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裴星愣了好一會, 委屈死了, 但是一想到他連走的時候都不和她吱一聲,她就來氣。
板着臉沒給他好臉色,伸出手在數字鍵上按了幾下, 房門輸入密碼成功。
門被他眼疾手快的擋住了。
裴星紅的眼眶冷着嗓子說:“這位先生麻煩讓一讓。”
這位先生?
初旭蹙眉, 氣笑了。
平常可以慣着她的小脾氣, 但是現在可不行, 兩個人還有矛盾呢, 得好好的談談。
他長臂一伸将門推開, 順便将她一把帶了進來,門合上,裴星被他壓在了門上, 将她圈在了他的雙臂之間。
裴星垂着眼眸眼睫上還挂着水珠, 一雙眼通紅。
“是不是哭了?”心裏想着不能慣着她,卻也還是舍不得,他低聲問。
裴星撇開頭,“沒有!”
初旭嘆息一聲,吻了吻她不高興的小嘴,呢喃着:“你跑了,我着急, 你別生氣了。”
想到今天的一切,還有在湯溪時他的謊言。
裴星不開心了,金豆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罵他:“你就是個混蛋!你什麽都不和我說!”
她情緒激動, 初旭站直身子将她摟進自己的懷裏,哄着:“好好好,我是混蛋。”
“你就是個混蛋!”裴星哭着說,“你今天一天沒理我,你一點兒都不在意我,你什麽都騙我,你什麽都不肯實話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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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旭一邊哄一邊擦幹她的眼淚,她的眼淚像是不要錢那樣掉下來,一邊哭一邊罵他混蛋,初旭沒招了,只能用嘴唇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裴星沒想到她哭的稀裏嘩啦的時候那人居然還趁機吃豆腐,她瞪大了眼睛,一雙小手一直推着他的胸膛,這下子,連哭都忘記了。
見她止住了哭聲,初旭順勢松開了她的唇,但是将她抱起,走到了沙發上坐着,裴星抿着唇,坐在沙發上的邊沿,就是不挨着他,為了防備他,手上還拿了一個抱枕。
屋內開了燈,偏橘黃色。
有點暖意。
初旭也不着急,給自己從冰箱裏拿了一瓶水,喝了進去潤潤嗓子,不安了一天的心漸漸的松懈,他開口問:“為什麽要走?”
裴星沒理他,脫掉了鞋子抱着膝蓋将下巴擱在膝蓋上,頭發披散在肩上,雙眼紅紅的,小嘴癟癟的,俨然一個小可憐。
初旭将一瓶水喝完,她也還是沒理。
初旭走上前,單膝跪在她的腳邊,想去牽她的手,卻被她一手甩開。
初旭笑了下,嘆息一聲說:“還生氣呢?”
見他還笑。
裴星來氣了,“你還笑?你不是不想理我嗎?那你還來這裏幹嘛?”
“哪有不想理你。”初旭将她的腿放下來,抱起她轉了個身,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她垂眸,雖然乖乖的坐着沒動,但就是不理他。
初旭額頭抵着她的肩膀,啞着嗓子說:“別不理我好嗎?”
裴星動容,看了他一眼。
“我難受。”初旭嗓音更加嘶啞了,“我回家沒看見你,我難受,聽見你走了,我都快瘋了。”
“別不要我,別抛棄我。”初旭啞着嗓子,低聲下氣,“求你了。”
裴星抿了抿唇,心疼他,輕聲說:“沒有。”
初旭低着嗓音問她,“沒有什麽?”
“沒有不要你。”裴星說,“別難過。”
初旭瞬間紅了眼,喉結滾動,血液沸騰。
低低的“嗯”了聲。
見他還委屈了,裴星又覺得有點委屈,說:“可是你沒理我。”
“我今天太難受了。”初旭擡眸,“我昨天下午開車來的清市,衣服也沒收拾,昨晚到的,和我爸媽商量了一下叫他們今天早上就去你家,一整晚睡不着。”
裴星細看,他眼裏的确是有點紅血絲。
她輕抿了下唇,手上還抱着那個小抱枕。
屋內開了冷氣,她穿着連衣裙,腳被冷氣弄的有些冷,她縮了縮,男人叫她一步,将她的小腳丫子用他溫熱的大掌握着。
剛開始裴星有點不自然,初旭手牢牢的擒住她的腳,她動不得,反正他掌心熱,她也舒服,便沒有再去理會了。
她小手揪在一起,一雙桃花眼微垂,小嘴輕抿,好不委屈。
初旭看了她半天,将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啞着嗓子說:“乖了,我今天在你家裏看見你了就沒那麽慌了,加上有點小生氣,看着你就沒理你,但是我沒有打算一天不來找你,所以你從家裏出來的時候我就問林臨九你的地址了。”
“你還生氣了?”裴星咬了咬唇,“你生什麽氣?”
