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欺騙

前世沒有這麽一回事兒。

那時她為了救姬陌初,錯過了拜見楚賀宗,也就錯過了遇見楚傾。

“藍兒?”

徐氏拍拍女兒的肩膀,“你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娘。”

徐氏見夏藍依神情有異,似是心有不悅,幾次欲言又止,終是決定問上一問,“藍兒怎麽不高興,是不願意嫁給楚傾麽?”

夏藍依看看母親,垂下了眼簾。她不是不願意,而是沒什麽心理準備,而且家門災難還未避過,讓她怎能有心思去考慮這些。

況且……争儲之戰一起,敬侯一脈将全部死在姬陌初手上。

她至始至終也不明白姬陌初到底為何非除掉敬侯不可。敬侯并非二皇子一派,也沒有反對他,甚至還是支持他的,可他絲毫沒有領情,還是設局抄了他一家。

想到這兒,夏藍依倒吸一口冷氣,真的好想永遠都呆在這山靈水秀的千卉居,遠離一切陰謀。

“娘,能不能先把這事兒放放。女兒還想再多陪您幾年呢。”

“傻孩子,名帖已經送來,兩日後人家就到了,是能攆回去,還是不讓人開口啊?”

“那……那爹和娘都是什麽意思……”

徐氏摟住女兒的肩膀,耐心地道:“你爹和楚伯伯是患難之交,結為親家是他們共同的心願,更是早晚之事。原本娘怕你和楚傾不認識,遵循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給你帶來幸福,才一直也沒理睬你爹的提議,不過現在看來,楚傾一表人才,關鍵是對你有情,這比什麽都重要。”

“所以說,爹和娘是同意的?”

徐氏點了點頭,“娘看楚傾是個好人,可以托付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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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藍強擠出一絲笑。

楚傾或許可以托付終生,可楚家終有一劫啊……

當晚她整夜未眠,前世的回憶不斷出現在眼前。

她曾試圖救楚賀宗,保護父親一生中唯一的摯友,更是報答他那份想為夏家報仇雪恨的決心和五年來對她不懈尋找的恩情,可終究無能為力。

她還記得那是一個雪夜。她剛剛合上眼睛,便聽見了夾雜在冽風中的一聲極其細微的簫聲。身旁的姬陌初微微動了一動。當那簫聲再次響起的時候,他起身了,很輕,很輕……或許是以為她已入睡,怕吵醒她。

那時,他對她還是不錯的。

她真的沒想偷聽,但她在意楚賀宗的名字。

她聽到了他們的計劃,但很可惜,她也暴露了自己。

“殿下,這個女人不能留了。她不僅偷聽你我說話,還看到了我的臉。”

黑衣人目露殺氣,不知從哪變出了一把銀色小刀,指在了她的頸部。

“拿開。”

姬陌初斬釘截鐵。黑衣人面現不解,極不情願,但終是移開小刀,“殿下要破例了麽?”

“這是我的家事,你可以走了。”

黑衣人沉默,看了她一眼,又向姬陌初微一躬身,撤了出去。

“殿下不能殺楚賀宗。”她帶着哀求的眼神。

他卻冷淡,“為什麽?”

“他不是你的敵人,而且……他是我父親的摯友,你是知道的!”

“所以呢?所以我該把他供起來?好好孝敬?”

“……”

她的心狠狠一沉,這般态度足矣說明一切,她爹算個什麽?她又算個什麽?

可就算她爹在他心中一文不值,卻在她心中占據着至高無上的地位。

所以,她跪了下去,“殿下,別再傷害無辜了好麽?”

沉默襲來,僵持籠罩在兩人之間。要是她知道,他連她爹的兒子都不會放過,當時就不會低三下四的求他了。

姬陌初面露不虞,似有不耐,冷冷地道:“起來。”

她沒有起身,再次哀求。他變得更加冷淡,盯她良久,卻淡淡地道:“別考驗我的耐心。”

一句話後,甩袖離去。

那一夜,她就像今晚一樣,整夜未眠。

如果對楚賀宗見死不救,她的餘生都會活在愧疚之中,心中永遠也不會安穩了……

既然求他不成,就只有向楚賀宗暗傳消息,提示他提防。她把傳遞的信息寫在了糕點之上,裝入了食盒之中,本以為計劃定然萬無一失,可派去等在下朝,楚賀宗出宮的必經之路上的送信丫鬟青蓮從走就再也沒回來。

她一整天都處在焦慮之中。青蓮定然是出事了。

到了晚上,她沒等來那個對她最最忠心的丫鬟,卻等來了姬陌初。

他提着白日裏她親手交給青蓮的食盒,來到臨香殿。

“物歸原主。”

“青蓮呢?”

