沒說話。

“大人…？”

……

“大人？”

“你知道您哪裏錯了嗎？”系統的聲音裏滿是疲憊。他無奈，他嘆息，他知道游俠不知道。

游俠毫不猶豫地答：“我不該留下疤的……”

看吧，他什麽都不知道。

“……你肯定不能理解吧。你真的是我最重要的存在。我沒法用普通的言語告訴你，我對你的在意，以及你對我的重要。但——但——別再故意弄傷自己了，好不好？”

“好的。”仍然是毫不猶豫的回答。“所以大人原諒我了嗎？”

“……原諒你了。”

“別不理我好嗎？”

“……好的。”

游俠扯扯嘴角，像是想擠出一個笑來。他努力了一會，可僵硬面龐上的神經早就壞死，他只能擠出個帶着些許譏諷意味的神情，于是他又放棄了微笑，回到了平日的面無表情：“對了——大人，能告訴我這附近的娛樂場所嗎？”

話題轉的太快，系統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游俠垂下眼，長長的眼睫擋住他晦澀不明的眼，紅發的男孩抱起在地上翻滾的熊貓，漫不經心地揉揉它軟乎乎的肚子，解釋道：“我最近退步了很多，而且我需要試一試法師帶來的天賦。”他歪了歪頭，瞳孔有些渙散，可愛的娃娃臉于是瞬間失去了平時的生動，透出一股肅殺的冰冷來。

“很久沒有見血了，我的武器快生鏽了。”

系統：………果然，你理解了個屁:)

“哦。你自己找去吧，科科。”

游俠：…？好吧ovo

游俠認真地拿出手機，給渡我發郵件。

“這裏有什麽娛樂場所？”

“是小游俠呀~你是說大一點的，還是小一點的呢？”

……一下就懂了呢，這個糟糕的女高中生。系統惡狠狠地想着，等會他就把通訊錄裏這個可能會帶壞游俠的混蛋删了。

“大一點的。人越多越好。”

“xxx街道的酒吧，底下有個地下格鬥場。不過要有人指引，不然不會讓你下去的哦~姐姐在忙，先不陪你去啦~”

“知道了。”

游俠放下熊貓，徑直走向房間裏。他只是把睡衣換成了平時的衣物，收拾收拾就這麽打算直接出去了。

系統：……

十分生氣，甚至不想提醒游俠他沒擦頭發。

夜晚總是寧靜的。偶爾能聽見車的喇叭聲，或是細碎的人的腳步，還有竊竊私語。

是一種平淡的安靜。

但酒吧裏可就不同了。

絢爛的燈光搖搖晃晃，照亮醉醺醺的臉。搭讪跳舞，劃拳賭博，甚至于打架鬥毆。但吵嚷随大衆，争鬥在角落。能看見罵咧的人叼着煙，三五成群勾肩搭背走出酒吧，在街角的暗巷上演一出不為人所知的大戲。

感覺和一般的酒吧沒什麽不同。同樣的喧鬧，同樣的繁雜。

但沒人敢在這個酒吧裏直接鬧事。

有認出游俠的人一直盯着游俠——畢竟游俠連衣服都和淤泥事件那天穿的一樣——想探究他到底要幹什麽。游俠不在意，他在吧臺随便點了杯酒，坐在高高的自動椅上雙腳一搖一擺地等。

他在等不長眼的人上來，給他一個資格。

入場的資格。

在這裏活躍地都是些青壯年，突然來了個少年人，衆人有意無意的目光于是便總在吧臺附近轉悠。

有絢爛的光不時照到少年的臉上，他姣好的面龐直接暴露于衆人眼前。紅墨點綴成的眉微微皺起，圓圓的眼睛因為不适應閃爍的燈光而不停地眨呀眨，透露出些許俏皮意味。小小的舌頭從那一直緊抿着的櫻花色的唇裏探出，舔舔酒杯上殘餘的酒水，于是醞釀出了些許醉人的意味。