初旭沒說話,這時候不能和女人說道理,要先哄好自己的小祖宗。
“我都還沒生氣呢,你有這麽好生氣的?”裴星問。
初旭乖乖的服軟:“說說氣什麽,我給你賠罪。”
“你自己想吧。”裴星不想說,她想要他主動說。
初旭當然知道是什麽事,他本想瞞着她一輩子的,卻不想,她已經知道了。
“小星星。”初旭喊她,喉結滾動,有些難受:“我本不想說的......”
“我怕你可憐我。”初旭嗓音有些沉,“怕你因為可憐我而和我在一起。”
裴星:“我沒有——”
“噓。”初旭食指豎起放在她的唇瓣上,“我當時是這麽想的,但是後來我覺得,可憐就可憐吧,起碼你以後不喜歡我了,也會因為可憐我,而不舍得離開我。”
“你說什麽呢!”裴星氣的眼睛紅了,“誰不喜歡你了?誰要可憐你了?誰因為可憐你而和你在一起了?”
初旭見她眼都紅了,吻了吻她的眼睛,輕聲喃喃:“好,不可憐我。”
“本來就不是可憐你。”裴星紅着眼,“我喜歡的人是初旭,一生一世就那一個初旭。”
初旭喉結滾動,啞着嗓子,嗓音帶着缱绻,低聲說道:“我初旭生生世世也只有一個裴星。”
裴星紅着眼眶抿着唇笑了下,抱着他的脖頸。
初旭啞着嗓子,說:“那年...的确是想去機場找你來着。”
裴星默。
初旭喉結滾動,在這一刻将傷口撕開給她看。
裴星不忍:“我不聽了,我們好好的就好了——”
“你要聽。”初旭輕聲說,“我想把我對你的思念全告訴你。”
—
2016年年尾,12月29號。
寒冬季節,清市屬于北方,外頭的院子的确是冷的讓人覺得寸步難行。
今年的冬天沒下雪,初旭從海上出任務回來,回到了宿舍換了身衣服,他手下的那群兵各個調侃他:“喲,大忙人特意争取的假期這是要去哪裏啊?”
初旭脖頸往前,折手将自己的襯衫領子翻轉好,然後直起脖頸,看着鏡子,轉身對他們冷着一張臉說:“想跑操?”
一群人鬧哄哄的散開了,留下了小時。
小時上前,賤兮兮的問:“初隊你到底去哪裏?”
“回家。”初旭将拿到了手機,在撥弄,想到等會可以看見許久未見的那人,他勾唇笑了下,補充了句:“哄小祖宗去。”
小時哎喲兩聲,問,“心上人?”
初旭第一次有些羞澀,偏頭笑了下,輕輕的“嗯”了聲。
小時:“那得抓緊了,你都6年沒回家了,好不容易這次的任務不需要你出動,你得抓緊時間才行。”
初旭“嗯”了聲,抓起手機說:“走了。”
六年沒見裴星,初旭有點緊張,但其實也好像沒有六年,起碼她的照片在他的衣服上縫着,時時刻刻都可以看見,甚至生死關頭他也可以帶着她的照片一起,不孤單。
但此時此刻,初旭是緊張的。
為了緩解這個緊張,他在醫院門口站了許久,甚至去喝了幾杯咖啡。
他曾經在得空的那麽幾個小時上網搜索過裴星,原本只是抱着幻想,她會不會已經成為了著名的醫生,但覺得她貪玩又不可能,但沒想到,真的搜出來了,甚至名號很響。
他來到了清市醫院。
喝完了幾杯咖啡,他內心舒服多了,起身有些羞澀的将自己買好的玫瑰花拿起來,等進了醫院,他臉色都紅透了,路人投來眼神,有豔羨有好奇。
他都覺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等會就能看見讓他想了好久的心上人。
只是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溫教授,他告訴他裴星剛走,趕飛機去u國進修了。
他當時二話不說,在網上買了同一張機票,抱着玫瑰花跑到了自己的車旁,将玫瑰花塞進去之後開車去了機場。
那天,風很輕,天也很藍。
副駕駛上有一束玫瑰花,花香彌漫車廂。
他卻怎麽也想不到,在一切行駛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情況下,他被後面的酒駕車撞到了護欄上。
車身翻轉的那一刻,他閉起了眼,阖上眼的那一刻,藍天在他眼裏閃過,他下意識的想到自己以前出海前将她的照片縫在心髒位置,在這一刻,他忘了自己沒穿戰服,也忘了沒有她的照片,卻沒忘記,将自己的左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企圖保護她。
那一刻他有恐懼,他害怕他出事,更害怕的是,她知道他出事,會不會......
