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敲不開的門,就算強行破開了,也不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幽幽的話語,在耳邊蕩漾,施煙迷茫的睜開眼睛,發現周遭又換了一個地方。
宛如公主的後花園——如茵的草地,一簇一簇的小雛菊,遠處白色的大風車無風自轉,一切美好得像電影情節。
她躺在一張純白的車架上,如果此時有匹馬拉動,她定能乘着馬車,追風而去。
臉上猶帶未幹眼淚的施煙起身,就看見不遠處一身白裙席地而坐的神明大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會兒神明大人銀白的發絲似乎沒有初見時那麽亮白了,帶了點綠意,可能是周圍草地的映襯。
玄燭一下一下的扯着身旁小雛菊的花瓣向天空灑去,草地上已經有薄薄的一層花瓣了,但她手邊的花永遠有花瓣給她扯。
“可是沒有去試過就放棄,自己心裏又如何能接受。”施煙輕聲開口,當是回答玄燭剛才的話語。
“見着了棺材,也還是要落淚。”玄燭涼涼的道。
她辣手摧花的手習慣性的去摸自己橫在肚子上的另一只手手彎,卻撲了個空,只摸到了帶着精致花紋的袖口。
玄燭倏然一笑,似乎想起了什麽,饒有興趣的看向施煙。
施煙還陷在與陸虞韻有關的世界裏沒來得及抽身,也就沒注意到她這有些怪異的舉動。
“這麽多年跟在她身後,她早已成為我的執念,”施煙自語:“現在才明白,原來我只是遺憾,我從未得到過她的深情,或許,我早已不愛她。”
只是執念深重,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跟赴湯蹈火一樣,萬死不辭。
“她真的好溫柔好貼心,我從來就不是一個自信的人,可在她身邊,她總會讓我覺得我不用很漂亮,很優秀,只要我乖乖站在那裏,她就會寵我,疼我。
雖然她的溫柔,不單單只給我。”
她說那麽大堆玄燭沒怎麽聽,只聽到她說她從來不是一個自信的人,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只毛發光亮的白貓,因為一根洞仙湖的小魚幹,瞪着一對藍色的琉璃眼,趾高氣揚的對着千宸的黑鎏咆哮怒吼的樣子,她沒忍住輕輕笑了一下。
講真,神明大人那肯定是頂頂耀眼的存在。
施煙從來沒見過如她這般貌美的女子,發絲飄揚,小臉每一寸都如造物主細心雕琢過。
她的眸子裏仿佛裝了浩瀚星辰,在裏面永遠找不到自己。嘴角總是微微上翹,帶着一股看透世間萬物的弧度。
如果說惡魔殿下是妖冶蠱惑人心的絢爛,那神明大人就是高潔不可觸碰的張揚。
這樣的一個人,她微微一笑,便能引得萬物失色。
不過……
施眼:“???”
這神明是不是有病,她在這裏那麽難過,訴說着自己心如刀割般的事,而她在那兒——聽笑了?
玄燭也發現了施煙探詢的目光,她繼續去扯着花瓣:“你想要的願望,我已經幫你達成,但中途,你後悔了。”
施煙低頭不語。
等待着她所說的,神明難救的懲罰。
一切都是她自己選的,如果可以重新來過,她一定只為自己而活。
“不過,我其實并沒有更改這個世界。”
施煙猛地擡頭:“那我剛經歷的那一切……?”
“夢。”
“夢?”
“只是一場夢,而且是你和陸虞韻都在做的夢。”玄燭說着又去撩自己的發絲:
“本神明未蔔先知,知道你肯定會後悔,繼而沒有插手人類世界,只是給你造了一個夢境,你可以當做是一個異空間,裏面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會與現實世界觸碰到。”
“那一切都是假的?”施煙不敢置信的問,感情她的那些撕心裂肺都是假的?
