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宮後苑有一架秋千,在假山後面,花圃中間,最開始是王容與先發現的,王容與回頭對姑娘們說,就有人三兩結對的往秋千架那玩耍。

不久後前殿的人也知道了。周玉婷想要去玩秋千,讓宮女把其他人都送走了,她坐在秋千上讓宮女推她。越是臨近最後,心裏越是緊張,陳太後還是對她挺好,但是李太後眼見着越來越喜愛王容與。

雖然陳太後為尊,但是李太後畢竟是陛下生母。

周玉婷心裏嘆氣,她只顧提防王芷溪,卻不知道王容與,果然是一家子姐妹,兩頭掩護兩頭上位。她原不在意後殿,現在想往後殿滲入,卻沒有效果,王容與看着不顯,後殿人心都向着她。想要卡後殿的膳食,王容與的膳食卻是另外送的,雖然宮女說是王容與給了錢走了關系,周玉婷想加錢斷掉王容與這條關系線,宮女卻是碰了壁。

難道裏面還有其他她不知道的關系。

朱翊鈞來宮後苑走走,見有一個落單的秀女在坐秋千玩,他想着這宮裏還有哪個秀女喜歡落單,以為是王容與就決心上前吓一吓她,宮女在看見是朱翊鈞時就下跪行禮,卻被告知別出聲,朱翊鈞一下一下的推着秋千。

“別推了,晃的我頭疼。”想來想去沒想着招的周玉婷心情不好的說。

聽了聲音朱翊鈞也發覺自己是認錯人了,于是停下手,咳嗽兩下,周玉婷回頭望見是陛下,心頭一跳,眼睛一亮,連忙跳下秋千福身見禮,“小女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金安。”

“起來吧,你怎麽一個人在這?”朱翊鈞說。

“儲秀宮人多煩悶,小女就想找個偏僻地方靜靜,沒想到驚擾陛下。”周玉婷半垂着頭認錯,一雙水目卻情意綿綿的看着朱翊鈞。

“朕無事到宮後苑走走,也沒叫人通傳,沒吓着你吧。”朱翊鈞問。

“小女見到陛下,心裏只剩下高興,倒是不記得驚吓了。”周玉婷甜甜說道。

“是嗎。”朱翊鈞問,“你叫什麽名字來着?”

“周玉婷,小女名喚周玉婷,亭亭玉立的玉,娉婷多姿的婷。”周玉婷說,“陛下可要記得小女。”

“行,朕記住了。”朱翊鈞說。

朱翊鈞沒說讓她走,周玉婷就一直陪着,兩人圍着宮後苑走了半圈,直到周玉婷福身目送朱翊鈞離開宮後苑後才嘴角噙笑的回了儲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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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婷在宮後苑和陛下相談甚歡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下子飛到宮廷各處。有宮女擔憂的說,“李太後為人最是恭謹嚴肅,不喜妃嫔出格,姑娘在宮後苑見到陛下,不說馬上行禮避開,還與陛下相談甚歡,此舉恐怕太後不喜呢。”

“我是要做陛下的女人,什麽都比不得陛下的喜愛來的重要。”周玉婷淡淡說。心情好的拿了一支金簪往發髻上比了比,以後秋千那處,是不準旁人再去了,如果也像她這樣運氣好可怎麽辦?

陛下不叫人通傳來給我推秋千,想必是喜歡我。周玉婷心裏裹着蜜似的,想到就要甜甜的笑。但她漏掉一點,陛下怎麽會從她的背影看出來她嬌俏可人呢?何況陛下連她的名字也沒記住。

“這下宮後苑那坐秋千咱們是都別想去坐了。”楊靜茹聞聽周玉婷在宮後苑見着陛下後就說。

“憑什麽呀,宮後苑又不是她一個人的?”崔一如氣鼓鼓的說,陛下也不是她一個人的。

“你要真想坐秋千,明天讓小太監拿着繩兒木板在院子裏做一個就是,随你想坐多久就坐多久。”王容與說。她心中并無波瀾,也無甚計較。

“當真。”楊靜茹說,“我在家就喜歡秋千,我們還會站着蕩秋千,比賽着誰蕩的最高。”

“那你可真厲害,要我我可不敢呢。”王容與說。

“姐姐不像膽子那麽小的人。”劉靜說,“明天做了秋千,咱們也來比試一下,看誰蕩的高。”

“我可真不成,看着你們蕩好了。”王容與捂嘴笑說,“這樣吧,既然是比試怎麽能沒有彩頭。我這有一根用白砗磲粉玉翡翠做的梨花簪,很是精巧可愛,明日誰要拔得頭籌,我就把這簪送與她。”

“那我就不客氣了。”劉靜說。

“還不知道鹿死誰手。”楊靜茹說道。

王容與想要做個秋千,這可是她難得的囑咐,安得順自然盡心盡力的去幫她辦好,在後院一根粗壯的樹枝上,兩邊各垂下四根手腕粗的麻繩,固定後再綁上木板,為了确認安全,還找了個粗轉的太監到上面試了一下,等萬事俱妥才來回王容與。

“做的好。”王容與嘉獎道。

安得順高興的兩頰泛紅,“姑娘有事盡管吩咐,小的一定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哪裏要說的這麽嚴重。”王容與捂嘴笑,讓喜桃在桌上拿兩碟點心給安得順甜嘴。

安得順拿着點心出來,分了兩塊給一同幫忙的小太監,其餘用手帕包好貼身放着,他可舍不得吃,得慢慢平常才行。

等到午後蔭涼時,八九個姑娘簇擁着一起去了後院,宮女在廊下設了座位,從這就可以看秀女蕩秋千,楊靜茹換了窄袖上衣,束腿褲,外罩薄薄的百褶大裙,站起來蕩秋千,裙子像翅膀一樣往後飛去。

