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裴媽媽對初旭的印象其實是挺好的, 長得好, 學習成績好，回回考試都是全校第一，這種乖巧懂禮貌的男孩子很難不讓人喜歡。

甚至, 在很多時候她也曾想過, 他和裴星會不會真的在一起, 他可能會真的成為她的女婿。

但是這一切, 止于初旭那年的不告而別, 讓她閨女傷透了心, 坐在房間裏不出門，曾一度郁郁寡歡，兩天的光景就肉眼可見瘦了好多。

所以, 當看見裴星發來的信息, 說要帶初旭回家吃飯的時候，她內心是有些抗拒的。

—

裴星坐在辦公室裏看着于笙的各項指标，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嗡嗡嗡的震動，她眉心一跳垂眸一看——是媽媽來的電話。

裴星眉心跳了下，大約能夠知道自己母上大人想說什麽，她深呼吸了幾口氣, 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接通，裴媽媽破天荒的沒罵裴星，而是沉默。

裴星也沒說話，過了幾分鐘, 她先敗下陣，喊她：“媽。”

裴媽媽明知故問：“你發的信息是什麽意思？”

裴星在早上的時候發了一條信息給裴媽媽。

star：【媽，晚上我帶初旭回去吃飯，有事和你說。】

“就回去吃飯啊。”裴星打馬虎眼，“怎麽了？”

“怎麽了怎麽了？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麽了？”裴媽媽語氣瞬間提高了，“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人家回來才多少天啊，一個星期都沒到，你就把人家領回家裏吃飯，你沒了他會怎麽樣？會怎麽樣啊！”

裴星沒想到裴媽媽會這麽激動，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沉默了一會想該怎麽說能夠讓自家的媽媽熄火。

然而這會沉思，在裴媽媽看來就是默認，她又大聲說：“我就問你，你是不是又和人家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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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星沒想瞞着，“嗯”了聲，“媽，有什麽話我們晚點回我再說好嗎？”

裴媽媽覺得她這是在轉移話題，“裴星我告訴你，我希望你有點骨氣，他是不是三言兩語就把你哄好了？讓你又追着他跑。”

“不是的媽，他是喜歡我的，以前就喜歡——”

話被裴媽媽打斷，“喜歡你？喜歡到不告而別讓你自己哭？幾年來從來沒見過你？沒找過你？這算什麽喜歡？你至于卑微到這種喜歡都要嗎？”

她想到初旭所經歷的那些事，瞬間就紅了眼，或許是因為心疼他，也有些情緒上了頭，對着裴媽媽聲音提高說：“你了解什麽？你怎麽知道他沒回來找過我，而且這次也不是我追他的，是他追求我的——”

裴媽媽又打斷了她的話，“他追求你？裴星，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他喉嚨貌似受了傷，聽聲音就能聽得出來，你有沒有想過，人家可能是喉嚨受了傷所以才選擇了你——”

“媽！”裴星徹底的生氣了，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聽見別人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在亂說，特別是這人還是自己的母親，她瞬間有些慌了神，哽咽了下，說：“你知道什麽？他喉嚨就是因為我才受傷的。”

裴媽媽原本想要說的話在聽見裴星說的這句話時瞬間噎了下。

裴星紅了眼，低聲說：“媽，我本不想告訴你這些事的，但是你現在對他偏見這麽大，你有沒有想過，我怎麽辦？”

裴媽媽沒說話，只是問了句：“你剛剛說的話到底什麽意思？什麽叫做因為你？”

“媽，我本來不想說的，他也肯定不想告訴任何人。”裴星再一次想起那段時間孤獨無助的初旭，眼眶又紅了，喉嚨有些澀，像是小時候被魚刺卡住了喉嚨，疼的直難受，她哽咽了下，說：“如果不是那年我去了國外進修，他就不會去追我的路上在高速出了車禍，也不會把自己的聲帶弄壞了。”

也不會把左手弄斷。

裴媽媽征松，握着手機的手有些僵硬。

見她沒說話。

裴星哭了，哭的有些難受，她說：“媽！你想想，我最難受的不是這個啊，他本來可以是人人敬仰的海軍，他年紀輕輕是一個海軍上尉，前途一片光明，就因為那時候百忙之中抽空想要見我，出了車禍，他連軍人都當不了了，你讓我怎麽不心疼他？”