“你說呢?”

“你殺了她?”

他默認的眼神,讓她心中一寒。

七天之後,楚賀宗以勾結叛軍之名被定罪,株連九族,敬候爺徹底消失在朝野之中。

至此,她沒再跟他說過一句話。

……

當天晚上,姬陌初剛剛要躺下睡覺,便聽見有敲門聲,看門一見,來着卻是小秋。

小秋把懷中的十本書遞給姬陌初,“明日午後老爺要驗收你這十天的學醫成果,這是小姐給你的!”

姬陌初一見,愣了一下,心中嘆息。

十天來,她就讓他洗衣和虐待他,哪裏教過他什麽醫術,眼下距離明早還有四個時辰,這十本書本本都有五寸厚,他明天上午還要去藥房幹活,這十本書就是翻上一遍都翻不完,更何況還要看字,哎!

想想全是淚。

……

第二天正午。

夏藍依早早地去了迎客堂。夏靖海早已再次等候。

“爹爹很守時麽。”

夏靖海道:“為父當然想看藍兒的教徒成果。”

夏藍依嘆息一聲,搖了搖頭,“這阿三終還是年輕了些,有些浮躁,這枯燥的醫術到不怎麽适合他。”

夏靖海道:“此話怎說?”

“我白天給他講解,他時常打瞌睡,給了他幾本重要的書看,想第二天考他督促他一番,可他總是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什麽,可見……哎!怕是空有一番濟世之心,沒有學習醫術的毅力啊。不過爹爹也別灰心,咱們總能找到适合的人。”

夏靖海嘆息點頭,心中極其失望。

兩人正聊着,見姬陌初來了。

夏藍依眸光閃過一絲笑意。

姬陌初恭敬地向兩人行了禮。

夏藍依道:“阿三,昨晚有沒有認真讀書複習啊?”

姬陌初瞧她一眼,“是。”

夏靖海道:“學醫之路漫長枯燥,你若有天分固然好,若無天分也需有顆恒心和毅力,若是兩者都無,哎。”

姬陌初道:“阿三不才,怕是要讓老爺失望了。”

夏藍依一聽,他這是自己都打退堂鼓,難道試都不試,直接放棄了,“阿三莫要灰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來日它行有了成就,亦可以濟世蒼生,爹,您看……”

夏靖海聽夏藍依說完本就有些失望,聽阿三自己也如此說就更是失望加失落了,也誠心不願為難他,于是道:“阿三自己決定吧。”

姬陌初點了點頭,“那小人就獻醜試試,免得辜負了夏小姐這一連十日的教導。”

夏藍依心中一凜,瞧向他。

他竟要試試?

夏靖海點了點頭,“也好。”

他不抱任何希望,便随便出了一道簡單的辨別草藥的小題。

豈料姬陌初對答如流,解釋的合理明白,卻是沒難住他。

夏藍依也并未意外,畢竟他這十天一直在藥房幹活,熟知一些常見的藥草極其正常。

夏靖海也是如此想,并無欣喜之态,接着又問了道難于它的,可姬陌初仍是輕而易舉地答了上來。夏靖海漸漸有些欣喜了,于是又陸陸續續的問了幾道,皆是一道難于一道,到了後來直接描述了病狀,以及脈象,讓其對症下藥方。

豈料姬陌初對答如流,且準确無誤!

夏靖海越聽越興奮,到了最後已經合不攏嘴,連連拍手叫好!

夏藍依驚懼不已,簡直坐不住了。

這姬陌初給出的答案确實都是書上來的,有的是書中記載的知識,有些卻是一些病例。可他是昨晚才拿到的書籍,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全記住了。難道就那麽巧,考的都是他看過的?

夏藍依不信這個邪,于是道:“阿三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既然如此咱們就在夏大夫面前露一手如何?”

姬陌初瞧向她,當然知道她不懷好意,要耍花招,但仍恭敬地道:“是,都是師傅教導的好,我都聽師傅的。”

夏藍依心中不屑,面上笑容璀璨,于是把那十本書中,一些罕見的病例和晦澀難懂的治法通通問了一遍,豈料姬陌初還是對答如流,好似那書中的內容全部印在了他腦子中。

夏靖海越聽越震驚。夏藍依也驚的啞口無言。換做常人就是一年也不一定全部吃透那書中的所有精華吧。

姬陌初除了天生過目不忘以外,其實這幾本書中有一半,他前世都看過。

上輩子,他在千卉居養傷,夏藍依便時常看這些書。他有時前來無事也會翻看一些,故而,這一切對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麽難題。

夏靖海笑的合不攏嘴,“阿三真乃神人也!”

