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江州城在東海岸,傳言中的碧汐宮在東南腹地,可乘船沿岸而行,也可走陸路直接深入。林止塵決定帶着習霂從內陸南下,畢竟一旦上了船,要出什麽事情也不便逃脫。
在江州城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林止塵還未去敲門習霂自己就已經起身,從瑄城過來這麽久,倒是第一次。
“阿霂今天這麽早?”林止塵語帶調侃。
“不是要出發麽,還磨蹭什麽?”習霂又換回了一身白底暗紋的男裝,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柄短劍,此時挂在腰間竟也像模像樣。
林止塵眼睛還在習霂身上瞟,她顯然裹了胸,穿上男裝身材上只是略顯嬌小,勉強還算能蒙混過關。但一張臉卻是掩飾不住,若是再小上幾歲也許還能稱是雌雄莫辨,現在分明就是少女嬌俏的臉孔,梳個男兒發髻只平添幾分誘惑的意味。
如今有的青樓姑娘專門愛做男子裝扮,是為情趣,習霂當然不是這個想法,但無意間的,毫不做作的真性情更讓人覺得心動。
林止塵這一番想法若是口上說出來已經亵渎意味頗濃,他自己也驚異于這段時間腦子裏老是突然冒出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趕忙收住天馬行空,看着習霂幹淨的眼睛淡淡笑道,“江州城的早點素有美名,阿霂不嘗一嘗?”
習霂斜着眼睛瞥他一眼,“我早就吃好了。”你以為還要等你啊,“走吧,”
林止塵摸摸自己肚子,他還真是餓着本來要等人一起吃的,不過少吃一頓也無妨,舉步跟上去。
他們在江州城又挑了兩匹好馬,一出城門就翻身上馬朝南邊疾馳而去。而二人前腳剛離開,就有一隊外地商客打扮的人後腳跟着也出了城。
林止塵一直帶着習霂走官道,畢竟來往人多,路也寬闊些安全許多。一路疾馳,他們幾乎無話,只入夜後就近找客棧住宿。
眼看天色漸晚,林止塵緩下速度,朝旁邊馬上的習霂道,“我們前面找地方歇腳,大概再有兩個驿站我們就得下官道了。”
習霂微微側頭,“下官道又如何?”
“之後估計就難找到住處,阿霂就要跟着我風餐露宿,怕麽?”林止塵只是随口一問,想來玕城習大老板的妹妹,應是嬌生慣養長大的。
習霂嗤一聲,“姐姐烤山鼠喂奶黃的時候,你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奶黃是以前跟跟玄谟師徒住山上的時候養的看家狗。
雖然習霂一向大大咧咧,但林止塵聽到這話倒是有些驚訝,随即笑出聲,“阿霂應該叫我林大哥,或者止塵大哥也可。”從認識到現在,習霂對他的稱呼只有姓林的,喂,或者幹脆省略。他不知道其實還有禽/獸,色/魔……
習霂翻個白眼,這人關注點有問題,不理他。這時後邊兒有馬車趕了上來,習霂牽扯缰繩,讓馬兒靠邊讓道。
“怎麽這麽多人……”本以為出了江州城往南應該是人越來越少才對。
“官道本就人多,”林止塵回首望向來路,微微眯眼,“不過,這确實有點兒不正常。”
咦?聽見林止塵這麽說,習霂本能地敏感起來,大概是做“賊”做慣了,對這類蹊跷的事情還是有些悟性,遛着馬兒靠近林止塵,壓低聲音開口,“喂,我們被盯上了?”
習霂突然靠近,林止塵覺得自己竟然有點受寵若驚,雖然坐在馬上,但大男人個子自然比小姑娘高大,低頭近距離看着她挺翹的小鼻子,“嗯,被盯上了,前頭的客棧我們提防着。”
本來心情一直很沉郁的人忽然就振奮起來,出門這段時間,習霂這是第二次遇上賊,上回不留心着了道,這次她無論如何也要扳回一局才行。
二人裝作若無其事,沒多久就看到了前方官道上的客棧。當然這荒郊野外的客棧比不得城裏,只是個簡陋的平層屋舍,外頭桅杆上高高挂着幡子,此時風有點大,吹得獵獵作響。
在客棧前頭空地上翻身下馬,林止塵将兩匹馬分別拴在門口專門給來往行客準備的馬栓上。旁邊已經有五匹馬,均是膘肥體健,而另一邊空地上本來應該是停馬車的地方空空如也,地面有車輪進出的雜亂痕跡,還很新。習霂跟林止塵對視一眼,各自心裏有數。
進到客棧內,大堂簡單擺着四五張方桌,此時除了角落裏有一桌上坐着三個商販打扮的人在喝酒,其餘位子都空着,條凳擺的橫七豎八,空着的桌面上有明顯的水漬,像是人手不夠前面的客人走了夥計還未來得及打理。
這時客棧夥計看見有人進來,立馬湊上來,臉上挂着媚笑,“兩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林止塵嘴角一直勾着笑,“住店,一間房,有什麽好酒好菜随後送屋裏來。”
習霂手一直看似随意的摸在腰間,聽林止塵要了一間房只是眉梢輕挑一下,不動聲色。
“好嘞!這邊兒請!”那夥計本來都在收拾一張空桌,以為他們要先吃飯呢,這才放下抹布,帶着人往大堂後頭走。
習霂掃一眼前面帶路的夥計,心裏嗤笑,這人裝得也太不敬業了,鞋底還帶着厚厚的泥呢,之前來的路上下過一陣子雨,但是客棧這邊外面地都是幹的,哪兒來的泥?