裴星稀了吸鼻子，眼眶裏淚水在打轉，她心痛的連連抽搐了幾下，啞着嗓子，哽咽說：“媽，我真的不能不和他在一起，不是因為可憐，也不是因為其他，就是因為我愛他，單這一點，我就不能放棄他。”

“媽，您以前不是也喜歡初旭的嗎？那時候你還說過想要他當你兒子的。”

“媽，我求你了，讓我和他好好的在一起吧，我和他沒有那麽多的八年了，他愛我的，這幾年也在等我。”

裴媽媽或許一時接受不了真相，也或許是正在氣頭上，什麽話也聽不進去，頭腦發熱問了一句話，“那你說他這麽愛你，為了你出了事，我想問，他當初為什麽又不告而別呢？”

裴星沉默。

裴媽媽沒有再等她的回答，而是顫抖着手挂斷了電話，該怎麽說現在矛盾的心情呢？

她的确是不喜歡初旭不告而別害她女兒傷心了這麽久。

但确實，她真的很喜歡初旭。

—

初旭從超市裏買了點禮品，等到了後車廂，車廂打開，他手機忽然響起，是裴星的信息。

star：【初旭，當初你是因為什麽事而走的？】

裴星不是不相信他，而是這個問題，她也想知道。

但是，如果初旭不想說，裴星也會當作沒問過。

初旭将禮品放好，後車廂蓋上去。

他坐回了駕駛位上，手裏握着手機，沉默半晌，他編輯了一條信息發給了裴星。

X：【小星星，我答應過你不撒謊，但是這件事，我現在不能說，我過不去心裏的這一關，或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但是你永遠記住，我愛你。】

裴星垂眸，俨然選擇了相信。

star：【好。我也愛你，】

X：【和裴媽媽說了我們晚上要去吃飯了嗎？】

裴星沒多想，如實說：【說了。】

一會兒，她又說：【晚上我媽媽要是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你別往心裏去，她這人這幾天心情不好。】

初旭垂眸看着這條信息，半晌舔唇，說：【好。】

—

初旭來到了大院，現在這時候大家都出去了，他走到了裴星家，透過玻璃窗口往裏看，裴媽媽正坐在沙發上發呆，他走上前，輕敲門。

裴媽媽看過去，看見了初旭，下意識的覺得，是不是裴星這個丫頭和初旭說了她們剛剛打電話的內容。

心裏這麽想，面上裴媽媽倒是沒有表現出來，她站起身，莞爾道：“初旭來了？”

初旭彎着腰點點頭，禮貌的說：“裴媽媽好。”

裴媽媽“诶”了聲，說：“坐。”

她坐在沙發上斟茶，而初旭則坐在了另一側沙發上。

裴媽媽笑的和往常一樣，看不出什麽情緒：“你來的不是時候，你裴爸爸出去了。”

“裴媽媽，我是來找您的，不是來找裴爸爸的。”初旭如實說。

“找我？”

“裴媽媽。”初旭坐的端正，雙手放在雙膝上，俨然一副軍人的模樣，他開口說：“其實裴星不知道我現在來找了您。”

裴媽媽沒說話，只是斟茶的手停頓了下，手似乎不經意般撥動了下手機。

客廳裏安靜的只剩下茶幾桌上那煮水的聲音，咕嚕嚕的，在這怪異沉靜的氣氛下，顯得有些突兀。

過了一會，她冷着嗓子問：“找我什麽事？”

初旭不傻，相反，他特別的心細，今天裴星忽然問了他不告而別那件事，還有那天，他回來的第一天，裴媽媽緊緊的盯着裴星的神情，還有裴星剛剛說的最後那段話。

一切都在證明，裴媽媽似乎不喜歡他了。

初旭開門見山：“裴媽媽，我和裴星在一起了。”

裴媽媽沒說話。

初旭：“我知道我以前不告而別，肯定是傷了裴星的心，所以您對我有意見也是應該的。”

“她和你說了？”

“沒有的，是我自己猜測的。”

初旭喉結滾動，“裴媽媽，是我追求的裴星，您別罵她，也別說她。”

裴媽媽垂眸，心裏盡管有答案，卻還是問：“為什麽？”

