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章

吃完飯後,姜以南跟紀玉軻分開。不久,她就接到了阿嘎的電話。

阿嘎問她:剛才說的話算數嗎?除了看病的兩萬,你還能額外給我兩萬?

姜以南在地鐵上,耳畔閃過隧道裏呼嘯而起的風聲。她等風聲停了,才對阿嘎說:“我說到做到,信不信由你。如果下次打我電話還是問這種蠢問題,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沒事的話,我先挂了。”

她說完,便直接挂斷了電話,不顧阿嘎在電話那頭喊了一聲“等等”。

姜以南耐住性子回到了辦公室。

張和浦苦着臉跟她吐槽:“阿南,咱們的訂單全都停了,這可怎麽辦?你去了工業園那邊,想到辦法沒?”

姜以南沖他笑了笑,但語氣卻有了幾分篤定:“正在想。”

張和浦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你還笑!你還有心情笑!現在不止咱們訂單出不去,二組那邊都磨刀霍霍打算找你問罪呢!阿南,這回事情要是解決不好,我估計盛總也得被連累!”

聽他提起盛嘉言,姜以南一時有些恍然。

是了,之前她光從自己的角度出發,想着該怎麽解決阿嘎他們鬧事的問題,卻差點忽略了,讓阿嘎他們到鼎立上班,也有盛嘉言的份。

她是一組的業務員,盛嘉言是一組的總監。在大家眼裏,如果沒有盛嘉言的允許,她姜以南怎麽敢拍拍腦門想出這種主意?

可想而知,盛嘉言身上的壓力有多大。

姜以南頓時覺得對不起盛嘉言,她想起昨天盛嘉言還想着幫她分擔壓力。可他身上的壓力呢,誰來幫他分擔?

張和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南,你沒事吧?被我吓傻了?”

“沒,我只是在思考等下發給客戶的PI字體是用Arial,還是Times New Roman。”姜以南說着,拿起水杯往外走去,“我去倒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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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了茶水間,卻意外發現盛嘉言也在。他剛倒完水,蓋上杯蓋轉身從茶水間出來。

姜以南覺得茶水間都快成他們命定的偶遇地點了。

她朝盛嘉言點了點頭說:“盛總好。”

盛嘉言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像在通過她的表情揣摩她此時的心境。

姜以南大方地迎視他的揣摩。

最終是盛嘉言率先敗下陣來,他問姜以南:“早上去工業園了?”

姜以南捧着杯子,輕松地笑道:“嗯,去找阿嘎他們聊了聊。”

“這樣啊……”盛嘉言應了一句,姜以南差點懷疑他是沒話找話,才說出這麽水的三個字。

盛嘉言想了想,又問她:“中午跟朋友去吃飯了?”

姜以南驚訝他怎麽知道,但還是規矩地點了點頭:“嗯,是的。”

盛嘉言說:“剛剛路過前臺,聽周薰藝和尹萌萌聊天提到的。”

“這樣啊……”姜以南手指摸了摸杯壁。她忽然覺得他們倆就像兩個魯豫在互相訪談,淨說些讓人尴尬的臺詞。

她想了想,還是把早上跟阿嘎談話的結果告訴他:“阿嘎那邊應該沒問題了,晚點我跟他談妥具體條件,他們就能撤了。”

盛嘉言沒問她具體怎麽跟阿嘎說的,只是點了點頭,給她翹了一個大拇指:“姜以南,你現在很棒。”

他在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他想,她這麽争氣,免去了他去跟葉永洽認識的那些社會人員打交道的煩惱。

姜以南落落大方地接受他的表揚:“謝謝盛總,我會繼續努力的。”

下午三點左右,姜以南終于等到了阿嘎的第二通電話。阿嘎在電話裏問她能不能給現金,他沒有銀|行|卡。

姜以南大方答應,跟他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然後給負責的律師和財務打了電話,申請兩萬塊的醫療費,同時要了一份自願和解協議。

到了見面的日子,姜以南又從自己的賬戶中取出兩萬現金,跟賠償金、印泥一起裝在一個黑色塑料袋裏,去了跟阿嘎約好的地方。

地點離鼎立工業園不遠,在一個小廠區門口,阿嘎跟阿依莫都來了。

姜以南讓阿嘎在協議上摁了手印,把錢交給阿嘎,想了想,告訴他:“好好給孩子看病,多下來的錢,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阿嘎手指沾着唾沫,低頭數錢。

姜以南又把目光轉到滿臉瑟縮的阿依莫身上,阿依莫嘴角帶着傷,是昨天阿嘎兩巴掌扇的。

姜以南在心裏嘆了口氣,胸腔子裏只剩下無奈。

她看着阿嘎點完錢,拽着阿依莫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知道,阿嘎一家在A市已經混不下去了,A市制造企業之間消息互通,他們在鼎立鬧事,必定已經在同行中傳遍。從今天起,再也不會有企業願意接收他們,他們在A市再也賺不到錢。

