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雖說托夢一事是席向晚的胡謅,她也不是不信神佛之人。

若不是冥冥之中有什麽神仙幫了她,她又怎麽能一夢回到了二十幾年前,還能重新見到自己的家人呢?

不論是不是觀音幫的忙,席向晚都願意上這一炷香。

汴京城的觀音廟是個好地方,只有官家夫人和富庶人家才能去得起的地方,又說是為了顯示誠心,馬車轎子都只能停在山腳下,不論是哪家的幾品诰命夫人,都得親自走上去,才能到達半山腰上的廟裏。

只這一條,就不知道吓退多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夫人。

席向晚擡頭見到那望不到頭的臺階時也有些為難,但還是上前将席老夫人從馬車裏扶了出來。

觀音廟只留女眷,因而也只有總共七八人陪同席向晚和席老夫人慢吞吞爬起了臺階。

他們趕得巧,山腳下只有寥寥四輛馬車,席向晚走前看了一眼,只認出了兩駕馬車上挂的牌子,都是京中一二品的大員。

只爬了幾十級臺階,席向晚就覺着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身體,腿酸得好像被人狠狠擰了一把似的,再往上爬時,每一步舉起來都跟有千斤重那樣。

席老夫人忍不住調侃自家孫女,“你看你這天天往外頭跑的,怎麽連臺階也爬不動?”

席向晚無奈地扶着碧蘭的手,捶了兩下自己的腿,“祖母就別取笑我了,我出門時除非是在步道上,否則哪會去靠自己的步子奔波?”

席老夫人是事先派人知會過廟中法師的,約好了時辰,不好遲到,囑咐席向晚好好休息之後便先行上去,席向晚不放心,只留了碧蘭和一個婆子,剩下的都讓跟着席老夫人走了。

席向晚在臺階邊上雕出的石墩上坐了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只道自己這身子虛得有些過分,上山比別人練個武還折騰十幾倍的。

席老夫人是武将家中出來的,反倒是老當益壯,比席向晚精神得多。

席向晚休息了一小會兒,就又接着往山上去了,速度仍然是慢吞吞的,自己都嫌棄自己爬得慢。

只是這臺階似乎永遠都走不完,席向晚第四次停下來歇息時,忍不住問身旁的婆子道,“數着我們爬多少臺階了沒?”

“回姑娘的話,有六百一十三階了。”

碧蘭在旁給席向晚擦着汗,聞言趕緊道,“姑娘,這石階總共九百九十九級,咱們已經攀爬了一半多啦!”

席向晚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只當沒聽見。

剩下那三百來級的臺階,又走走停停了半個時辰的功夫才到。

爬上最後一級臺階時,席向晚滿頭是汗,心道這還願也真是不容易,光心誠不行,還得體力好。她舉目四望,立刻就見到了席老夫人先前帶着的一個婆子,便慢吞吞地挪了過去,問道,“祖母呢?”

“老夫人和慧印法師說話去了,說姑娘來了便讓我領您過去。”婆子笑着道,“姑娘請随我往這邊走。”她說完,又對跟在席向晚身邊那婆子道,“老夫人說先前進來時忘記往那泉裏扔銅錢了,讓你先去扔個半貫。”

兩個婆子相熟,說了這一聲就轉頭引席向晚走了。

席向晚被碧蘭扶着走了幾步,就從一道小門繞到了後邊,這裏僻靜得很,看着倒是很有道家的清新自然之氣。

只席向晚越跟着這婆子走,越是皺起了眉,最後不由得用力捏了一下碧蘭的手。

碧蘭猝不及防被掐了這一下,下意識地呀了一聲。

“怎麽了碧蘭?”席向晚朝她使了個眼色。

碧蘭愣了一會兒,結結巴巴道,“我、我好像扭……扭到腳了。”

席向晚立刻指着一旁道,“去那兒坐會,揉揉腳。”

前邊的婆子趕緊說道,“晚姑娘,老夫人就在前邊不遠了,慧恩法師通醫理,正好讓她給看看。”

“我也累得不行。”席向晚疲倦地擺擺手,“實在是那石階長得惱人,我也得坐一會兒才有力氣接着走。”

她說着,也不管自己婆子面上神情如何,就和碧蘭相互攙扶着往不遠處的石凳石桌走去。

主仆二人稍稍走出了些,席向晚才小聲道,“碧蘭,一會兒聽見我喊,就立刻跑,知道嗎?我們從前邊那個門出去,你往左,我往右,分頭跑。”

碧蘭不明所以地跟着将聲音壓低,“姑娘,出什麽事了?”

“沒多大的事。”席向晚安撫道,“頭也不要回,只管往前跑,知道了嗎?”

碧蘭咬着嘴唇點點頭。

眼看那婆子似乎愣在了原地,拿不準該不該阻攔她,席向晚咬牙一推碧蘭,低聲喝道,“跑!”

主仆二人立刻飛快地掄起已經疲倦到極致的四肢往前奔跑了起來,眼裏只有那道門。

後頭的婆子立刻哎了一聲追上來。

席向晚沒回頭張望,卻知道後頭那婆子跟得越來越近,緊張得不行,是出了吃奶的勁兒往前跑,一出了門就向右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跑多久,更不知道包氏是怎麽把手長得伸到老夫人的院子裏去的。

跟在後頭的婆子只稍一猶豫,就看見席向晚和碧蘭同時跑走,出了門還跟商量好了似的往兩個方向走,恨得咬牙,一跺腳還是往席向晚的方向追了過去。

席向晚都已經察覺不到将自己的雙腿了,可想到那婆子鬼鬼祟祟的行動和異常鼓起的衣襟,就咬着自己的舌頭強迫自己繼續努力多跑一段,至少多争取一點時間,祖母找人來救她時也不至于太遲。

而後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追上她這個身嬌體弱走幾步就喘的千金小姐大概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席向晚飛快地轉着腦子想着解決方法,可實在也是第一次來這觀音廟,不知道為什麽跑了這麽一會兒也沒見到一個人出現,心中不禁有些慌亂起來。

眼前出現了個拐角,席向晚想也不想地闖進了門裏,卻見到不遠處站着一行人,最前端是個顯眼的紅影子。

席向晚心中一喜,用盡最後的力氣喚了他的名字,“寧端!”

那人立刻回過頭來,冠玉般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幾不可見的訝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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