耍她呢這是。
“說真對你真,說假,對世界上自有定律的生物來說假。”
施煙聽不懂。
“那您說要的……我的情感……您……”還要麽,情感她懂,不就是感知情緒的能力麽,什麽七情六欲的那些。
最好全部拿走吧,從此讓她做一個斷情絕愛之人。
施煙也沒看見玄燭起身,可下一秒,她出現在車架之上,正低頭瞧着她。如玉的細指掐着她的下巴,讓自己直視着她低垂的眼眸。
玄燭慢慢的低下頭,一點點的靠近施煙的面容。
施煙鼻息間湧入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帶着細微的冷意,好像薄荷又好像不是,聞久了她就覺得自己頭腦混沌,眼神不自覺地迷離了起來。
好好聞,好喜歡。
溫熱的觸感,從臉上傳來,是她的指腹在摩擦着自己的淚痕。
施煙身子發軟,靠到了身後的靠墊上才維持住了身形。
她有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她好想撲進神明大人的懷裏,狠狠的吸上一吸。
她身上是什麽味道,她太喜歡了。
“自然是要的。”低低的聲音,在施煙耳邊響起,本就發軟的身體,更是酥了一半。
“不過,還是先放在你身上吧,我想要的時候,你記得,通通還給我就是了。”
施煙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玄燭說什麽她都不知道了。她微微偏頭,紅唇輕啓,在玄燭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含住了她小半的食指。
這還不夠,她還跟剛長牙齒的小貓般,用牙齒輕輕的啃噬着嘴裏的那小塊肌膚。
玄燭的眸色,一下子幽深了起來。
壞心思的,指尖探進她的口kou中,感受口腔的溫熱,拇指輕刮着施煙的嘴角,讓她從心到身都在發癢。
“嗯……”施煙微阖上了雙眼,那沉醉得欲罷不能的模樣,看得玄燭呼吸一點點加重。
“好吃麽?”玄燭的呼吸噴在施煙臉上,讓她臉上的絨毛都立了起來。
好吃。
施煙暈乎乎的想回答,但嘴裏堵了東西,想說話卻是帶着玄燭的指尖浮動,還輕咬了幾口,沒能合上的紅唇香津泛濫,施煙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
這一下對玄燭來說,卻是含着她的指尖,吮了一口。
不能再繼續了。
玄燭瞬間清醒,另外一只手一擡,施煙瞬間消失在她面前。
只有指尖殘留的濕run潤告訴她剛才發生的一切。
玄燭的指尖撫上了自己的下唇,一下又一下的劃拉着。
真甜。
……
施煙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周圍的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樣,這是她租了小半年的房子。
摸摸自己,很好,沒有缺胳膊少腿什麽的。
她這是,回來了?
剛才那一切,是夢麽,還是幻覺。
枕頭邊那本古樸的書靜靜的躺在那裏,施煙拿過來嘩啦啦的翻到中間,那頁說可以進入異世界的傳送陣圖還在那,不一樣的是,現在上面沾滿了幹枯的血跡。
施煙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一道已經結疤的傷口赫然出現在指腹上。
一切都是真的?
她記得她和陸虞韻在一起起碼過了好幾個月呢。
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一看時間,11月14號,周六,下午六點半……
她把血滴到書上的那天,也是11月14號,也就是說,她以為時間過了很久,其實才過去了不到一天?