“裴媽媽。”初旭第一次在長輩面前把姿态放的這麽低，嗓音嘶啞，說：“因為我愛她，我舍不得她被罵，我舍不得她受委屈。”

裴媽媽想到了剛剛的那通電話，裴星說的那些事，又看見初旭此刻那認真的不能再認真的神情。

她忽然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過分了，可是她明明什麽都沒做，甚至還沒來得及對初旭說什麽狠話。

她斂神，掩飾了自己眼裏的動容，問：“所以你現在來是因為什麽？告訴我你和她在一起了？”

“不是的，裴媽媽。”初旭如實說：“我沒告訴她我現在來了，我怕到時候你不同意她會很難過，所以我先來這裏，說直白點我就是來給您罵，給您撒氣的。”

裴媽媽愣了下。

“我想着先來這裏，你要是對我有什麽不滿您先說出來，我全部改正，我不想晚上她回來了這裏，讓她為難，我想讓她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

裴媽媽這次徹底的明白了，她問：“你的意思是，讓我先有什麽話或者有什麽不滿先和你說，晚上你們來這裏，讓我不要和她說不同意之類的話？”

初旭點頭。

“裴媽媽，我想和她好好的。”初旭将姿态放得很低，“我想讓她開心，不想讓她因為這件事而煩惱。”

裴媽媽：“你就這麽認定，我最後會同意你們在一起？”

“不是認定。”初旭擡眸看着裴媽媽，嗓音嘶啞，卻帶着一股子堅定不移的氣勢：“而是我永遠也不會放棄裴星，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她。”

“裴媽媽，我和她之間錯過的八年，已經成為了我人生中的最大憾事，我不想以後和她再錯過，我已經26了，這二十六年裏，除去那八年錯過的時間，我和她幾乎天天在一起，所以我想以後未來的日子我都可以和她好好的在一起，我愛她，非常的愛。”

裴媽媽忽然紅了眼眶，她不知道該說這兩個人什麽好，她又沒有說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只是覺得不想要自家的女兒再一次傷心而已，她沒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麽不對。

她忽然想到裴星的話還有初旭的話，喉嚨像是哽了魚刺那樣難受，想說“那你們好好的”卻又說不出口，話到了嘴邊，變成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裴媽媽。”初旭覺得裴媽媽剛剛的那句話就像變相的不同意，在面對失去裴星和維護自己的尊嚴裏，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要裴星，所以，他做了一個舉動

——他跪了下來。

“你這孩子，幹嘛啊！”裴媽媽忽然吓了一跳。

“我真的愛她，裴媽媽，我不想她難受。”初旭跪在地上，眼眶有些紅。

而裴媽媽立刻站了起來，拽着他的手讓他站起來，見他不動，她紅着眼說：“我沒有不同意，你跪下幹嘛啊！”

“裴媽媽，我沒有那麽多的八年和她一直錯過。”初旭垂着腦袋，像是做錯事了少年，喉結滾動，姿态謙卑，“我不怕您笑話，這幾年我真的做夢都想和她在一起，您不能懂，我有多愛她。”

“裴媽媽，在她還在襁褓中的時候我就和她相識，在幼時，我曾牽着她的手陪她蹒跚學步，也曾在她哭的淚眼汪汪的時候，抱着她哄她，看着她一邊哭一邊拔牙；也曾在她少女時，看着她躲在我的房間裏窩着看小說，也曾以長兄的身份呵斥她，也曾在她少女情窦初開時，陪着她上下學，保護她不被外面的那些不良行為影響，我和她從幼兒園開始到高考結束，都是寸步不離，我陪伴她的那些時光，不必您少，我只是少了那八年，那讓我後悔不已的八年，但是我想要和她一輩子。”

“裴媽媽，我求您了，給我個機會，讓我把這缺少的八年，用一輩子來彌補這遺憾吧......”

裴媽媽後來一邊哭一邊抽了一張紙擤鼻涕，只覺得喉嚨哽着的那根魚刺更加的疼痛，話到嘴邊只剩了句：“你好好的對她。”

而在辦公室裏的裴星，早在初旭去到家裏的時候就接到了裴媽媽的電話，他說的那些，她全部聽見了。

她趴在辦公桌上，哭的像是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