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太後她很美(十五)
阿荷看着宋伊,許久不能說話。
“娘娘,娘娘您是在與奴婢說笑話兒吧?奴婢,奴婢……”她只覺得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本就是冰雪聰明的人,迎着宋伊一雙笑吟吟卻冰冷入骨的眼睛,她驟然明白了什麽,顫動着已經褪色的紅唇,輕聲問道,“是口脂?”
她的眼底露出幾分恐懼,實在不能相信竟然是自己對越王下了毒,那種就要毒死心愛的男人的痛苦,還有另一種驚慌叫阿荷掙紮着問道,“奴婢,奴婢是不是也中了毒?”
“你說呢?”宋伊起身輕聲問道。
一旁的宮女垂頭給她擦手,擦了手,将帕子丢在阿荷的臉上。
阿荷卻突然哭了起來。
“娘娘,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引誘越王殿下。”她掙紮着看着宋伊,帶着幾分哭求地央求道,“求娘娘看在奴婢服侍娘娘多年……奴婢不想死!”
如果真的是那口脂,那越王既然中毒,她也沒有幸存的道理。
此時此刻,是越王的命要緊,還是自己的命要緊,阿荷知道得分明。她不顧身上鮮血淋漓,奮力掙脫了捆綁自己的麻繩,緊緊地攥住了宋伊的裙角仰頭流淚說道,“娘娘,奴婢也出身将軍府!如果越王中毒一事傳揚開來,将軍府也要被人猜忌的呀!”
将軍府出身的奴婢對越王下毒,這是不是說明将軍府對越王下毒,是為了想要謀害皇族搶奪朝政?
宋伊卻笑了笑。
“猜忌将軍府?難道不是你因愛生恨,因越王愛慕本宮因此心存怨恨毒殺越王麽?”
“您怎麽會知道……”阿荷霍然想起這段時日,宋伊做的一切的一切。
那一切對越王的厭棄,還有将首飾丢給她……都是因為宋伊算準了會有今日的一切?
她從一開始,就算到了最後,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可怕的女人?
什麽時候開始,橫沖直撞,熱烈直率的宋伊,竟然會變成阿荷不認識的模樣。
“娘娘,奴婢死不足惜,可是奴婢對娘娘,對将軍府卻舍不得。”阿荷只能以情動人,希望宋伊看在将軍府,看在她們這麽多年朝夕相對饒了自己。此刻對宋伊哽咽地說道,“娘娘忘記老将軍了麽?老将軍多麽喜歡奴婢,把奴婢當成親閨女……”
她才想說更多的話,卻見宋伊一雙冰冷的眼睛看下來,想到砸得自己頭破血流的茶盞,此刻竟然不敢再說話,卻聽宋伊施施然地說道,“父親的确将你視作親生女兒一般疼愛。想當初,我也将你當做親姐妹。可是阿荷,你說你舍不得本宮,舍不得将軍府……”
她垂頭看着戰戰兢兢,滿臉是血的阿荷輕聲問道,“你明知我愛極了越王,卻與他暗中往來,奪走我心愛的男人,踩着我爬到了越王的身邊。”
見阿荷開口,她擡手叫她閉嘴,繼續說道,“你明知若我對皇帝下毒,我也絕不可能逃脫罪責,倒是就會牽連整個将軍府。可是你知道一切,卻對我一言不發,只将那瓶慢性毒放在我的手中,只怕那個時候,你的心裏還想着日後如何告發我,将一切罪過都推到我的頭上,那可沒有半分舍不得将軍府。”
“不是的,奴婢沒有!”阿荷被宋伊說中了心事,頓時惶恐起來。
“你有與沒有,都與本宮無關。本宮不與一個死人多說廢話。”宋伊哼笑了一聲,看阿荷仿佛是在看一堆沒有的廢物。
“越王只剩下一口氣,那是被你嫉妒成性毒死的。你自己死了,是你畏罪自盡。你們二人的死活,與我有什麽相幹?就算你叫嚷出去,我也并不害怕。什麽慢性毒……本宮的确賞了你一盒紅顏醉,可是紅顏醉裏的東西,本宮一概不知。”
見阿荷滿臉血淚,呼吸都停滞了絕望地看着自己,宋伊平和地說道,“如果是換了平日,你這樣的東西本宮本不會這樣大費周章,早就把你給剁了。不過……”不過誰叫她遇到了一個心靈脆弱的垃圾系統二五八呢?
宋伊的心裏“啧”了一聲。
……看在靈氣的份兒上……
“你與越王該慶幸,如今的本宮十分平和。不過……”宋伊垂了垂眼睛,看着一副窒息了的樣子的阿荷輕聲說道,“不過本宮覺得叫你慢慢等死過于輕松。等越王死了,本宮就送你回越王府……”
她這個笑容帶着幾分涼薄,阿荷頓時想到了越王府的下人對自己的那仇恨入骨的樣子,一旦自己被宮中丢去王府,那些下人真的敢把她千刀萬剮的。想到越王府的可怕,阿荷驟然尖叫起來,“娘娘,越王要謀反,觊觎帝位,他是亂臣賊子,越王府都是一群反賊!”