那“夥計”将二人帶到一間客房,推門進去的時候習霂簡直都要笑出聲來,那房間明顯是之前還有人住着,倉促間離開後還未來得及整理。
林止塵故作生氣,“你們這兒要是沒房就早說!”
“客官別生氣,今兒實在太忙,還未來得及收拾,咱們換一間!”說着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林止塵聲音響起,那“夥計”正要回頭,就被一掌劈在後頸,“不用那麽麻煩。”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林止塵輕蔑一笑,轉頭道,“咱們去後面轉轉。”估計會很有收獲。
習霂跟着要出門,又一頓看向地上,“就放他在這兒?”她可是吃過斬草不除根的苦,但要她在這種非必要的情況下動刀子,又于心不忍。
林止塵見習霂咬下唇的習慣性小動作就知道她心裏所想,轉身拔劍,在習霂看來不過銀光一閃劍又入鞘,地上的人後頸上多了一條細如發絲的黑線,下一瞬才有鮮血湧出。
“走吧,這裏一個,外面三個食客,還有一個掌櫃,後院應該沒人。”
習霂繞過地上的屍體,跟着走出去。後院的客房一一看過去,剛那“夥計”的話确實沒錯,看來這客棧本來确實滿客,只不過都被他們匆忙間趕走,房間裏都是淩亂不堪,不過一個人沒有也是好事,至少沒有傷及無辜。
不過走到後廚的時候習霂還是忍不住皺眉,住客食客能趕走,客棧本來的夥計掌櫃就沒那麽好運氣,此時四具屍體堆疊在一起只用茅草簡單掩住藏在了廚房。
林止塵上前翻開一人,檢視那一刀斃命的傷口。
“看得出什麽?”
“軍刀……”林止塵嘴角的笑意不見。
習霂也跟着皺眉,“你不是替美大叔辦事?為什麽軍隊的人會來追殺我們?”
“也有可能是制造這一連串血禍的人想要栽贓。”
“說得也是!”習霂瞪大眼睛,“你剛在武宗答應要去碧汐宮探查此時,要是途中被朝廷的人殺害,倒還真是說不清了。”
“不過,就這麽個傷口,你怎麽就能看出來是軍隊的刀?也有可能是故意僞裝?”
“我看得出來。”這解釋不清楚。
習霂心裏啧一聲,火靈島人了不起,之前就能一口說出遇害掌門身上傷痕的來歷,這會兒連真僞都能辨別。
“那外面的人怎麽辦?”
“殺。”林止塵直起身,“阿霂留在這兒。”說完就往外跑。習霂哪能就躲在廚房跟幾個阿飄大眼瞪小眼呢,跟着就追出去。
外面的人似乎見裏面久沒有動靜已經起疑,都拔出了藏在桌底的武器踮着腳朝門邊探來,正好跟從內出來的林止塵正面遭遇。
林止塵身子飛快閃過,刺客還未反應就已經躍到他們背後,寶劍出鞘的摩擦聲讓人膽戰心驚,站在最後那名刺客低頭就看到胸前突出的劍尖,下一個瞬間寶劍從後背抽出,血光飛濺。
另外三人這才掉頭圍向林止塵,舉刀就劈砍下來,被他輕松擋開。林止塵腳尖輕點,一個回旋躍起落下,同時三聲巨響。習霂從後面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林止塵剛落地,圍着他的三人手上舉着的刀斷成兩節,但人都已經無法動彈。
林止塵手中的劍滴血未沾,習霂知道這樣近的距離不是劍氣傷人,而是因為劍太快,心裏暗暗贊一聲。林止塵朝習霂走過來,這時他身後三人才向後倒地,血從脖子上噴濺而出。
“阿霂沒事吧?”
“劍都沒能出鞘,我能有什麽事!我們走吧,今晚連夜趕路。”客棧是沒得住了。
“稍等,我把屍體處理了。”不知道這些人身上是否還藏有玄機,以免引來更多麻煩,還是毀屍滅跡比較妥當。
習霂就看着林止塵從後院翻出來個板車,将屍體一個個疊上去,她要去幫忙都被他拒絕,“別髒了手。”
她也樂得清閑,在一旁看着林止塵忙活,最後連廚房裏那幾個倒黴蛋兒都被一起裝車。
“你這是要推去哪兒?”
“剛來得時候看到後面有條小河。”
“你這不是掩耳盜鈴麽?屍體丢到河裏一樣會浮起來或是被漁夫捕撈到。”
“跟我來就是。”
習霂撇撇嘴,颠颠兒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