姬陌初急忙奉承道:“還是師傅教的好,老爺讓我繼續跟師傅學習吧。”

他說着看向了夏藍依。

夏藍依一咬下唇,面色冷了下來。

她萬萬沒想到,這萬無一失的計劃竟能讓姬陌初反敗為勝。

第二天正午,姬陌初按時來到小姐院內,院中很靜,沒有待洗的衣物,沒有等待的丫鬟,更沒有等着捉弄他的夏藍依。

“有人麽?”他向屋內喊了一聲。

沒一會兒,門簾被掀開,小秋跑了出來,食指豎立唇邊,“噓,小聲點。”

“這麽早就午睡了?”

“沒,小姐小姐病了。”

“病了?”

姬陌初變得認真起來,有些心疼了,“怎麽會病呢?嚴重麽?”

“說嚴重不嚴重,說不嚴重還挺嚴重的。”

“這是什麽話?到底什麽情況?”

小秋嘆息一聲,四處尋望一周,把阿三拉到一邊,小聲地道:“小姐昨晚哭了一夜,早上暈乎乎的頭疼得很,都起不來身了。”

姬陌初緊張了,“怎麽這麽嚴重,還不快找你們老爺給她看看!”

“哎呀,小姐這是心病,就是跟老爺生的這股氣啊!”

“到底怎麽回事?”

小秋道:“哎,你都不知道麽?老爺要小姐嫁給敬侯爺的兒子楚傾,可小姐才十四歲不說,關鍵是小姐根本不喜歡那楚公子,不想嫁他啊!”

姬陌初一聽,“有這等事!”

小秋道:“是啊,小姐昨日說氣話,還說要逃跑呢,哎!”

姬陌初略一思考,聽小秋接着道:“行了,你回去吧,你也幫不上什麽幫。哎!”

此時的姬陌初是幫不上什麽忙,非但如此,他還異常煩躁,只要看不見她,他就覺得心慌煩躁,易怒甚至殘暴。

返回住處的路上,正好遇見了幾個藥房的夥計。

“這不阿三嘛,你不是這個時間跟小姐學醫術?怎麽在這兒?哎呀,想想就叫人羨慕啊,你可真幸運啊,咱們可是連見三小姐一面的機會都沒有。都說她美的跟天仙似的,诶,阿三,給哥們兒講講到底是怎麽個美法?”

姬陌初沒出聲,目光不甚友善。那說話的夥計看那眼神,心中倒是悚了一下,不過轉頭就過去了,畢竟自己也沒什麽惡意。

“小姐可是下了苦功夫教你呢,聽說從老爺那把夏家祖傳醫術都借了去了,阿三這回估計能成個名醫了。你說咱們要是也有這麽好的運氣該多好啊。哈哈……”

“閉嘴!”

他聲音不大,卻不怒自威,那說話的和賠笑的幾個人正樂的開懷,聽他一言,都滞了一下,看他目含戾氣,都收回了笑,這阿三平時不愛說話,也沒人樂意搭理他,但總不至于惹是生非,欺負人,今天這态度有點奇怪啊,不過雖對他不滿意,但見他跟東家走的挺近,誰也犯不着得罪他,話題便就此打住。幾人都撇了撇嘴,走了。

姬陌初返回到住處,倒床便想大睡一覺,快點到明天正午再去見夏藍依。可這覺哪是那麽容易來的,越想睡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心情就越來越壞,越來越煩躁,可這時卻聽見了腳步聲。

這地方偏僻,少有人來,他正心覺奇怪,卻聽見了敲門聲。

他懶洋洋地下床,不耐地拉開門,冰冷的目光能把對方冰封起來,可眼光在觸及到對方的臉龐之時立刻就柔了下來,因為門外那人楚楚可人,一身粉色衣裝,肌膚玲珑剔透,盈盈秋水般的雙眸正注視着他,卻不是夏藍依是誰。

姬陌初只覺得心中狂喜,胸口驟然猛跳,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夏藍依向前走了兩步。姬陌初趕緊後退,給她讓路,豈料她卻關上了那扇門。

姬陌初腦中一片混沌,只覺得心跳的更快了。

雖說此地少有人來,但若是不巧被人發現小姐和一個男子共處一室,不管怎樣都是好說不好聽了。

“你……”

還沒待他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夏藍依卻伸出纖纖素手蓋在了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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