因為酒量尚淺，少年人白皙的臉龐上卻是不自覺染上一絲絲紅暈，連帶着他整個眼角都似乎帶着點紅紅的尾。他的眼也濕漉漉的，長長的眼睫撲啊撲，在燈光的照射下，帶出一片細碎的流光。游俠的頭發還沒幹透，發尾帶着一絲絲水汽。有晶瑩的水珠順着頭發的末梢滑進被藍色圍巾遮擋得嚴嚴實實的頸部。

引人遐想。

終于有性急的人等不住了，他起身走上前去和游俠碰杯，眼神卻是垂涎着舔遍游俠全身上下。男人嘿嘿一笑，意有所指道：“小男孩，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哥哥帶你去其他好玩的地方玩一玩好不好？”

他想拉游俠的手，卻被游俠閃避開來。

吧臺旁邊立刻響起一片低低的笑聲。這人于是又陰沉下臉，暗自罵道這小鬼真不識擡舉，另一只手卻是又猛地伸出，想讨回剛剛的面子。

游俠輕輕伸手抵住這人手的前進，在周圍人的戲谑的注視下，游俠舔了舔水潤的嘴唇，小指卻似不經意地往衣袖裏微微一帶，帶出一個精巧似玩具一樣的手裏劍。

周圍又響起了低低的笑聲。似乎在嘲笑這個男孩竟不帶腦子拿出這種玩具來。

【手裏劍攻擊力3 能量消耗6 暴擊率10 子彈漂移14】

手裏劍在他指尖飛舞着，男人的臉色有些微變——他還是有幾分眼力的。這手裏劍乍看上去不怎麽起眼，可在游俠舞動之時，它閃爍的尖利的光令男人生起了些許畏懼。他想要趕緊縮手，卻早就來不及了——

游俠只是小指帶着手裏劍輕巧地在手掌上一轉，空氣中僅傳來些許輕微的切割的聲音，而後就是那個男人撕心裂肺的疼呼聲——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指！！！”

地上多了四根手指。

游俠周圍一圈的人微妙地安靜下來。此時此刻，他們都在打量這個新來的似乎有幾分能耐的小孩。

那男人還是有幾分劑量的，可他一眨眼就被這小孩割下了四根手指。

吧臺的調酒師卻連笑容都不變，他甚至俏皮地歪了歪頭，口中的話卻是毫不留情：“客人，請不要把垃圾弄到地上呢。”

游俠可有可無地點點頭，問道：“我現在有資格進去了嗎？”

調酒師的笑容微微放大：“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麽呢，客人。”

一旁哀嚎的人此時已經被憤怒沖暈了頭腦，他看着這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話，只覺得一股火從心口點燃，直接竄上眉頭。他怒吼一聲，完好的左手向前一掏，在快靠近游俠的一瞬間，尖利如同鋼鐵一般的指甲從他的左手瞬間延伸出來！

男人猛的行動帶起一陣風，這風令游俠橡皮紅的些許發絲飄起。眼看這指甲就快要觸碰到游俠的心口，游俠卻連避也不避，男人獰笑着暢想這小子被他掏心後的慘狀，卻不料一瞬間天旋地轉，他只覺得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他到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游俠小指上的手裏劍已經不見。而倒在地上的男人額頭正中央正插着的——赫然就是那像玩具一樣的精巧手裏劍。

調酒師暗自心驚，一開始割斷四根手指的那次，他還能游刃有餘地看清游俠的動作，可現在——他根本只是眼睛一花，這男人卻已經倒地了。

調酒師将目光轉向游俠，游俠仍是一開始的坐姿。兩條腿仍然一搖一擺地前後晃蕩着——

黑紅的血蔓延開來，一邊的服務員走上前，有素且齊整地收拾好這一切。

游俠歪歪頭：“現在呢？”

調酒師微微彎腰，向他行個禮：“小客人，請往這邊走。”

終于可以去了。

地下——格鬥場。

游俠有些滿足地呼出一口氣，他的臉還是帶着兩分醉意的潮紅，這時看上去倒有幾分像是渡我被身子了。

紅發的男孩難得活躍地想道：終于可以好好玩一下了:)

有些小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