王容與先是不由驚呼後又感慨說,“可真好看。可惜她自己上去蕩了就不能自己畫,要是能把此刻英姿畫下來該多好。”

楊靜茹用力的往高處蹬去,雖然蕩到最高處,眼睛看見的還是層層宮闕,但是,楊靜茹看着遠方的天空想着,蹬高點,再瞪高點,就可以飛出這一方圍牆困住的天空,她就自由了。

楊靜茹不由暢快的大笑起來,這就是她喜愛蕩秋千的原因,幼時蕩秋千只想像鳥兒一樣飛的更高點飛的更遠點,現在她模糊的摸到一點邊,一點關于自由的邊。

楊靜茹從秋千上下來,劉靜對她拱手稱服,“我想着我野丫頭一樣,沒想到大家閨秀一樣的你蕩起秋千來如此豪放,比不得,比不得。”

“原就是想着好玩,誰要跟你比試了,現在你自己劃下道來,難道又不敢了?”楊靜茹激她。

“誰不敢。”劉靜說,她見楊靜茹玩的痛快,她也早就等不及了。

“你看劉靜玩的。”王容與對楊靜茹說,“你剛才也是這樣玩的,裙子飄起來跟仙女一樣,可惜我不會畫畫,不然我就替你畫下來了。”

“我等會自己畫。”楊靜茹說,“我看着劉靜的樣子,到時候畫臉的時候就對着銅鏡畫。”

“真機智。”王容與笑道。

餘下人都上去玩了一把,個個都挺開心的。崔一如上前讓王容與也去玩一把,王容與連連搖頭,“我是真的不行,我從來沒站着玩過秋千,再者我也害怕呢。”

“站上去就不害怕了。”崔一如說,拖着王容與就往前走,“大家都玩了,就你一個沒玩多掃興啊。”

“別害怕,我扶着你。”劉靜說。

王容與在左右攙扶下上了秋千,保不住平衡,秋千亂晃。“你兩腿張開些,身子微微下蹲,重心下一點就穩一點。”劉靜說。

“先別推,先別推。”王容與感覺到自己在往前忙驚吓說。

“姐姐,這秋千動起來就穩了,你這樣站着還害怕些,它總是搖晃。”崔一如笑說。

“她看着真不像會玩,別玩了,萬一摔着了不好。”楊靜茹擔心的說。

“都上來,就玩一把再下去呗,也許姐姐玩着玩着就不想下去了。”崔一如笑說。

王容與被推着慢慢的前後晃蕩,心裏還是不甚安穩。

朱翊鈞突然來了儲秀宮,姑姑一擡頭點人數,後殿還有好幾個沒來,急忙使眼色讓人去叫來。

“別忙着叫,朕聽見她們在後面玩的挺歡樂的,一起去瞧瞧。”朱翊鈞說。

朱翊鈞帶着人去往後殿,麗景軒裏空蕩蕩的,笑聲從更後面傳來,朱翊鈞繞過殿室往後走,馮尚唱號,“皇帝陛下駕到。”

原還笑着的秀女受驚的紛紛跪地行禮,在秋千上的王容與一下失了攙扶,随着秋千的慣性,一個飛撲出去落在朱翊鈞身前,五體投地。

朱翊鈞受驚的往後一躲,變故來的突然,衆人齊齊驚呼,王容與痛的要落了淚來,卻趕緊恢複成跪姿,頭磕手上。“小女不知陛下到來,未曾遠迎,小女有罪。”

“你是有罪。”朱翊鈞說,“禦前失儀,朕罰你去淨室自省一天。”

“小女遵命。”王容與說。

朱翊鈞匆匆來了又匆匆走了,前殿的人不免抱怨後殿的人失了分寸,擾了陛下的興致,害的大家都不能在陛下面前露面。後殿的人卻有些害怕,王容與起身時的姿勢有些別扭,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哪,王容與跟在陛下後面走了,要去那個什麽鬼淨室待一天。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拾掇着姐姐上秋千了,現在可怎麽辦呢?”崔一如哭道。

“喜桃,你去打聽打聽那個淨室在哪?”楊靜茹說,“只是反省一天,并不是什麽大責罰,應該沒事。如果可以,看能不能送些藥物進去,姐姐也不知道摔哪了?可千萬不要留疤啊。”

崔一如哭的更大聲了。

劉靜面色發白,朝外走去。“我去見陛下,禦前失儀一下,就會把我和姐姐關到一起了。”

“胡鬧。”楊靜茹說,“你這刻意去失儀,和姐姐的無心之失難道會量罪一樣,你要是把自己埋進去了,姐姐出來還要擔憂你。”

這皇宮裏,每個住人的宮殿裏都會有淨室,這是主人的意願,仿佛布置這麽一間房子,人就會清心寡欲。朱翊鈞說讓王容與去淨室反省,卻不說是哪一個淨室,王容與只能跟着朱翊鈞,走過大半個後宮,到了乾清宮。

“姑娘,你在這裏反省吧。”張成恭敬的把王容與領到乾清宮的淨室,朱翊鈞有時候會一個人在這裏獨處靜思。有時候真的捉摸不透陛下的心思,你這是要罰怎麽把人還帶進乾清宮了。

“這本詩經,孝經,帝範,陛下說讓姑娘反省的時候把這三本書抄了。除了孝經必須用楷體,其餘字體姑娘随意。”張成說。

王容與看着案幾上的書和紙筆,模模糊糊想到一點,她看着張成。“張內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陛下要我進宮來,難道是因為我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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