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黎王妃的壽辰,懷寧侯府作為娘家人自然是早早地便到了。
雖說今年是整整二十五歲的壽誕,但黎王妃向來節儉,便也并未大辦,無非便是請了些個朝廷官員家中的女眷到府中做客,大家在一起聚聚罷了。
徐硯琪擔心朱斐的病情,便只是同朱老夫人和柳氏她們小坐了一會兒,便獨自去了朱斐如今所住的小院兒。
沒有讓丫鬟通傳,她便獨自掀開了門簾子走進去,卻見朱斐正坐在桌邊喝着藥。
“阿斐的風寒可好些了?”徐硯琪一邊走過去一邊問道。
朱斐早就想到今日壽宴徐硯琪定然會擔心自己的安危來看看,故而才早早地坐在這裏,如今見她過來,乖乖地點了點頭,佯裝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我覺得已經好了,可是阿姐還是非要讓我喝藥,這藥好苦啊。”
徐硯琪蹙了蹙眉頭,在他身邊坐下來:“良藥苦口嘛,不喝藥怎麽能行?風寒這種病起碼要十天以上才能完全好清,否則,落下了病根兒,下次稍微吹吹風就又該病了。”
說完又伸手在他額上探了探:“怎麽還是覺得有些燙,快把藥喝完了去榻上躺着,蓋着被子捂出些汗或許會好些。不是說是輕微的風寒嗎,這都幾日了竟然還發着低燒呢,看來這宮裏的禦醫也不見得醫術多精湛。”
聽着徐硯琪因為對自己的擔心而流露出責備,不由心上一暖,聽話地點了點頭,捧起藥碗将裏面的湯藥一口飲盡。
徐硯琪滿意地取出腰間的手帕輕柔地為他擦了擦因為喝藥顯得有些濕潤的唇角,抿着笑誇道:“阿斐真乖。”
朱斐卻是一臉的不高興了:“阿斐這麽乖,阿琪都沒有什麽獎勵給我嗎?”
徐硯琪一陣無語:“那阿斐想要什麽獎勵?”
“我想……”朱斐仰着腦袋想了想,眸中閃過調皮,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臉頰,“那阿琪,你親我一下好了。”
徐硯琪面上一紅,想到那次在馬車上被他戲弄的情景,心再一次撲通撲通起來,表面卻佯裝鎮定:“要不……阿斐換一種獎勵的方法?”
“為什麽呀?”朱斐一臉不高興地拉下臉來,“還說獎勵呢,連這個都不行。”
看朱斐俊逸清秀的面容如今帶着些孩子般地賭氣,徐硯琪一時有些無奈,嘆息一聲:“那……好吧。”
朱斐聽了很是高興,立刻又擡起頭來,彎着唇角等待着徐硯琪的‘獎勵’。
徐硯琪猶豫了一下,俯過身去在他的側臉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又迅速抽回身來。然而還未躲過去,卻覺得手腕被人握住,力道大的驚人,她詫異地擡頭看朱斐面色有些不對勁,不由心慌起來:“阿斐,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朱斐這才有些清醒過來,暗自懊惱如今自己竟越來越把持不住了,不過一個吻竟會起如此強烈的反應,忙松開了鉗制着她手腕的魔掌,低頭卻見她的手腕已是一片青紅。
強自壓下身體的不适,他擔心地拉住徐硯琪的手,很是自責:“我弄疼你了。”
徐硯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我沒事,你剛剛怎麽回事啊?”
“我……有些頭暈。”朱斐有些心虛地回應。
徐硯琪卻是并未多想,了然地點點頭:“那你快去榻上躺着,休息一下好了。”
“哦。”朱斐乖巧地扶任由徐硯琪扶着去了榻上。
徐硯琪輕柔地幫他蓋上被子,溫聲道:“你先乖乖在這裏躺着睡覺,我出去看看母親和祖母她們,待會兒帶些你愛吃的點心來給你。”
朱斐輕了點頭,緩緩閉上眼睛。
徐硯琪的腳步聲剛遠去,便又聽到一陣腳步聲自門口進了室內,對于這步伐的聲音,朱斐自是熟悉的,然而依舊不曾睜眼。
“知道你沒睡,以為閉着眼睛我就不能笑話你了?剛剛的事我可什麽都看見了,也什麽都聽見了。”悠揚的男聲傳入耳中,朱斐依然無動于衷地躺在榻上。
男子見了卻不惱怒,帶着一絲邪魅的眼睛眯了眯,繼續道:“不過,說起來你也不容易,天天守着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夫人,卻只能看不能碰,你夜裏會不會憋出內傷來?你們家小娘子的手腕兒我可看見了,都被你捏的紅腫了,是不是也……太不憐香惜玉了些?”
這次,朱斐終于有些反應,劍眉微微蹙起,原本眯着的眼睛緩緩睜開,斜眸瞪向站在不遠處的邪魅男子。那男子頓時覺得一道狠戾的寒光向自己射來,臉上的笑意一僵,頓時乖乖閉了嘴。
朱斐從榻上起來去桌邊坐下,再不看那人一眼:“你來做什麽?”