她如今也發現,宋伊對越王完全沒有半分感情。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反賊?”宋伊挑眉,帶着幾分興味地問道。
“奴婢有證據!”阿荷作為越王這麽多年的真愛,雖然如今真愛翻了船,可是曾經的那許多年都是真的呀!從前越王能放心地把慢性毒拿給宋伊叫阿荷代為轉交,這顯然對阿菀信任到了骨子裏,因此越王府中的一些事,阿荷也十分清楚。
此刻見宋伊感興趣地看着自己,她又流着眼淚央求說道,“奴婢只求娘娘給奴婢解毒。只要娘娘許願叫奴婢活着,奴婢就把證據都交給娘娘。”
“那你等死吧。”宋伊轉身就走。
“娘娘!”
“越王死定了,本宮為什麽要和你做賠本的買賣。現在就送她回越王府。”宋伊側頭看着阿荷冷淡地說道,“本宮從不受任何威脅。”
她的目光冰冷,泛起刀鋒一般的鋒芒,阿荷看着她,卻驟然有些模糊地想,曾經的宋伊就是這樣的女孩子麽?
她似乎……記不得那麽多了。
“越王府花園之中的假山之下是一處巨大的地窖,裏面,裏面全都是軍中重弩,還有軍中的各色兵器,重甲。還有,還有一件龍袍。”阿荷戰戰兢兢地說道。
宋伊這才點頭,叫人堵住了阿荷的嘴關起來,命人把鎮北侯給請了過來。
“你說越王謀反?”
“你去帶着人搜查一番就是了。就說……就說陛下擔心他皇叔,因此就叫宮中禁衛搜查各處,查問王府的每一個人,搜查謀害越王的慢性毒出自哪裏。”
有這樣的借口,到時候往王府的花園裏去一搜,什麽搜不出來呢?只是宋伊卻只覺得越王腦殘……又不是制服誘惑,做一身假龍袍很爽麽?這種腦殘的玩意兒,她以為人間已經絕跡了,卻斷斷想不到,越王竟然還真的蠻會玩兒的。
原主當初竟然就看上了這麽個貨色?
“我知道。你……”鎮北侯頓了頓,看着宋伊低聲問道,“他要死了,你不要傷心。”他的大手用力地攥緊,藏在背後。
“你說反了,從一開始,我就希望他死得越凄涼越好。”宋伊漫不經心地靠在軟塌上看着眼前高大沉穩,仿佛山岳一般令人信任的鎮北侯,哼笑了一聲輕聲說道,“這種東西,難道不是死有餘辜麽?”
她的眼底泛起一層層涼意,鎮北侯卻莫名微微勾起了嘴角,沉聲說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托付。”他轉身帶着宮中禁衛就走直奔越王府,因這是太後對越王中毒的震怒還有關心,因此越王府的下人還是将禁衛們給放進了越王府。
畢竟……是兩位殿下之間的真愛來的。
哪怕這宮中禁衛出現得多了些,将越王府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可是這都是太後娘娘對自家殿下深深的愛與保護呢。
越王府的下人都暖哭了。
宋伊也覺得自己暖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她唏噓了一聲劍修都是善良的好人,從來對人都這樣一心一意的,一邊看着急匆匆跑來的小皇帝在自己不遠處立定,起跳,飛鼠撲。
“母後!”明黃色的胖團兒沉甸甸地落進太後娘娘的懷裏。
宋伊就被壓的差點兒去見了先帝。
她半晌才吐出一口氣。
“母後是為了兒臣麽?”小皇帝鬼精鬼靈,聽說越王中了慢性毒,頓時就想到了曾經他皇叔對自己的深情厚誼,還有自家母後對自己的坦誠,此刻看着宋伊,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宋伊懶得瞞他,點了點頭。
“母後,兒臣真高興。”小皇帝把嫩嫩的小臉兒貼在宋伊的臉上,小聲兒說道,“母後保護兒臣,兒臣可幸福。”
“我弄死的是你皇叔。”皇家還有沒有點兒親情了?
“可是是皇叔先要殺兒臣,母後保護兒臣,所以皇叔本就該死的呀。”小皇帝美滋滋的,還理直氣壯,半點兒不覺得越王這死得太慘了,抱着宋伊說道,“母後做得對!日後,日後若有人懷疑母後,那兒臣就說都是兒臣做的。是兒臣毒死他。兒臣是皇帝,皇叔死了也白死。”皇帝要殺誰,死了也沒賬算的,因此小皇帝覺得自己可以頂替一下當個兇手,宋伊卻只覺得心裏一軟,擡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她沒有再說什麽,卻只覺得能救下這個小皇帝……真的太好了。
鎮北侯卻轉眼就回到了她的面前,将越王藏着的龍袍放在她的面前。
宋伊看都沒看那假龍袍一眼。
“把他弄醒。”
因此,當越王從黑甜的昏迷之中艱難醒過來,尚且虛弱得呼吸都困難的時候,就聽到身邊傳來下人的哭聲。
越王側妃把越王給告了。
告他謀反,私藏龍袍铠甲,證據确鑿,罪無可赦。
越王一愣,霍然一口黑血噴出,再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