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離開時沒有解決的麻煩,在他們再次折返後,依舊停留在那裏,厄待面對和解決。還有那些樂忠于制造麻煩的人。
生命在最志得意滿時戛然而止是什麽感覺?也許是滿腔不甘和悔恨。但這兩種感情,大部分人走到生命盡頭時大概多少都會有,只是在最猝不及防時,更加強烈一些。
但這都是想象。因為只有死過的人才知道。而死去的人,也就不能再把他的真實感受說出來了。
而這些,陸建勳正要經歷。
長沙城內。解九爺的解語樓。
聽張啓山和齊鐵嘴說完下墓的經過,解九爺露出一絲疑慮。
“你們說的隕銅,沒有帶出來?”
“帶出來了,但,”張啓山蹙眉,“不在我手上。”
解九爺沉靜的面容上疑惑轉為驚訝,既然隕銅的力量如此深不可測,不相信佛爺居然任由它落入他人之手。“那在哪裏?”
齊鐵嘴笑着代為答道:“在他小舅子手上。”
小舅子?解九爺臉上的疑惑更深了。
門外突然穿來一聲輕響,雕刻着精美花紋的绮窗被推開,探進來一張俊朗明快的臉。
“你們是在說我嗎?”陸離神采奕奕的問道。
他将那扇古樸的木窗整個打開,輕輕一躍,落進屋內,走到三人面前的圓桌旁撿了一個空位坐定,接着剛才的話題說道:“如果說的是拿隕銅的那個人,是我沒錯。但如果是什麽小舅子——”他意味深長的轉向張啓山,眼底盡是邪氣的挑釁,“他沒資格。”
張啓山眯了眯眼:“你可知道你手上的隕銅會引來什麽樣的麻煩?”
“麻煩?”陸離嗤笑一聲,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言語間絲毫沒有在窮奇面前時的天真稚氣。“她選擇你,就是選擇了最大的麻煩,你不知道嗎?”
張啓山頓了一下,無法反駁。
解九爺略帶詢問的看向齊鐵嘴。齊鐵嘴無言的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解九爺靜默了一瞬,然後轉向陸離,客氣有禮的問道:“不知那枚隕銅,我可有幸一觀?”
張啓山和齊鐵嘴都目睹了陸離借助隕銅的力量化作人形,是以都以為他必定會拒絕。事實上他們坐在這裏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隕銅拿不回來了,但張家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來此與解九爺商量對策。但這些張啓山自然沒有讓窮奇知道,她并不了解隕銅牽扯到的關系。
不想陸離卻痛快的答應了。他說了一聲“有何不可”,便伸出兩指抵在額前。随着并攏的兩指緩緩向後移動,光芒閃動,一顆黑色的小石子驀然浮現。正是隕銅。
陸離伸手将隕銅抓住,掌心一攤,遞到解九爺面前。“這就是隕銅。”
解九爺将隕銅從他掌心拿走仔細查看,他也不阻止。
“你們并不止想要看看這麽簡單吧?”陸離望着解九爺端凝的神情饒有興趣的問道。
“隕銅的力量非同小可,現在成沙城觊觎它的人實在太多,若落入心懷叵測之人的手中,後果難以估計。況且,它有該守護它的人,強留,只怕會惹來麻煩。”張啓山如實說道。
他話語中的嚴峻陸離絲毫不放在心上,臉上帶着笑說:“我還以為我就是你口中的‘心懷叵測之人’。”他不是看不出張啓山對他的防備,隕銅在他手上,他如何能放心?
張啓山深潭一般的雙眸對上他的視線,冷靜的說道:“我确實不信任你。”
陸離不在意的挑眉,漫不經心的端起手邊的茶杯,飲了一口。卻聽他又接着說,“但我信任窮奇。”
聽完他這句話,陸離端茶的手頓了一下。屋內一時沒人說話,顯出壓抑的寂靜。
齊鐵嘴笑了一聲,打破僵局。“陸離,你剛從古墓中出來可能不太了解,這個隕銅确實比較特殊,為了防止有人利用隕銅的力量引發災難,是以長久以來,一直有一個家族專門守護這個秘密,所以……”
“所以隕銅在我手上,會把他們引來?”陸離幫他說完。
齊鐵嘴點頭:“正是。”但是想到在古墓面對裘德考時,眼前這個少年仿佛擎等着別人來搶的奇葩反應,齊八爺深覺他剛才說的都是廢話。
陸離的回應卻再一次出乎衆人預料。
他說:“那給他們好了。”
少年說完也不管三人的驚詫,站起身走到窗前,一副預備跳窗原路離開的架勢。雖然門就好好的開在兩步之外。
齊鐵嘴拾起自己的下巴裝好,聽見佛爺問了一聲“為什麽”。是啊,為什麽?事情進展的太過順利,齊鐵嘴也有此疑問,實在是這個少年絕對不像是會對別人施以援手之人。
陸離跳到窗外,柔和的日光打在他臉上,他背對衆人的身影更顯陰暗了。
“如果你的麻煩就是她的麻煩,那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從她遇上你開始,我就沒有其他選擇了。
當張副官來報,張家人對上陸離時,張啓山以為自己聽錯了。隕銅他已經假意交給陸建勳,張家人若為隕銅而來也應該是找上陸建勳。
隐晦厚重的雲層,被寒冬的腳步驅趕着,堆滿灰白色的天空。張啓山慢慢走到椅子旁坐下。
張副官遲疑道:“佛爺,窮奇小姐也在那裏。”