不僅如此,“涼山彜族”四個字,會重新引起A市企業的警惕,不止他們,就連他們的老鄉,即使本分幹活沒有黑歷史,也依然會被各個企業拒之門外。

消除偏見需要所有人長久的努力,可建立偏見,卻只要一小撮人随便犯個錯。

姜以南嘆了口氣,把心裏千絲萬縷的情緒收拾好,然後把昨天的錄音交到了派出所。

她想,那兩個土浪老鄉,不止害了阿嘎他們一家,還讓鼎立承受了這麽大的損失,總得付出代價。

**

幾天之後,鼎立工業園終于恢複了正常運作,姜以南也從張和浦嘴裏聽到了那兩個土浪老鄉的消息。

張和浦告訴她:“阿南阿南我跟你講,說真的,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之前那家彜族人不是找了倆挺牛逼的老鄉嗎?你猜怎麽着,其中那個女的,其實是個雞頭,警察同志不止把雞頭抓了,連帶着又端掉好幾個賣|淫|嫖|娼的窩點!真沒想到啊,咱們A市居然也有這麽多看不見的肮髒生意!”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刻意停了停,等着姜以南的反饋。

姜以南趕緊配合他捧哏,拍着巴掌說道:“讓我們一起為警察同志點贊!改天做面錦旗送過去,你說怎麽樣?”

張和浦嫉惡如仇地說:“那是必須的!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做個警察,可惜了,沒考上。”

說話間,盛嘉言拿着一個樣品走進了辦公室。

他對姜以南說:“這是BEX剛寄過來讓我們報價的新産品,你找個時間跟樣品組核對一下。”

姜以南連忙點頭應下。

張和浦見盛嘉言進來,更來勁了,“盛總老大,正巧了,你也和阿南一起聽吧!”

盛嘉言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甚至還帶着一絲嫌棄,可他的腳步卻停了下來,恰好站在了姜以南的位子旁邊。

姜以南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踮着腳把椅子往邊上稍稍一挪。

盛嘉言察覺到她的動作,也下意識地往旁邊一站,離她遠了點。

張和浦沒發現他們這點動靜,眉飛色舞地繼續說下去:“還有那個男的,你們猜,他是幹嘛的。”

姜以南說:“幹嘛的?我們猜不着。之前不說挺厲害混社會的嗎?”

張和浦嗨了一聲,擺擺手:“就他,還混社會?別搞笑了!”他頓了頓,繼續說下去,“那人就是跟幾個同鄉,在隔壁N市支了個修車的攤子,因為打架厲害,就被幾個人喊大哥。誰知道,他還真當自己是有頭有臉的大哥了!”

姜以南跟着張和浦笑出了聲。

她又想起阿嘎一家子對這對男女畢恭畢敬的樣子,忽然覺得他們真的又可憐又可恨。

姜以南下意識地瞧了盛嘉言一眼,發現他也若有所思的樣子。

換了以前,她肯定會猜盛嘉言在想什麽,可現在她想明白了,盛嘉言在想什麽說到底跟她無關。

姜以南移開了目光,提醒張和浦接着往下說。

誰知,張和浦嘆了口氣,說道:“可是這位大哥,太能藏了,警察同志找到他那個修車攤時,他人已經不見了,到今天還飄着呢。”

姜以南心态很好地說:“沒事,反正現在全國聯網,全網通緝之後,看他能飄到哪天。”

盛嘉言聞言看向她,眉心卻輕輕一擰。

張和浦被姜以南的好心态感染:“也是,現在可不比以前了,咱們的公安系統多完善,連只蒼蠅都逃不掉!”他看向盛嘉言,“盛總,你說對吧?”

盛嘉言點點頭,轉移話題:“工業園那邊剛恢複生産,你們注意自己的訂單,別被隔壁的搶了先。”

他說的隔壁就是業務二組。

姜以南跟張和浦忙不疊地點頭。

盛嘉言又提醒姜以南:“BEX的試單繼續跟進,前幾天落下的進度這兩天要趕緊補回來,否則趕不上定好的交期。”

姜以南明白BEX的重要程度,連忙起身脆生生地跟他承諾:“盛總,我知道了。”

盛嘉言看着她一臉坦然的樣子,心想她是真的放下了。

他不再看她,轉身往外面走去。

到了外面,電話忽然響起,是盛晏然打來的。

盛晏然問他:“二哥,自從上次團建之後,我又好久沒見你了,這周末有空嗎,我們叫上洽洽還有阿南一起吃飯吧?”

盛嘉言想了想,下意識地往一組辦公室瞧了一眼,那個熟悉的身影此時正垂着頭安靜做事。

他走向自己辦公室,關上門後問盛晏然:“晏然,二哥問你一件事。”

“什麽事?”盛晏然說。

盛嘉言道:“你最近跟大哥碰過面嗎?”

“大哥?當然碰過!”盛晏然篤定地說,“上次我生日他還特地從出差的地方趕回來呢,哪像某些人……”

她嘀嘀咕咕地開始埋怨。

盛嘉言思索一番,又問盛晏然:“大哥跟你聊過我的事嗎?”

盛晏然說:“聊過啊,還問了你的工作環境還有同事什麽的。二哥,我覺得大哥好像也不是很介意那件事了,所以二哥,你能搬回家住嗎?”

盛嘉言掐了掐眉心,之前的所有猜測在這一刻都得到了驗證。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安撫盛晏然:“晏然,等過段時間我再看看要不要搬回去。還有吃飯的事,我這周末要出差,所以沒空。”

盛晏然失望地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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