很難過。
—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那時候被告知喉嚨說不出話,左手廢了時,那時候不知道是心境還是真的是這樣,他覺得天色灰蒙蒙的,陰郁灰暗。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注定得不到她。
不然為什麽每次他要和她在一起時,總是發生這麽多的變故。
高考畢業那年,他的确是想過和裴星在一起。
但......
初旭後來的确逃了,說不出話太難受了,他寫字都顫顫巍巍的,寫了幾個字給了初母看。
——別告訴任何人,特別是裴星。
初母的确沒說,但是每日面對着白色病床,吃不了東西,說不了話安慰每日以淚洗面的初母,他逃走了。
懦弱的逃走了。
他躲在了小單間,遇見了溫衡。
當他看見溫衡沒日沒夜的照顧他時,他覺得自己真的就是個廢人了,他覺得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可是當聽見他說:“想想那些你想要去愛去保護的人。”
他腦海裏全是裴星的模樣。
他再一次妥協了,就因為愛她。
所以父母來找他的時候,他跟着回去了。
當父母要他去湯溪複健時,他覺得,如果真的好了,是不是能再去找她去告訴她,他愛她。
他去了湯溪。
複健的日子真的很累很苦,但是一想到她,真的覺得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後來有一天晚上,他夢見了她,夢裏她坐在大院的圍牆上,雙手撐在邊沿,在半空的腳晃晃悠悠的,對他笑嘻嘻的說:“初旭,我好想你,為什麽你不來找我?”
他醒後,渾身濕透了,汗濕的。
他想起老人說的,夢見一個人超過三次那就代表緣盡,這是他住在複健醫院裏第三次夢見她,以往他不相信這個,但是現在,他慌亂,他不想緣盡,原本計劃嗓子好了點再去找他,第二天他就不行了,天還沒亮,他就買了飛機票,逃出了醫院去了客運站。
上飛機之前,他還是有點緊張,但都被快要見到她的那種喜悅給沖散了。
他早在車禍那天就曾聽溫教授說過她在哪一所學校。
下飛機時,他露出了這幾個月以來的第一抹笑,他和她在同一片藍天下。
他沒耽誤,只是在快到學校的時候,買了束玫瑰花。
當天,u國還穿着薄薄的長袖,有點冷,天也很藍。
他遠遠的就看見了她,只是她身邊還有一個男孩,金發碧眼,兩個人暢快交談,他那本來想要踏出去的腳縮了回來,因為他看見那男孩吻了她,而裴星沒有排斥,只是笑着抱着他。
初旭那時候垂眸,抱着玫瑰花轉身,心裏有句話在耳邊回蕩。
“算了,自己已經是個半殘的人了,別再去拖累她了......”
他抱着玫瑰花上了飛機。
沒去打擾她......
或許是一直以來被當作動力的人此刻發現不再屬于他,他沒了欲望,幹脆直接住在了湯溪,清市到處是她的影子,回到難免會想起她。
起碼在這裏,他可以自欺欺人。
——等我再養養傷,等我好了,我就可以去找她,可以去找她......
可是,初旭當晚回到湯溪買的院子裏時,哭的嗓子又啞了。
他那時候望着那顆楸樹,紅着眼眶想:她再也不再是那個愛他的了,不再是跟在他身後,喊他名字喊的甜甜的了。
她有了男孩。
有了那個,她願意去付出的男孩。
只是那個男孩,不再是初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