他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腳步急促的向那片如同被浸濕的棉絮一般的雲層走去。走到屋外才發現,外面在下雨,就像從海面上吹來的潮濕霧氣,絲絲縷縷的将人裹在裏面。小雨,甚至無法彙成水珠,但時間長了,仍是把頭發、衣服打濕。地面也顯出陰濕的深色。
張啓山到的不慢,他透過汽車玻璃窗正好看到躍至半空的窮奇,她的方向是倒伏在中間空地上的陸離。他無法分辨雙方之前是否已經動過手,但陸離半跪在地上無法動彈。他看到在陸離身前,窮奇突然被一陣無形的力量彈開了。他心裏一緊——那股力量甚至讓她落地時沒能穩住身形,向後急退了兩步。然後她微微低下頭,他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也沒聽到她驚詫的呢喃了三個字。
“麒麟血……”
車還未停住張啓山就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砰”一聲,車門碰上的聲音不小,窮奇聽到了。她擡起頭向他看去,前一刻還忍耐緊皺的眉頭松開來,沒有任何異樣。
“傷到了嗎?”張啓山走到她身邊問。
窮奇搖頭。
他們對面是三個手持長刀的張家人。
張啓山将窮奇擋在身後,說道:“隕銅在陸建勳手上。”
回話的是三人中間的一個略年長的中年男子。他說:“陸建勳已死,他手中的隕銅是假的。”
“當啷”一聲,一顆黑色小石子被扔到地上,滾了兩圈,停在張啓山腳下。
對于這個結果張啓山很意外,他沒料到陸離給的隕銅是假的,想都沒往這上面想。他移動視線,看向不遠處被困住的那個少年,想起他交出隕銅時說的那句話。也許就是那句話讓他選擇了毫不懷疑。
窮奇看着那個中年人:“隕銅?”她不知道這些事,疑問的語氣,但轉瞬又把疑惑放下了,因為:“無論真的假的,你們都不能拿走。”
中年男子說:“我知道你是什麽。也知道他是什麽。”他的目光在陸離身上點了一下,“但你與我們無關,所以我不想為難你。”
窮奇蹙了蹙眉。所以他的意思是,不止要隕銅,還要陸離?
事實上已經很久沒人敢這麽跟她說話了,但對方居然有麒麟血,是該有些不同。
麒麟是走獸之主,它的血對凡物無害,但對窮奇和陸離這樣的獸類來說,是天生的制約。且麒麟是瑞獸,窮奇是兇獸,本就相沖。更遑論麒麟可辟邪擋煞,窮奇受了千年地獄怨唳之火的錘鍛,滿身煞氣,這麒麟血對她幾乎是全然克制。
她平靜的目光在對面三人身上掃過——不是他們,這三個人都不是身負如此純淨的麒麟血之人。視線越過三人,看向他們身後。那裏停着一輛汽車,裏面有一個人坐在後面靠窗的位置,一道透明車窗,如同時間屏障,将他阻隔在另一個旁人無法跨越的世界。
似是感覺到她的目光,車裏的人微微側過頭。窮奇對上一雙同樣淡然無波的眼睛。
但這并不能改變什麽。她不會讓他們動陸離,有沒有麒麟血的阻撓都一樣。
她又輕聲說了一遍:“無論隕銅還是人,你們都不能帶走。”
張啓山和三個張家人聽到了。她相信,車上那個人,也聽到了。
沒人動。她動了。她再次飛身而起,向着陸離的方向急襲而去。這一次不同,她毫無阻礙的落到了陸離身邊。但張啓山看到,她臉色緊繃,紅色的衣裙驀然褪了一層顏色。
陸離掙紮着拉住了她裙角,額頭鼻尖俱是一層薄汗。他說:“對不起,我沒想到他們能看出隕銅是假的。”
窮奇蹲下身,用衣袖幫他擦去臉上的細汗。她搖頭說:“沒關系……”
身後傳來“锵”一聲,兵器相撞的輕響。窮奇回頭,她居然沒有察覺到車裏那個年輕男子是何時靠近。張啓山擋在她和陸離前面,手中一柄短刀,接住迎面劈下的一把烏黑古刀。
窮奇将陸離扶起來,帶他退開被麒麟血圍住的那片區域。那名年輕的男子看了兩人一眼,又将視線落在張啓山身上。
他說:“你從古墓中放出了不該放出的東西。”
張啓山盯視着他淡漠雙眼,一字一句道:“他們現在是我的家人。”
兩人對視片刻,張啓山手中短刀在古刀的重壓下發出輕聲嗚咽,刀刃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紋。張啓山的臉色也愈加冷峻。
年輕男子卻突然将手中長刀撤開了。他淡聲說了一句:“隕銅。”沒有提陸離,莫名做了讓步。頓了一下又說道,“你也是張家人,張家的規矩你清楚。”
張家?窮奇擡頭看向張啓山,這是他的家族?
陸離拉住她手:“姐姐,把隕銅給他吧。”麒麟血的厲害他剛剛已經領教,雖然以窮奇的修為不至潰敗,但有所折損必然難免。況且,他的目光在某個方向漫不經心的掃過,她不想讓那個男人為難吧。
窮奇轉頭看他,半晌,說:“好。”
她伸出食指和中指,點在他眉心。陸離悶哼一聲,臉上現出痛苦之色。窮奇柔聲安慰:“陸離,別怕。”她的指尖随之浮出一道細細紅光,源源不斷的沒入他額心。他安靜下來。直到隕銅取出。
“沒事了。”她對陸離說。
她走到張啓山身邊,伸手将隕銅遞給他。看到他擔憂的目光,笑着搖頭說:“張啓山,別擔心,我沒事。”
她說着沒事,可他看到,她身上裙角,又淡了一層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
淹沒在年終總結會中,已經連開兩天,什麽時候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