心情有些複雜,愛一個人死去活來的愛了七年,而神明大人,只用幾個小時,就讓她這七年化為烏有,還恨不得從來沒努力過。
施煙躺回床上,一天沒吃東西了,心神俱憊饑腸辘辘,可她卻沒有胃口。
那段記憶,是真的發生過麽,她要怎麽去面對現實裏的陸虞韻。
不過,總不能一死百了吧。
……
晚上八點,施煙翻箱倒櫃,也沒摸出幾個子,看看花呗的額度,還能讓她吃點好吃的。
也沒打扮,披了件大外套她就想去随便找家店先填飽一下肚子,再去超市囤點糧。
她租的這片房子,屬于老街了,這裏的建築起碼都是二三十年前建的,不過外面看起來破破爛爛,裏面被翻修過的話還算精致,只是晚上這片還是有點黑。
與那些高檔小區肯定是不能比,好在勝在租金便宜,而且生活氣息濃厚。
平日裏施煙走出來這條巷子,聞到的都是附近人家的各種煙火氣息,比如誰家炒了辣椒,誰家在洗澡用了薰衣草味的沐浴露這種混雜味道,但是今晚,她隐隐嗅到了一股火鍋的香氣。
本就空蕩蕩的五髒府,更按耐不住了。施煙吸溜了下口水,決定去找找這家火鍋店,她相信,只要她點得少,就能吃得起。
順着巷子走到深處,透過只容一人過的兩排屋檐底下狹縫,她看到縫隙對面有一家小店。她沒有走過這邊,并不知道這裏什麽時候居然有家火鍋店。
施煙抱着手,也不想去尋其他的路子了,順着窄路過去,出來之後一下子豁然開闊。
火鍋店裏香味混着熱氣撲面而來,門口還挂了兩個大紅燈籠,招牌是木質的,看起來還有點掉漆了,很有年代感,施煙想,應該是故意做舊了而已吧。
牌匾上書着五個大字,拼桌火鍋店。
拼桌?感情這家火鍋店還是專門為單身狗打造的?
施煙拉緊了一下外套,饑餓讓她懶得去想其他的,快步走了進去。
進門就看見側邊案臺上放了一個面目猙獰的雕像,那漆黑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還點了幾柱香在上面。施煙被吓了一跳過後就是好奇的看了幾眼,也沒看出這供奉的是哪個神仙。
“客人您好!”突然裏面一個穿着黑背心的壯漢拿着汗巾出來招呼施煙道,等看清了施煙的臉後,施煙敏感的發現他整個人僵了一下,随後眉頭豎起,好像很不歡迎她的樣子。
施煙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不受待見了,怯生生的問道:“老板,還有位置麽?”
老板甩了甩汗巾,光着的臂膀上油光發亮:“位置永遠都是有的,你要是不想吃的話就走。”
施煙咽了咽口水,這壯漢老板兇神惡煞的,她要是到門口了說不吃走,怕是不行吧,他說這話,不會是想詐她吧,要是她說不吃了,他就質問她是不是來找茬的怎麽辦。
盡管內心有點不安,施煙還是硬着頭皮道:“吃,吃,當然吃。”
老板轉身在前頭帶路,邊示意施煙看向那尊雕像:“進店吃飯,那先拜三拜!”
這什麽規矩?
施煙二和尚摸不着腦袋,想想覺得可能是老板的信仰問題,就乖乖的雙手合十,拜了三拜,老板這才撩開簾子,引着她進去。
在角落的一個空桌前坐下,施煙四處還沒看個大概,老板壯碩的身軀就擋在了她的眼前:“要吃點什麽?”
“來個辣鍋!”施煙豪邁的道,不開心的時候,就是需要吃點辣點,完了她又小聲問:“老板,你們這裏可以支付寶支付的吧?”
老板:“……微信支付寶都行。”
施煙放心了,拿了個菜單,她細細的看,卻發現這邊的菜色價位很是良心,一份肥牛大份的居然才十八塊,而且蔬菜多是六元一份!
這不得吃多一點?
她本來還以為自己這一頓得吃個兩三百,現在看來,她只用一百多一點就能解饞了。
點完菜施煙就等着老板把菜送上來,她觀望四周,店鋪不大,不過都放滿了桌椅,起碼有十幾二十張桌子,都坐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幾張空桌。
只是大家好像點的都是鴛鴦鍋,沒看見有人純點一個鍋的。而且每張桌子,都有兩個人,也只有兩個人。
施煙看向自己對面,她對面的椅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搬走了,現在空落落的。
這算什麽,就因為她自己點了一個純辣紅鍋,椅子都給她拉走?不是說好的拼桌火鍋店麽,她難道不配別人和自己拼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