“今兒個王妃壽辰,自然是來拜壽的。”那人說着毫不客氣地在朱斐身邊坐下,冷冷的冬天卻拿着一把羽扇輕輕忽閃着。
朱斐嗤笑一聲:“我姐姐請的可都是女眷。”
“正是因為全是女眷,我才更應該來嘛。若都是些個男人,豈不枉顧了本公子的風流?”說完,又滿含深意地道,“不過,卻沒想到,這最絕色的姑娘在你這小院子裏藏着呢,看來本少爺今日也算沒白來。”
剛一說完,迎面對上朱斐犀利中帶着濃烈殺意的目光,那人臉上的笑意再次僵了僵,幹笑兩聲:“那個……我開個玩笑。”說着伸手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喝着,以逃避對面那甚是紮人的目光。
朱斐知道他的性子,不過耍耍嘴皮子罷了,便也懶得同他計較:“你何時來的帝都?”
“何時來的?你竟然問本公子何時來的?”那人有些氣急敗壞地拍着桌子站起來,“你這要城府有城府,要心機有心機的【非人】竟然問我這麽沒有水準的問題?我若是昨天來的,會今天才來看你嗎?我若是前天來的,會今天來看你嗎?我若是大前天來的,會今天來看你嗎?我若是大大前天……”
朱斐不耐煩地瞪他一眼,吐出的話不見溫度:“你的話太多了。”
那人有些悻悻地閉了嘴,随之又嘟囔一句:“若非整日裏為你操練兵馬,也沒個說話的美人兒,本公子何至于同你這麽話唠?說起來,我安木淳怎麽也是江湖上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星宿閣閣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又是一代神醫百草仙人的入室弟子,如今被你當個勞力使喚也便罷了,連想說個話都不許。你這人,還真是沒情趣。”
朱斐懶得理他:“你若來此是來跟我抱怨這些的,請便。”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
安木淳無奈搖頭:“算了,我這一肚子的話還是待會兒同那些個美人兒們說吧,給我看看你的傷。”
朱斐睇了他一眼,這才緩緩解下上衣。
安木淳起身走過去,仔細瞧了瞧不由微微蹙眉:“傷得這麽重?鄭應手下何時有人能傷得了你了?”
朱斐緩緩将衣服穿上,面色平淡:“只是大意了。”說罷又問,“大概什麽時候能好?”
安木淳想了想回答:“若是把你這傷交給宮裏那些庸醫,起碼也要過上百日方能痊愈,若是讓我醫治嘛……”
見安木淳說着說着突然頓住,不再言語,朱斐臉上露出不耐:“少賣關子,到底要多久。”
“你若果真聽我的話,或許能短上一半的時日。不過,大夫的醫術再高明,若碰到個不聽話的病人,那也是沒法子的。”說完又問道,“你打算在帝都待上多久?”
“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總要過了元宵的。”
安木淳點了點頭,思索片刻:“你身上這毒我若想配出解藥來還需要些時日,如今還是十一月份,若果真留到元宵佳節,我倒是有把握把你這傷治好。”
朱斐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屋子裏變得安靜了,安木淳頓時覺得有些不太适應,沒話找話地又談起了徐硯琪的事:“算起來你家小娘子也娶進門數月了,你倒是挺能忍得,若非認識你多年,我都懷疑你是有斷袖之癖。”
見朱斐不答話,安木淳又繼續道:“我瞧着,你倒是對那姑娘有意,卻又為何不願将真相如實相告?到底也是夫妻,她若是個機靈的,只怕也早就有了懷疑,與其相互猜忌,倒不如向她坦白。如此,她也好為你遮掩一二。”
朱斐頓了頓方道:“我們如今所做之事過于複雜,今後的事也是個未知數,又何必将她拖下水?”
安木淳笑着搖頭:“我看你是當局者迷,她既已是你的妻,假若你當真出了事,她又如何能夠脫身?你說什麽不願拖她下水,但自你決定娶她便已是拖她下水了。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告訴她真相,徐宗益那邊也好有個說話的人不是?”
朱斐凝神望着桌上放着的茶杯,捏着杯子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
安木淳嘆息一聲:“我也算是活了兩世的人了,自認見過的女人無數,女人最憎惡的,便是欺瞞。與其讓她發覺倒不如你自己坦白。何況,以你朱斐的能力,難道還沒有保護自己所愛之人的自信嗎?話呢,我也只說到這兒了,至于怎麽做,那就看你自己了。”
安木淳說完,起身出了屋子,到了門口又回過身來加了一句:“你向來是個有主見的,這件事上怎會如此猶豫?或許你當真是為她考慮,但你需問問自己,你所謂的關心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
朱斐面色依舊陰沉着,心中卻是有些亂了。
“以你朱斐的能力,難道還沒有保護自己所愛之人的自信嗎?”安木淳最後的話回響在耳畔,讓他心亂如麻。
是啊,她不知道真相就不是身處于危險之中了嗎?想想來帝都途中遇刺一事,還有侯府裏的那些肮髒手段,自己如今這般根本不可能次次護她周全。他是不是……真的應該讓她知道真相,也好時時留意,使她免受心懷叵測之人的迫害?
既然娶了她,為何不能夫妻之間共同面對呢?或許,這件事當真是他做錯了……